在船出了柳河湾放入洮河正流之后,把风篷扯起来,船走得很快,河波逐浪船行如飞。龙行八掌崔文佩这才向老武师霍元凯问道:“霍老师这次昆仑派掌门人再传铁蚨令,事情紧急万分,现在我们在船中总可以不至于走漏消息。究竟这位宁远大将军跟司马老大人有什么深仇宿怨,竟要出这种阴谋暗算的手段,来对付这位廉洁自守的好官。”老武师霍元凯立刻带着满面怒容,向龙形八掌崔文佩说道:“只为司马子谦是个清官廉吏,才会招惹起这场杀身大祸。更因为他称得起万家生佛,边疆上老百姓的福星,对头人才要这么收拾他。论起官场中,若是按着公事,无论加点什么罪名,也一样地造成了冤狱。不过这位宁远大将军,他恐怕激起民变来,朝野中动了公愤,这才令他那些的卫士,出身江湖的一个巨盗,勾结这边荒一带江湖能手,把这位司马老大人收拾下来,公私两面他全站得住脚步。何况司马子谦也不是那么容易动的人物,他虽然没有很好的功夫,但是他也是文武全才,手底下很明白。这次这位宁远大将军越发地要下毒手,不容他一家人逃出甘肃境内,他们结怨为仇,正所谓冰冻三尺不是一日之寒。宁远大将军裕昌,他本是满洲正黄旗,在未发迹之前,也不过做一个小武职官,那时司马子谦官职已经比他高了,只为那年青海之乱,他们同时隶属在四省经略的手下,两人已经是平行的身份,全做了三营统领,带兵剿抚边乱。司马子谦是忠诚报国,身先士卒,宁远大将军裕昌,他那时统领着三营兵马,掌管着运送辎重,保管粮台。这位裕统领大权在握之下,更兼他是一个贪得无厌之徒,他那时克扣中饱,设尽了方法,填满了贪囊。他敢那么做,正因为经略手下一位参赞戎机的幕府是他的至戚,一切有人照应他,谁也奈何他不得。司马子谦有一次因为粮饷断绝几乎全军覆没,幸而仗着司马子谦平时治军有法,手下的将兵,能够忍受着一切,竟在粮饷断绝之下,居然一战成功,把敌人的辎重粮秣夺来了,算是把自己这三营人保全住了。司马子谦遂面见经略大人,把裕昌克扣军饷贻误戎机,一款一款地全给他禀告上去了。可是朝中有人好做官,有人处处地给他尽力维护,居然把那么大一场事给他化解了。司马子谦没告动了他,自己反被调到一个偏僻的地方,只叫他驻军镇守,立了许多汗马功劳,反倒看着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洋洋得意。幸而边乱早平,这位裕统领,真叫贼星发旺,他竟一帆风顺,累次升迁。司马子谦在青海之乱平定之后,也调到川滇一带征剿匪乱,两下里足有七八年的工夫,谁也遇不到谁。
不想冤家路窄,司马子谦升任兰州镇守使,那裕昌竟做了陕甘总督,过去有这种积怨,这位宁远大将军焉肯放过了他。但是司马子谦做了这些年官,到处只有受黎民的拥戴,没有一些把握落在别人手中,以平常的事焉能问动了他。这次不止于为了过去旧日的嫌怨,司马子谦更在滇边征剿苗民之乱时,深入苗境,在苗境的乱山中,得到了四粒明珠。这种东西当初得时,也没把它放在心中,直至边乱平定之后,竟自发现所得的四粒明珠中,竟有两粒夜明珠。这种东西价值连城,是难得的宝物。司马子谦发现这种宝珠之后,也是一时不明,竟自把它收藏起来。这种东西得来应该把他献与朝廷,也就不至于有今日之祸了。不料这件事被宁远大将军裕昌侦知,他遂借着这个机会要下手陷害。他朝中很有些勋贵全是他至近的人,他竟把司马子谦置之死地,他给他造了多少条罪款,简直把司马子谦可以问成了大逆不道,图谋不轨,这一来不止于自身难保,简直是灭门之祸。这件事情已经酝酿多日,这位宁远大将军布置得十分周密。可是司马子谦在兰州镇守使任上,已经好几年的工夫,军民融洽,尤其他所率的士兵,全是跟他久经点阵甘苦共尝的弟兄,一旦司马子谦遭受到这种诬枉,恐怕他所统带的兵马非要反抗不可。这位宁远大将军,他在公私两面要完全站住了地步,到现在明面上依然是安安静静,他就等待京中最后一道旨意到了兰州时,他立时动手。但是在这个时期,司马子谦已经得了风声,知道裕昌非要把自己置之死地不可,个人也在一月前,请求辞官不做,因病乞休。他是国家有功之臣,在他没有发现已经犯了国法之前,不能不准许他。可是宁远大将军裕昌竟自用开了手段,把他所有的公事完全给扣压了,已经拜发的公文也给中途劫回。司马子谦知道祸在眉睫,自己为的脱身逃出裕昌的魔手,更拜发了一道紧急的奏折,请示晋京陛见,有关国家安危的机密事,必须亲自晋京。这种折本拜发出去,司马子谦打算宁可落个私离职守,先逃出兰州,再想法子对付他。可是裕昌哪能让他走开,最厉害的是宁远大将军身旁有一个亲信卫士,此人名叫韦天民。”
龙形八掌崔文佩大惊失色道:“怎么以一个封疆大吏,他竟会收容这种绿林中出名的飞贼?这草上飞韦天民,在陕甘一带,已经积案如山,宁远大将军竟敢起用这种罪在不赦的飞贼积盗,这真是暗无天日了。”霍元凯哼了一声道:“唯其这样,司马老大人是越发危险了。这草上飞韦天民竟自勾结了几个江湖中成名的人物,全入了兰州,无形中把司马子谦监视起来。他现在就是私人的一封家书也走不过兰州境内。据我所知道的,有凉州武师三阴绝户掌楚昆扬、青海三杰万胜刀陆英方、子母天梭萧世义、神拳邱文豹,这不过仅仅是采听出来的人物,尚不知幕后隐藏着什么人物。司马子谦此时已经形成了待罪之囚,那宁远大将军更下了几道命令,他自己造了几件谣言,说是现在青海一带的乱民和巨匪勾结,有扰乱兰州、凉州之意,凡是统兵官全得固守原防,不得擅自移动。更不得在这个时期请假,擅离任所。他这种公事下来,任何人也不敢违抗他。现在要打算保全司马子谦一家人,只有把他救出兰州之后,把宁远大将军手下这个亲信卫士草上飞韦天民擒获之后,司马子谦自己晋京,把宁远大将军告倒了,别无他法。就是不得已时,也得暂时逃出他魔手,任凭怎样负屈含冤,也得留着这条性命,也好雪这种覆盆之冤。我们掌门人,和这位司马子谦老大人,渊源很深,救他出兰州,昆仑剑客是责无旁贷。只是事情最扎手的,我们掌门人现在被一件难以脱身的事缠绕着,不能赶回来亲自指挥策应。我们这一般门下,正是为师门尽力的时候,这件事倘若办不下来,不止于昆仑派威名扫地,恐怕还要弄出极大的乱子来,黎民百姓难免涂炭之苦。司马子谦老大人,只要落在宁远大将军手内,他部下的兵马非要叛变不可,这是任何人无法制止的。崔老师你想,这件事还迟延得么?”
龙形八掌崔文佩听到老武师霍元凯这番话,气得愤然起立道:“这种情形真叫人再难忍下去了,宁远大将军就这么昧尽天良,欺心做事。我们身为侠义道,若是袖手旁观,任他这么作恶,我们也太对不起侠义二字了。此去入兰州,只要宁远大将军那里所预备的人逼迫过甚时,我们不能再顾忌什么叫干犯法禁,只有把兰州先给他扰个地覆天翻,司马子谦一家人先救出兰州,有什么事再讲了。”追云燕子柳鸿一旁道:“我也认为这次的事,绝没好结果。宁远将军他用这种恶辣的手段,明面上他摆出一片国法律条来,叫你一步不敢往前走,暗中他却指挥这般江湖人物,以江湖道的手段来对付司马老大人。试问你有什么力量也无法两全,只有各走极端,不得已时弄个同归于尽,倒也甘心。真要是容这种小人得志,那真是暗无天日了。”
老武师霍元凯忽然略一沉吟,向龙形八掌崔文佩道:“此番赶奔兰州,草上飞韦天民所率领的一般江湖道,已经全是劲敌,对付着十分扎手。只盼着洗马庄这两个恶魔在这时不生恶念,他们若是听得一点风声,在这时也入兰州,暗地中做我们的阻难,那可真不好收拾了。”龙形八掌崔文佩道:“依我看雪山二丑还不至于这样任意作恶。”霍元凯微把头摇了摇,哼了一声道:“这种事情可不敢预定,雪山二丑近些年来和先前可不同了,在江湖道上威名已著,尤其是秃龙莫小沧狂妄异常,这次在洗马庄栽了这个跟头,他们临走的那种情形分明是安心要想报复,秃龙莫小沧手段尤其狠辣。我认为他绝不会常久忍耐下去,定要找寻机会报复一下。这次我们入兰州,崔老师也拔刀相助,倘若被这两个魔头知道了信息,定然不肯放手,雪山二丑全是胆大包身,他们可不管是什么人,一样地敢惹,这次的事只好是碰运气了。”
龙形八掌崔文佩此时对于雪山二丑倒不放在心上,自己倒也承认这两个恶魔不肯善罢甘休,无论如何他也不能发动这么快。何况这次白花蛇焦三秀犯了重大门规,秃龙莫小沧纵然袒护自己的徒弟,可是他总惧着七指魔申元化,不敢不按着门规自治,他们必然先回转雪山,就是再到洗马庄,最快也得在一月之后,兰州的事早已办完,还怕他什么?所以认为霍元凯有些过虑,可是口头上不肯过甚地辩别。
船走得很快,到第二日已经过了临漳,入宁定州地界,计算着途程,到第三日就可入太子河。这天中午之后已经走到崆峒山下,这一段水程虽则也是河流,可是六七丈宽的河面,水势非常急,地方非常荒凉。在中午之后,船正转到崆峒山的小崖下,这一段路因为河道它是随着地势,有的地方因为山脉阻挡,得转一个极大的湾子,风势不顺,风帆不能放足了,船走得可慢多了。
这趟水道正在崆峒山西,到了夕阳西下,船还没过了崆峒山的地界。武师霍元凯十分着急,跟追云燕子柳鸿商量,不要再耽搁下去,打算连夜赶奔一程,无论如何在第三日晚也要赶到兰州,再耽搁可就要误事了。好在是洗马庄的船,船上的水手们全肯吃辛苦卖力气,有庄主的命令,哪敢误事。既然不打算停船,要连夜赶下去,在天快黑的时候也就不想向码头靠船了。
这时河面上和旷野中,已经暮霭苍茫,炊烟四起,落日余晖照在崆峒山的峰头上,显得有一种难以摹画的景色。龙形八掌崔文佩站在船头,其余的人全在舱中,也把船窗支起,赏玩崆峒山的晚景。后面的舵手向前面招呼道:“崔庄主,咱们虽是连夜赶,大概往前再出去二三里有一处大码头,那里就是五福驿。我们船可得略停一停,叫水手们上岸买一些菜,没有多大耽搁,庄主爷看可好吧?”龙形八掌崔文佩答道:“短什么只管打发伙计上岸去买,稍微地耽搁一刻,也不致就误了事。”
正说着话,听得后面一阵水花翻腾之声,一只小客船,船上四名水手,运浆如飞。他们手中的木浆每一翻动,把船旁边水面带起一尺多高的水花来。这只船走得真快,转眼间,这只小船已经蹿过去。龙形八掌崔文佩无意中一扭头,见那小船靠右手的船窗也是支着,船上的客人似乎正在探头赏玩崆峒山景,可是跟自己船走平了的一刹那,窗口那个客人把头缩回去,吧嗒一声把窗户落下去。龙形八掌觉得这人很是眼熟,只是天色已然快黑下来,船走得又快,这人猛然把身形缩下去,没容存仔细看,船已经轻错开。崔文佩虽则在怀疑,但是既没看清船上的客人,也就放在一旁不去想他。
这时,水面上已然黑了,又往前走了有里许,远远地望见有许多停船的地方,船上全现出灯火,这就是水手所说的五福驿码头了。管船的招呼水手,把船靠后码头前,打发水手上岸去买一切应用的东西。这时,只有龙形八掌崔文佩站在船头看着五福驿的形势,霍元凯、柳鸿等因为这是码头的地方,人很杂乱,不愿过露行迹,全没有出舱。船家上岸买东西很方便,工夫不大,两名伙计已然回船,崔文佩也因为这个地方太杂乱,催着水手们立刻开船,离开了五福驿码头。现在天色已然黑暗,好在别的商船客船全都早早拢岸,水面上只有洗马庄这只船往前紧赶下来。又走了半里多地,这时的风势很顺,管船的遂招呼伙计们把风篷扯起,留下一名水手,在船头上照顾着,腾出人来叫他们趁这时到后舱去做饭。
这时,崔文佩因为黑沉沉的水面没有什么可看的,遂也跟进舱中。崔文佩也就是刚到舱门,突听得船头上水手呵斥道:“小娃子你是找死?”崔文佩忙转身一看,瞥见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竟从岸上一纵身蹿上了船头。船在河心走,离着两岸全有三四丈远,这小伙子好俊的轻功。崔文佩在惊异之下闯出舱门,船头上那个水手,因为这小伙子竟有这么大本领,认为他不是好人,口中喝了声:“你要干什么?”手中的竹篙一抡向这小伙子打来,可是噗的一把竟把竹篙抓住,这小伙子竟自厉声呵斥道:“你这东西竟敢动手伤人,我不看在你主家面上,非叫你洗个澡不可。”崔文佩到背手站在舱门口喝问道:“小伙子,卖弄这种身手是何居心,意欲何为?”这时舱中昆仑派门下大弟子霍元凯在舱门那里一探身,呵斥着道:“霍俊,你怎会跑到这里来?”霍元凯跟着向崔文佩招呼道:“崔老师,不要见怪,这是小儿霍俊。”龙形八掌崔文佩惊异十分,惊呼道:“原来是霍少侠,恕水手们无礼,快请到舱里来。”这小伙子正是霍元凯的爱子,名叫小银龙霍俊,家传武学水旱两路功夫,此时听到爹爹招呼,他才把水手的竹篙松了手,转身来向龙形八掌崔文佩行着礼道:“你老人家可就是洗马庄的崔师伯吧?恕小侄无礼。”龙形八掌崔文佩哈哈一笑道:“这真是父是英雄儿好汉,小侠里请!”
崔文佩因为小银龙霍俊来得这么急促,定是有紧急事,遂招呼他一同进舱。小银龙霍俊随着走进舱中,龙形八掌崔文佩等知道此子有要事而来。霍俊向父亲招呼了声,跟着向追云燕子柳鸿、铁掌方飞、陈天柱各招呼了声“师叔”,挨次行过礼。霍元凯向霍俊问道:“你怎会知道我们赶到这里?并且我们自己的船已经放回去,这是洗马庄的船只,你赶了来可是有什么事么?”小银龙霍俊道:“儿子奉命在北山湾一带率领弟兄盘查水面,更为的是给北路本派的师叔们接应信息,不料无意中我的船放到韩家码头那里,离开船上岸去买食物。竟然是看到了一只可疑的船只,有两名水手,他们在那里也是暂时停泊,到岸边买一船东西,他们绝没理会身旁有人。再者说他因为我年岁小身量矮,他们没放在心上。我忽然听得他们说,买好了东西赶紧走,这一夜我们别想再歇息了,咱们就叫转运。遇上这个碴儿,只要惹起他的不高兴来,说不定就许被他们扔下河去。赶紧地回船紧赶一站,人心全是肉长的,他或者看着你们哥几个一天一夜的工夫,眼全没有闭,换一条船许开恩了。他们说这话时太无足轻重,不过这一带的船户,绝不像这么安分守己,任凭客人随便地折腾,我认为他们所说的船客定非平常人一流,我仍然跟定了这两个水手。内中一个低头向他那另一个说,你看得出来他们两人是怎么个道路么?另一个冷笑着道,你别疑心韩二榜真是傻子,我早看出他两个是绿林道中人物。这两个姓听着也扎耳朵,很像是江湖上所传说雪山二丑,那时绿林道中大字第一号的好朋友,一个姓莫,一个姓申,可是舱中被捆着的那个年轻小伙子,怎么那么服服帖帖一句话也不说、看着情形又不像是掳劫勒赎。这时身旁那个同伴竟阻止他,不准他往下说。我听到这种情形,知道恐怕是那名镇江湖的雪山二丑,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了。这两个水手买完了东西之后,立刻回船。我想雪山二丑,威震边荒,绿林道中是有数的人物,如今到了这里,并且船上还押着一个,这种情形颇觉可疑。我所以安心要探明他究竟到这个地方有什么图谋。
我不敢用船只跟缀他,我把我们自用船打发空船往前赶,我潜入水中,缀着他这个船走。这是在昨夜黄昏左右,他们的船也立刻离开那码头,看情形是真个地连夜往前赶。我在他船舵后跟了他十几里,终于被我悄悄地翻上船去,伏身舱顶子,暗地探听一切。果然从话语的口吻中听出,是那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从他们弟兄两个说话的情形中,更知道原来他们也到洗马庄,竟跟崔老伯为仇作对,大约他们栽在了洗马庄中。可是究竟不知道被捆着的少年是何如人,看那个情形,拘禁那少年并不严厉,那少年也不是平常的人物,随他眼神中看出来,必是江湖上好手,只有这剪着二臂的一条绳子,有许多机会,可以断锁逃走,可是他绝不这么干。我跟着他这只船,直走到三更过后,忽然他把船停住,船只靠在了一个极荒凉的岸边。那雪山二丑,嘱咐船家在那里等候,并且明报出姓名,承认他们是雪山二丑,那个意思是威胁船家,只要不好好服从他们命令,休想逃出他们手去,叫船家等候着。雪山二丑竟押解着那少年上岸,我还算真侥幸,在这两个恶魔的手下,居然能始终跟缀着他没被他发觉。我辨别着那一带的形势,颇像是曹家渡。暗地跟缀着,穿着那荒凉的田野,往东北走出一里多地,到了孤零零的一座山村前,全村居民不过数十户人家。这雪山二丑押着那少年才到村边,想不到那小村中竟是窝藏盗匪的地方,从一片柳林中蹿出一人,原来是小村中放哨的弟兄,互相一问答之间,那放哨弟兄对于雪山二丑执礼甚恭,竟把二丑迎进村去。敢情这数十户人家没有一个安善良民,这小村中完全是匪党窝聚着。因为这小村孤零零,四边全是旷野,是一个地瘠人贫的地方。立刻由这小村子一所软大的土房中蹿出一队匪徒来,执着四支火把,一队短装的弟兄,全各执明晃晃的器械迎接雪山二丑,进了这片宅子内。我冒险地跟缀进去,竟看了一段绿林道中清理门户的惊心魂魄的事。敢情雪山二丑带的那少年竟是他门下的弟子……”
小银龙霍俊说到这,老武师霍元凯向龙形八掌崔文佩微笑着看了一眼,彼此点头会意。这小银龙霍俊机警异常,看父亲和崔文佩的神色,他遂问道:“父亲,崔伯父可是全知道这件事么?”霍元凯道:“不用问,只管说下去。”小银龙霍俊道:“他带的这少年,原来是秃龙莫小沧的徒弟白花蛇焦三秀。这雪山二丑在后面上房,立刻设起香坛,供起祖师的牌位来,竟由那七指魔申元化上香叩拜,然后站在那里宣布他门中弟子白花蛇焦三秀的罪况。这我才知道,敢情这焦三秀竟也是崔伯父的仇人,他和崔伯父结仇之后,把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蛊惑出来,到洗马庄和崔伯父为难。焦三秀竟自违背江湖道的规诫,不遵师命,暗闯入崔伯父的家宅,为下流的举动,反被崔氏三英围困起来,事后不能脱逃,反被获遭擒,以致雪山二丑被焦三秀所累,受辱洗马庄,把雪山派门户威名断送在他一人之手,他身犯本门四条三款。这江湖道中的家法至严,当时在上香二次叩拜之下,由那七指魔申元化扔下一把截头刀,那焦三秀竟自把自己左手的四指砍掉,当时死过去,由那山村中的匪首叫他手下一般弟兄把焦三秀搭出去治疗。可是七指魔申元化跟秃龙莫小沧,两人在祖师前几乎翻脸。看那情形,秃龙莫小沧很是袒护他这徒弟,可是七指魔申元化宣布焦三秀的罪状时,他丝毫不曾反抗辩别,明是罪有应得,处罚得公平,秃龙莫小沧说不出不对来。他可竟要挟七指魔申元化,要立时复仇,并且迁怒到昆仑派。昆仑派入兰州,搭救司马老大人竟被他探听得清清楚楚,所以秃龙莫小沧主张着不能迟延下去等待将来,定要立时下手,到兰州把这场事搅个地覆天翻,方才泄愤。那七指魔申元化很不以为然,认为为仇结怨,完全是和龙形八掌崔文佩一人,不能迁怒到别人身上,不愿意和昆仑派结怨成仇,以单独地找崔伯父为是。两人在互相争执下,秃龙莫小沧好像喝了血酒一样,任凭七指魔申元化怎样劝阻,他也不肯听从。倘若申元化不能随着他入兰州,他就要和申元化割袍断义,划地绝交。七指魔申元化被他威胁,没法子不答应他,更由七指魔申元化立时传令,叫这小村中的匪首,立刻要赶回雪山,召集他两个门下,也要星夜入兰州。雪山二丑遂立时从那小村中出来,他们依然从水路上赶下去。儿子已经探听得他来踪去迹,并且关系着我们昆仑派眼前所办的这件重大事,如今添了这两个恶魔,实在是扎手的人物,恐怕父亲不知道信息,兰州的事毁在他两人手内,我只好任凭他那条船走下去,不再管他。我急于要知道柳师叔等的下落,我认为定然也赶奔兰州,这才找到我们自己的船,也连夜赶下来,不想竟在崆峒山境内遇到了父亲的踪迹。”
这小银龙霍俊,把他个人的经遇详细地说了一番,老武师霍元凯、龙形八掌崔文佩等,全是相顾失色。此番入兰州,一般对手已经很难应付,最后的结果尚不敢预测,那青海三杰,跟三阴绝户掌楚昆扬,已经很难对付,若是再加上这两个恶魔,前途真是不堪设想了。龙形八掌崔文佩道:“霍老师,令郎年少聪明,竟能够得到这般重要的信息,真是大功一件。我们今日所遇到的那只船,船窗所看到的定是七指魔申元化无疑了。这情形他竟能比我们先入兰州。这一次的事真要是雪山二丑,安心与我等为难,我们只有以死相拼,再不能顾全一切了。现在我们别无他策,只有令水手们多辛苦些,我们也要紧赶一程,入兰州我能够找到雪山二丑,我要阻止他弟兄两人,不得参与昆仑派眼前所办的这件事。冤有头债有主,什么事有姓崔的,雪山二丑不肯甘心,是和姓崔的本身的事,我很愿意和雪山二丑再决生死存亡,免得被我崔文佩把司马子谦所累,一家人断送在兰州宁远大将军的手下。这是我的打算,霍老师你以为如何?”
老武师霍元凯道:“崔老师,事情固然是应该这样做,不过雪山二丑此举,在江湖道上有些讲不下去了。他竟挟私仇报复,连我昆仑派也对付起来,我们也只好把雪山二丑当作仇人。现在无须分彼此,只要他敢伸手阻碍我们搭救司马子谦老大人,我霍元凯也要斗一斗雪山二丑,倒要看看他们的手段。”龙形八掌崔文佩道:“此番事由我身上所起,雪山二丑果然有这种卑鄙的手段来对付我,他可太以地认为我崔文佩是易与之流,兰州我们只要会上,分一个强存弱死,真存假亡,倒觉得爽快。秃龙莫小沧阴毒刁狠,不跟他把这场冤仇了结,终是不了之局。”追云燕子柳鸿道:“七指魔申元化倒还处处顾全着江湖道的行为,不肯在同道中落个卑鄙下流的评论,秃龙莫小沧完全因为他师兄七指魔主持雪山派为掌门户的人,不能不遵从他的命令,处置白花蛇焦三秀,他实怀着不愤的心,所以非要入兰州来报复洗马庄之辱,这也正是对于这个师兄的威胁。不过这两个恶魔,手段非比寻常,实不能轻视。我们入兰州后,应该从哪里下手,也应该早早地计划一下。我们掌门人若是早入兰州,我们当然遵从指示,没有什么顾虑。掌门人不准到得了,我们伸手料理这件事,只要步法走差,遗恨无穷,霍师兄你想是不是?”霍元凯道:“现在我们没法子预先计划进行之策,只有先入兰州看看形势,再定下手之法了。”当时商量已定,老武师霍元凯,仍然打发儿子霍俊,叫他暂时先回柳河湾一带,把守着水旱两面的道路,有什么打眼的事,不要轻轻放过。我们入兰州没有什么耽搁,也就是一两天的事,就要办下来。小银龙领命而去。
这只船连夜赶下来,过了崆峒山入临漳县境,在五更左右已经赶到宁定州,转入太子河。这船走得是真快,这一夜间已经出来有九十多里,到中午之后,已经到了赤沙店。这是太子河附近最有名的地方,从河中往岸上望去,一片片的果木林,这是兰州附近盛产果木的地方。又走出三十多里来,到申末酉初,入了黄河正道。大家计划行程,风势顺,起更时就可赶到兰州,好在船上水手们全是洗马庄龙形八掌崔文佩的手下亲近弟兄们,为庄主效力,他们顾不到什么叫辛苦。这一天一夜的工夫,这只船只有停了一个时辰,到这时入了黄河正流,水势很急,还算是风势顺,水手们省了许多力气。把风篷放满,船走得很快,在黄昏之后,远远地已经望到了兰州,众人的精神一振。
霍元凯跟龙形八掌崔文佩站在船头,看这一带的土地,更是宜于种植果木,所以是一个风高土厚的地方,偏有这种沙地,所以这一带所产的瓜果,名驰西北,地方上也显得十分富庶。虽然是望到了兰州的影子,可是在水程中还要走十几里路,船到了三星甸,这里已经得弃舟登岸,再往前走就要斜奔兰州的西北了。大家略事结束,嘱咐船家,不要掌灯火,把船停在这里等候着,今夜即或我们不回来,不见着自己人,千万不要把船只移挪到别处。大家收拾好,各配兵刃暗器,从这里登岸,往西北顺着一条田地中的小道走下来。离着兰州城不过三里多地,往前走出一里多地来,前面的形势就不对了。只见沿着一条驿道旁,竟自驻屯着大部的官兵,在这里扎着十几座帐篷,并且看那营盘中的情形,并不像久经驻屯这里,分明是从别处新开拔来的。龙形八掌崔文佩等,遂躲开这片营幕,绕着田边小路走过去。可是又过来半里路,一连又是五座帐,全有号灯高高挑起,并且所见的军兵,完全是在这里候命开拔,这种情形看来,好像是兰州附近有什么变故,调集这种大队的军兵来拱卫省城。
霍元凯向追云燕子柳鸿道:“师弟,你看这一带的情形,我们的事,大约已经逼迫到面前,恐怕这所见到的军兵,完全是从别处新调来的。这样看起来,危险万分,我们真要是误了事,那可把人痛心死,司马子谦老大人一家人,只要被他收拾起来,我们再动手往外营救,那可有些费手脚了。”往前走,离着兰州城越近,沿途上情形越紧,赶到离着兰州城只有半里地,只见沿着城外,到处里扎着大营,旗幡招展,灯火通明,简直把一座兰州城用大兵围困起来。城门紧闭,那城头上巡城的兵勇,掌着号灯来回地梭巡,前面一队过去,后面隔开一箭地远,必有第二队。霍元凯向龙形八掌崔文佩道:“我们此次入兰州,不亚如闯龙潭虎穴,从虎口夺食。这种承平时代,地方上又没有变乱,怎会调动起大军,保护省垣,这不是对付司马子谦老大人,是对付谁?我们只盼着他们还没动手,那裕昌只预备兵马来威胁司马子谦所部将兵,他是提防着叛变,我们下手还不算晚。倘若已然把司马子谦收拾起来,我们真得破死命来周旋一下,兰州城不扰他个地覆天翻,我们也对不起掌门人了。”
说话间,转过来一片营帐,直奔西北角这里,好在贴近城墙一带,没有军兵,没有营帐,相隔着总在一箭地外。可是现在不用去调看,知道吊桥已然拉起。老武师霍元凯向柳鸿招呼道:“师弟,兰州你到过没有?”柳鸿道:“我已经来过两次了。”霍元凯道:“护城河很宽,仗着这里水已干枯了一半,贴近西北角一带,足可以飞渡过去,那天只有三丈多宽的斜坡,我们纵跃的功夫还可以任意地施展一下。”霍元凯在头里带领着,直扑奔西北城角官兵防范不严这种地方。他们知道城门紧闭,上面有巡城的官兵,城外四周全有巡防的官兵把守着,可就不注意这种小地方了。霍元凯等果然找到了极窄的地方各自施展提纵术,横越过护城河,贴近了城下。老武师霍元凯令大家散开,注意着上面巡城的官兵,等候他们过去,就从这里往上面猱升。因为这种城垣建筑的年代已久,城墙残破不整,尤其靠城角的地方,那残破的城砖,对于爬城便利了许多。何况这一般风尘剑侠各有一身极好的武功,猱升这种城墙,费不了什么事。下面正有一队官兵往城角这里转过去,老武师霍元凯他头一个腾身而起,已经纵起两丈多高,往城墙下一贴,身形已经绷在城墙上,从那残破的城砖处着脚,像霍元凯这种身手也不过微借上一点力,身形立刻轻如狸猫,快似猿猴,转眼间已经猱升上去,隐身在箭垛子旁。龙形八掌崔文佩、追云燕子柳鸿等全跟踪而起,一个个先后猱升上来。
这时,从西边已经转过一队官兵往这边走来,霍元凯等丝毫不敢迟延,腾身一纵,已经蹿到城墙的里面,各取隐身的地方。霍元凯跟柳鸿、崔文佩全挂在城墙里口下,身躯平贴在城的边上。铁掌方飞、陈天柱两人仍然隐身在箭垛子后。这一队巡城的官兵到了近前,可是他们竟听得前面两三丈外的城头上叭的一声爆响,似乎有极重的东西,落在城头上。这样官兵急驰过察看时,搜寻了一刻,只有半块城砖在那城头的当中,官兵竟不明这块残砖是从哪里来的?这正是追云燕子柳鸿故意地把他们放开。这时武师霍元凯等已经又翻上城头,飞身疾纵,往西半箭地外正是一条马道,顺着马道翻下墙。崔文佩等把脚下放快,往前出去一箭地外,已经接连上民房,一齐纵身蹿上民房,一到上面,易于隐蔽身形。仔细一察看附近一带的情形,霍元凯等十分担心,城中的形势非常紧,不止于城头城外有大队的军兵守备,并且在城门紧闭之下,里面的情形也十分严厉。沿着街道口全有官兵把守,每一个路口全戳着二架官衔灯,一名军官带领着一队兵,分布在街口一带,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霍元凯等从民房上翻过来,这一带是靠南城的东半面,还不是正式的街道。这一般武师们从民房上蹿房越脊,一连翻过几十处民房,往西已经是南城内的一条大街,这条街道是一个商业繁盛之区。
这时,不过二更左右,并不甚晚,这种大城市中再也看不到一点灯火,除了街上把守街道的官兵,商家和住户全是一片漆黑。霍元凯等从房上翻过来,也曾看到多少处很大的宅第,里面窗上就没有一处带灯亮的,耳中听到的只有巡查的官兵靴底蹚地和远远的铁蹄翻腾之声,怎么看也认为兰州城内已然出了事。尤其是龙形八掌崔文佩着急到万分,自己总认为:“柳鸿停在洗马庄耽搁了时候,以至于误了事,司马子谦一家只要遇了难,那全是我崔文佩带累。”他暗中和追云燕子柳鸿一打招呼,问他镇守衙门的所在。柳鸿道:“这段南关大街有三里地长,镇守使衙门是在往西去的南横街,大约离这里还有二里左右。”龙形八掌崔文佩答应了声:“好。”立刻把身形施展开,轻蹬巧纵,从一处处民房上直往北蹚下来,下面街道上每隔开半箭地就有一大队官兵,连翻过三处较狭的街道。崔文佩正往前纵跃着,追云燕子柳鸿已经跟踪赶到身旁,低声招呼道:“崔老师,脚底下收着一点,你看那前面十字路口再往西去就是南横街了。崔老师要仔细留神,你看这一带防守得越发严厉了,我们得提防着靠近十字路口一带民房上面有官兵埋伏瞭望,此时我们实不宜稍露形迹。”龙形八掌崔文佩答应了声:“柳师傅只管放心,我们还不至于就为他所制。”
这时,老武师霍元凯也跟踪赶到,大家在这种地方全要格外地小心,彼此不敢聚在一处,互相照应着。龙形八掌崔文佩和霍元凯从东面的民房上面翻下来,身形轻如飞燕,快似惊鸿,倏起倏落,从这条宽大的街道横穿过来,飞登西面民房的屋顶。陈天柱等也全跟踪而上,翻到西面民房上面,追云燕子柳鸿蹿到头里去,他在前面引领着直扑奔镇守使衙门。这条南横街明面上看,街道上的官兵没有多少人,就是看到查街的至多不过四名。从街口往西出来有一箭多地,突然发觉这条横街南北两面的民房,上面全有人暗中伏守。龙形八掌崔文佩等赶紧把身形隐起,大家原本就散开,一面往前蹚着,一面注意着屋顶上伏守的官人。追云燕子柳鸿贴近了龙形八掌崔文佩身旁,低声招呼道:“崔老师你看,前面十几丈外那片高大的房屋,就是镇守使衙门了。我们所看到的官兵防守情形,可要提防着镇守使衙门附近,恐怕还有严密的埋伏,我们要谨慎一些往前蹚。”崔文佩只答应了“晓得”二字,立刻腾身而起,嗖嗖的一连几个纵身,直扑上去。
追云燕子柳鸿跟崔文佩相隔丈余远,老武师霍元凯跟方飞、陈天柱全散开了,偏着南边也往镇守使衙门东墙这里扑了过来。相隔东大墙还有四五丈远,龙形八掌崔文佩正往一家民房的屋顶上一着脚,突然迎面一点寒星带着风声向面门打到,崔文佩往右一晃身,正是一只亮镖擦着右肩头打过去,当啷的落在了身后的房屋顶上。可是身形往右闪时,第二只镖又打过来,崔文佩已然看清了暗器,这只镖奔自己的胸前。崔文佩身形往回一带,仍往左撤回来,右掌轻挥,竟把这只亮银镖横劈出去,可是已然看清发镖人正隐身在镇守使衙门的大墙前,一片屋脊旁。崔文佩双掌一错,竟用龙形穿手掌式从屋面上腾身飞纵猛飞过来,可是还有比他快的,那老武师霍元凯竟在暗地里那发第一只镖的时候,已经看出有人截击崔文佩。老武师霍元凯从房上一纵身,用“燕子飞云纵”的轻身法,猛往起一拔,蹿起两丈多高来,“海燕撩波”式,身形斜往下扑,正往暗地发镖那人隐身的屋角这里扑下来。
可是发镖的那人颇具身手,往起一纵身,如一缕轻烟,拔起两丈多高来,斜往北边一带民房上落去。这轻身镖起落之势,老武师霍元凯已自惊心,知道这人颇具轻功提纵的绝技。这时龙形八掌崔文佩见这人身形已现,崔文佩往右一斜身,双掌交错,腾身而起,跟此人起落几乎是同时。发镖的这人往房上一落,崔文佩也跟踪赶到,“海龙探爪”,一掌向这人的背上劈去。此人虽背着身子,崔文佩这么袭击过来,他已觉察,他身形借着往下落的式子,更往前一俯身右肩头往后一拧,“犀牛望月”式,右掌也递出来,“拨云见日”,用掌缘找龙形八掌崔文佩的脉门。崔文佩这一掌劈出来,见这人递招还招手法非常快,自己赶紧一扬腕子,右脚随着已经往右探出半步去,更借着探步之力,全身往右一提,“金鹏发翅”,左掌更向此人的右臂上横劈过去。此人“拨云见日”的掌法用空了,身往左一晃,单足点地,全凭左脚尖之力,身躯往左一个旋转,已经上走转身,双臂向上一抖,“韦蛇捧杆”式,双掌往起一翻,向崔文佩左臂上捺来。崔文佩往后一撤招,老武师霍元凯一个“龙形穿手掌”式,身随掌进,已经扑了过来。这时发镖的这人,在腹背受敌之下,他竟自用“一鹤冲天”的绝技腾身而起,直往上拔。
这种身形起得快,赶到斜往回一落时,霍元凯和崔文佩全往回一拧身。可是身形并没有蹿起来,此人身形才往房坡上一落,没见他怎样动作,两点寒星从他左胯旁打出,两支亮银镖向霍元凯跟龙形八掌崔文佩的胸膛打到,镖风劲疾,崔文佩跟霍元凯各自一闪身。可是霍元凯竟把这支镖的镖尾掐住,口中喊了一个“打”字,一振腕子,竟把这支亮银镖反打回来。接镖还镖那种手法,真非言语可以形容。发镖的人仗着闪避得疾,把他自己这一镖躲开。可是他竟在这时,没等霍元凯、崔文佩追过来,竟自发话道:“朋友们,入兰州的来意我已尽知,请朋友亮个‘万儿’吧。”老武师霍元凯冷笑一声道:“昆仑派门下末学后进霍元凯,朋友你也可以亮个‘万儿’么?”这人答了声:“韦天民久仰昆仑派的武功本领,独步武林,那位朋友的大名也可以见示么?”崔文佩厉声答道:“洗马庄崔文佩特入兰州来捋虎须,大约尊驾就是将军府的卫士。我们并没有干犯法禁,为什么动手伤人?”那韦天民哈哈一笑,他刚要答话,追云燕子柳鸿、铁掌方飞一左一右从两下夹攻,左右进击。这韦天民觉得背后劲风扑到,他竟自双臂一抖,用“鹞子攒天”“细胸巧翻云”,背着脸身形纵起,往西翻下去,在身躯腾空翻个儿,轻轻落在两丈外的一个房坡上,向这里呵斥了声:“朋友们自投罗网,恕我韦天民现在不陪了。”他这话声一落,身形已然纵起,不等老武师霍元凯和龙形八掌崔文佩答话,竟自如飞而去。
霍元凯和龙形八掌崔文佩凑到一处,崔文佩低声说道:“霍老师,这事情真怪,这草上飞韦天民既然是将军府的卫士。他来在兰州镇守使衙门附近,埋暗桩、下卡子,官私两面,他全能动手对付我们。可是他在略一动手阻挡之下,竟自急急退去,是何居心?何况街道上官兵马部队把守这么森严,交通业已断绝,可是并没有动手的情形,这究竟是何用意?”此时追云燕子柳鸿、铁掌方飞、陈天柱,全聚到一处。霍元凯略一沉吟,向崔文佩道:“这种事可不敢预料究竟是怎样了,我们得赶紧地蹚进镇守使衙门,看看这位司马老大人是否还在,反正今夜的形势不好。”这时陈天柱却往前凑了一步,低声说道:“方才我从东南一带民房上隐蔽着身形,绕到了衙门的前面,东西辕门也驻守着清兵,两边辕门各有百余名官兵在把守着,弓上弦,刀出鞘,可是军兵的号衣上,分明还是镇守使衙门的番号。我想司马老大人若是有变故,他这手下亲信卫兵,绝不容存在,早被监视起来。按衙门口所见到的情形,司马老大人或许安危无恙。”老武师霍元凯从鼻中哼了声道:“但愿如是,我们现在只有往里蹚,暗地先察看一下,司马老大人若果然还安危无恙,我们的事可就刻不容缓,立时下手。在情势紧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只有把司马老大人父子二人先救出兰州,别的人我们无法下手,那就只好听天由命了。”崔文佩道:“霍老师,司马子谦是个统兵官,他肯走不肯走,还是疑问。我们这般人想救他逃出网罗,他能信得及我们么?不要对我们这般人再起猜疑之心,我们的事可就要毁了。”霍元凯忙答道:“这项事崔老师只管放心,我和老大人虽然没有多久的来往,我可是在这些年来,见过他两次了。我们掌门人和他是生死之交,我身边带有‘铁蚨令’,取出来叫他看一下,他自能相信。”崔文佩点点头道:“这样好办了。不过那草上飞韦天民,现在退去,他已经看到我们这般人已入兰州,他邃然退去,定是要调集他手下一般能手,要对付我们,恐怕他不久就要翻回来。”霍元凯道:“任凭他怎样施为,我们今夜只有破死命来对付他。现在我们赶紧入镇守使衙门一查究竟要紧。”霍元凯遂吩咐铁掌方飞、陈天柱,“要尽力注意外边的情形,不过也不要离远了,只要我们蹚得进去,也要跟随入内。”方飞、陈天柱答应了声“是”。老武师霍元凯遂扑奔大墙这边,因为现在形势这么严厉,一举一动全要十分谨慎。
老武师霍元凯手从囊中摸出两个青铜钱来,可不是“铁蚨令”,这是平常化用的青铜钱,在民房这边一抖手,用拇指在掌心一捻青铜钱面儿,竟把这两枚青铜钱打上墙头,墙头上面发着两声清脆的响声,上面并无动静,知道没有人在上面埋伏把守了。老武师霍元凯,在房坡上一垫步,一个“燕子飞纵”,腾身而起,飞上墙头,龙形八掌崔文佩跟踪而上。这般风尘豪侠,一闯入兰州镇守使衙门,竟和一般江湖能手做殊死之斗,把兰州城搅得鬼惨神愁,天翻地覆,若不是昆仑子暗中接应,这般风尘豪侠险些全军覆没。至于小侠九炼金环程万里三传铁蚨令,金环斗群雄,霍五师义救司马子谦,雪山二丑兰州城逞凶焰,龙形八掌单剑会二丑,哑道人义助昆仑子,力救豪侠突围脱险,岂知阻难丛生,洗马庄又遭劫难,崔氏三英御凶挫败,崔英霜孤困小天台,全在下文中展开惊险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