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形八掌崔文佩此时胸有成竹,七指魔申元化虽然这么责问着,丝毫不动怒,微微含笑向申元化道:“申义士,你这种责难,叫我崔文佩怎样答复?我已经声明在先,我崔文佩虽则无能,但是我既已开罪于贤昆仲,我姓崔的能够以一身担承,绝不求助于他人。连柳老师们赶到洗马庄,我全一再声明,绝不许他们相助。我与申义士较量暗器,还不见得我崔文佩就要立于必败之地,暗地更忽然有人这么一现身手,江湖道中到处里有能人,难免因为申义士们是江湖中成名的人物,故意地抛砖引玉,要见识见识你们弟兄的手法,这岂能就认定了是我崔文佩暗地中预备了人?我们全是此道中人,此人以金钱镖的手法,能够打出这么远来,试问江湖中能有几人具这般身手?既然有这种超群绝俗的功夫,他若有意和二位义士一会,恐怕早已现身相见。既然是这种隐现难测,叫我崔文佩有什么力量能叫这人现身相见?”这时秃龙莫小沧也从把式南头的门口那里飞纵起来,带着十分愤怒来到近前,向七指魔申元化招呼道:“洗马庄,我们算栽了,如今竟有人暗中算计我们,我们竟不能追赶上此人,还有何面目在此停留?既然是和姓崔的是好朋友,有意相助,却又这么藏头露尾,弄得这种狡猾暗算的手段,总然他手法高明,未免叫人不服。”
莫小沧才说到这句,追云燕子柳鸿一旁竟自扑哧冷笑一声。莫小沧一斜身向追云燕子柳鸿道:“柳老师,可认为我莫小沧话说得不当么?”追云燕子柳鸿哼了声道:“莫义士,我认为你这个话确有不当处。眼前的事,是明摆着暗中这人,恐怕莫义士跟崔老师落个一箭不解之仇,所以暗地中用这种绝技为你两人解开这个局面。虽然是显得暗中下手,不太高明,但是这一金钱镖有惊人的手法,却不肯向莫义士身上下手。比较方才崔老师和莫义士的门前较量轻功,那一巨石之力,几乎把崔老师一生付与东流,两相比较,善恶贤愚,不很可以分个清清白白么?既有人开例于前,现在这位江湖道的朋友,也不算得什么阴谋暗算了,莫义士你想是不是?”莫小沧被追云燕子柳鸿这个话问得不禁恼羞成怒,向追云燕子柳鸿冷笑一阵道:“柳老师,你责备得很是,这次洗马庄的事,本来是我们弟兄二人和崔老师极平常的一点误会,这种事不值得来惊动外人,我秃龙莫小沧自始至终愿以一力承当,不借重他人。至于我师兄申元化也来到洗马庄,那算是例外,雪山二丑有同生共死之意,他焉能不来?方才你门前我师兄和崔老师互较身手时,暗地里巨石投击,假定就是我莫小沧所为,不过是手段不大高明,可是我莫小沧总还没借重别人的力量来和崔老师较量。现在这一金钱镖,分明是另有能手暗中和我莫小沧为难。如今听柳老师说来,分明是知道发镖的是何如人。我江湖道中人讲究敢作敢当,现在我弟兄来到洗马庄绝没想再完整着回去,不论是哪一位敢光明正大地划出道儿来,我弟兄还敢勉力奉陪。柳老师也是武林名手,又何妨在洗马庄露两手,也叫我弟兄开开眼界。”
追云燕子柳鸿听秃龙莫小沧居然开门见山向自己挑战,事情已然挤到这,不能不接着他的了。柳鸿哈哈一笑,向秃龙莫小沧道:“莫义士,居然有对我柳鸿赐教之心,这倒是我柳鸿不敢出口请求,心中十分盼望的事。既然肯赏脸赐教,柳鸿愿意在莫义士手下讨教几招。”龙形八掌崔文佩一旁忙拱手说道:“二位这是何必,我崔文佩有言在先,我自身的事我自己承当。柳老师来到洗马庄是我崔文佩个人的朋友,绝不愿干涉我这件事,莫义士何必强人所难?”追云燕子柳鸿忙说道:“崔老师,这不干你的事,你两家的事任凭怎样解决,跟姓柳的没有丝毫牵连。莫义士来到洗马庄,我柳鸿恰巧地会上这种成名的江湖道朋友,我焉能放过这种好机会?崔老师不必阻拦,你若是讨厌我这个朋友,我柳鸿只可立时告辞。”七指魔申元化一旁说道:“崔老师,以武会友,是我们江湖道中常见的事,这正可以多交几个朋友,崔老师请你成人之美,不要阻拦。你我退向一旁,叫他们各显身手,洗马庄一会也还值得。莫二弟爽快一点,没有那么些牵缠。”追云燕子柳鸿赶紧往后一撒步,把掌中一对铁胆放入囊中,向莫小沧一拱手道:“莫义士要怎样赐教,请你不客气地指示。”秃龙莫小沧微微含笑道:“我久仰柳老师得昆仑派的真传,剑术上有独到的功夫,柳老师可肯赐教几招?”追云燕子柳鸿道:“我柳鸿是舍命陪君子,愿从尊命,请莫义士亮兵刃。”
秃龙莫小沧身躯往左一拧,右脚尖一点地,已经将身往南蹿出去。这雪山二丑是成名的绿林,对于江湖道的过节儿讲得最真,他因为柳鸿是洗马庄的客人,所以他把上首让与柳鸿。他这一蹿出去,往练武场的南边一退,身形往回一转,已经从腰间抖出一条软兵刃,是一条十三节骷髅鞭,兵器亮出来,身躯也转过来,左手四指往右手背上一搭,脚底下丁字步一站,口中说了声:“柳老师请你亮剑赐招。”追云燕子柳鸿微一腾身蹿到场子北面的当中,一抬手握剑柄,拇指一压哑巴簧,腕子往起一抬,呛的一声,剑身带着轻啸之声撒出鞘来。追云燕子柳鸿这口剑名叫飞虹剑,也是昆仑派掌门人所赐,虽然比不上出名的宝刃,可是纯钢所炼,锋利异常。飞虹剑撒出鞘来,左手立刻掐起剑诀,宝剑剑尖向下,提在胸前,猛然往起一翻,“举火烧天”式,左手剑诀向剑身上一横,左脚跟着一提,金鸡独立向秃龙莫小沧说了个“请”字,立刻身躯往下一矮,左脚向左一探,脚尖点地,左手剑诀指尖反倒眉梢,右手剑往下一沉,斜探到右胯后,斜身侧步向左盘旋。
秃龙莫小沧那里,左手一抄骷髅鞭头,也侧身疾走,也是往左盘旋。这两下里走行门迈过步,在这场子盘旋半周,秃龙莫小沧猛然把身躯往回一转,口中说道:“柳老师赐招!”他不随声起,身躯急如脱弦之箭,已经向追云燕子柳鸿这边扑过来,相隔还有五尺多远,左脚一着地,右手中这条十三节骷髅鞭,猛往起一抖,“泰山压顶”,鞭头向柳鸿头顶上砸来。柳鸿这时也把身形转过来,见莫小沧鞭到,柳鸿往左一斜身,鞭头从右肩旁砸下去,柳鸿掌中这口飞虹剑,“白蛇吐信”,向莫小沧咽喉便点。莫小沧的鞭砸空,柳鸿的剑到,他左脚往外一滑,身躯往下一沉,矮身盘旋,这条十三节骷髅鞭随着转身自立,“狂风卷落叶”,骷髅鞭擦着地面向柳鸿双腿缠来。柳鸿的剑点空,莫小沧骷髅鞭奔下盘横扫过来。柳鸿往起一纵身,“旱地拔葱”,斜纵出去。这秃龙莫小沧好厉害手法,骷髅鞭横卷过来,柳鸿已经腾身纵起,莫小沧竟自往起一长身,腕子一用力,这条骷髅鞭抖得笔直,“乌龙穿塔”,人随鞭起,鞭头竟向柳鸿的背上点来。柳鸿身躯纵出去,耳中听到骷髅鞭钢环震动,身躯落下,凭内力的充足,右肩头用力地往下一沉,赶到身形落地,已经转过脸来,掌中的飞虹剑竟往左横劈,剑锋正找莫小沧的鞭头。莫小沧身形往地上一落,猛然往回一振腕子,骷髅鞭向自己右胯下一带的“玉蟒翻身”,“乌龙卷尾”,竟向追云燕子柳鸿右胯上斜砸下来。这种招数运用得劲疾巧快。柳鸿这一剑横着砍空,莫小沧骷髅鞭又递到,柳鸿斜往左一上步,左手剑诀往外一展,右手飞虹剑顺着右胯下递出去,“孔雀剔翎”,这一剑跟骷髅鞭迎个正着,呛的一声,顺着骷髅鞭斜削过去,立刻带起一溜花火。
秃龙莫小沧往外一纵身,把骷髅鞭撤出去,往前一抖,左手抄鞭头,趁势察看骷髅鞭是否削毁,幸而飞虹剑是擦着鞭头斜削过去,骷髅鞭还算没有损坏。可是追云燕子柳鸿此时也往前一腾身,跟踪赶到,“仙人指路”,飞虹剑向莫小沧背上便扎。莫小沧正是斜身侧步式,柳鸿的剑到,他猛然一个“玉蟒倒翻身”,从左往后一翻身,双手握着骷髅鞭往飞虹剑上一封。柳鸿的剑一点空,忙往右一撤招。可是莫小沧把左手一松,右手腕子一用力,骷髅鞭竟向柳鸿面门上砸来。柳鸿肩头往右一晃,飞虹剑从下面翻上来,“叶底摘花”,这剑锋反向秃龙莫小沧右肩头削来。莫小沧往下一矮身,这条骷髅鞭往回一撤,右脚也随着往后身一探,右背往起一振,这条骷髅鞭,“潜龙升天”式,向剑身上绷来。这次秃龙莫小沧腕子上的力量用足了,他想把柳鸿飞虹剑绷出了手。哪知道追云燕子柳鸿的剑术是变化灵活,虚实莫测,掌中剑往起一扬,临转阴阳,“沧龙归海”,这口剑竟自从上往下反翻回来,向秃龙莫小沧身上挑来。
秃龙莫小沧若非是有一身绝技,这一剑也再难搪过去,因为这种剑招递过来,就是用凹凸吸腹式也躲不开这一剑,他竟自全身猛往后一仰,足跟一用力,“金鲤鱼穿波”,仰面朝天,往后纵出去,他身躯往下一落,竟在离地三尺多高,用了个“云里翻”轻飘飘落在地下。追云燕子柳鸿在武林中也是以轻身小巧绝技见长,剑递出去,莫小沧身形也纵出去,柳鸿竟自跟踪而进,身形一到了莫小沧的近前,右脚尖一找地,左脚跟着“夜叉探海”式,飞虹剑又递过来。这种剑招跟得真快,那莫小沧脚方沾地,柳鸿的剑到,他竟自右脚往外滑出半步,身躯又往前一伏,左脚往后踢出去,他的身形反同丁字式,可是身躯就这样一转,骷髅鞭横甩过来,向柳鸿便打。
莫小沧施展的是“蜻蜓戏水”,这是轻功中上乘的功夫,这条骷髅鞭挟着劲风向追云燕子柳鸿双脚卷来。柳鸿往右一甩肩头,也往右腾身纵出去。可是莫小沧在这时猛喊了一个“打”字,柳鸿耳中听得袖箭的响声,身躯往下一落,猛然一个“黄龙转身”,身躯回转着向左撤,果然一枝蛇头白羽箭向自己后身打来。柳鸿这一翻身,这枝箭竟自奔左乳打到,柳鸿用掌中剑横着往外一封,把白羽箭劈出去,口中也喊了一声:“好箭!”心中十分愤怒,较量兵器之下,竟要用暗器取胜,实在失了雪山二丑的身份。但是知道此人手底下狠毒,方才对付龙形八掌崔文佩已经是前车之鉴,果然柳鸿把这枝箭才封出去,那秃龙莫小沧竟自连声喝:“接箭!”叭叭的连响,他一连又发出三枝白羽箭来,竟分成品字式,头一枝向柳鸿的胸前,第二三这两枝箭奔左右肋。这种箭发出来,上下左右无法闪避,他这种箭就是逼迫你腾身闪避,他也就仗着最后一枝白羽箭来取胜。白羽箭连续打来,柳鸿早知他这种手法的厉害,胸前这一枝箭到,把掌中的飞虹剑往面门前一挥,这枝箭正打在剑身上,砰的一声,以柳鸿的腕力,剑身竟被震动得颤动起来。奔左右两肋的箭到,柳鸿把掌中剑一横,剑尖由左往右圈起来,把两枝白羽箭完全磕飞。柳鸿这时竟自一声冷笑,左手剑诀往飞虹剑上一压,猱身而进,向秃龙莫小沧猛扑过来。
柳鸿可提防到他尚有一枝箭没发出来,身躯并没往高处纵,脚底下踏着地面,这样猱身而进。可是莫小沧他竟自一反身,反向着场子的东北角窜出去,追云燕子柳鸿又往前一纵身,口中便招呼道:“胜负未分,莫义士你向哪里去?”这柳鸿竟自腾身追赶,可准知道他是不肯甘心,定要以暗器取胜,压剑紧追。这秃龙莫小沧从东北角转过来,顺着北面的场棚前,奔了西北角,追云燕子柳鸿跟踪追赶下来。那秃龙莫小沧从西北角转过来,顺着西墙下树荫中纵跃疾驰,已经转到西南角。柳鸿跟他相隔着只有三丈左右,追云燕子柳鸿此时非要和秃龙莫小沧一分胜负,虽则明知道他的暗器厉害,但是此时势如骑虎难下,只有破死命拼一拼了,脚下轻蹬巧纵,飞扑过来。
那秃龙莫小沧他一边往前逃着,眼角中注意着柳鸿距离的远近,就在他从西北角转过来,猛然一个“燕子飞云纵”,已经落到了那敞棚上面。追云燕子柳鸿是跟踪而起,两人的身形往上落,不差先后,追云燕子柳鸿此时离着莫小沧已相离更近,隔着不到两丈。那秃龙莫小沧往敞棚的靠西边檐下一落,突然左肩头往后一闪,这次他右掌探在了左臂下,叭的一声,蛇头白羽箭拿出来。追云燕子柳鸿暗自惊心,使用这种暗器就没听说有连续能发两筒箭的,秃龙莫小沧竟有出人意外的手段,他这种独得绝传的暗器,公然会有两筒箭长时备用。在这次头一支箭发出来,柳鸿这次可不肯再稍微留忠厚之心,他这种白羽箭连续发出,实在是难以躲闪。
追云燕子柳鸿往敞棚的里边一闪身,把这枝蛇头白羽箭让过去。在一晃之间,掌中剑已暗地换到左手中,右手探囊,一对铁胆扣在掌中,身形可绝不停留,腾身而起,已经到了敞棚的转角后。秃龙莫小沧他是跟踪而起,因为一边两箭没打着柳鸿,这次往前一欺身,他的连环箭筒已然调转,他这蛇头白羽箭,不止于连续打出两枝,并且他能连用两筒。他这种箭筒也是特殊打造的,比较平常箭筒长着三寸,两头全能装箭,以这种袖箭伤人,他这种连续打法,实在出人意料之外,防不胜防。赶到这次,他身形往前一纵飞扑过来,可是还守着江湖道的规矩,暗器可能暗打,口中喝声:“接箭。”叭叭的连响,两枝蛇头白羽连续发出,发箭时他用的是金龙探海式。
这时燕子柳鸿手中一对铁胆已然出手,这铁胆银光闪烁,第一颗打出,竟把秃龙莫小沧头一枝箭,给撞飞了。可是这颗铁胆绝不停留,仍然奔秃龙莫小沧。莫小沧一闪,他把身形又还回去,为的是避开这一铁胆。哪知道追云燕子柳鸿铁胆上的绝技,也就是这一刹那间,第一个铁胆离着秃龙莫小沧还有二三尺,第二个铁胆竟自追到,往第一个铁胆上一打,不止于把第一个铁胆速力接住,更把它往左斜震出五尺去。秃龙莫小沧一转身,是恰好迎这个铁胆,他右臂才探出来,箭没发出,铁胆已到,再想闪身躲避,哪里还来得及。眼看着这颗铁胆已到他胸前,秃龙莫小沧在万分不得已下,只有施展轻身绝技“鲤鱼倒钻沙”,身躯向后一扬,向后纵出去。不过这种猝然往后仰身倒纵,蹿不出多远去,只往后倒退出五六尺。可是他就想到追云燕子柳鸿这种铁胆的力量,非比平常的暗器,身形倒纵出去,铁胆已然追到。他脚下一点地时,身躯是半往后仰着,猛然左脚一用力,身躯没往地下落稳之势,往后一仰头,这两个铁胆完全擦着他头皮扫过去,可是第二个铁胆已把他秃亮的头皮扫了一下。他身形运用这种轻身绝技,把铁胆让过去,但是他所站的地方,是这敞棚的前坡,并不是平地,任凭功夫多好,第二个铁胆一扫着他的头皮,心里发慌,气提不住了,往左上翻身,右脚找房坡,身形完全失了平衡之力,连着两个翻身,已经到了敞棚前坡的檐口,身形依然收不住势,只好是用力一踹檐头,飘身而下,险些摔在兵器架子上。追云燕子柳鸿的两个铁胆全落在敞棚顶子上,他竟自一纵身,往敞棚的西边一落,俯身把两个铁胆全抄起来。秃龙莫小沧完全算输在追云燕子柳鸿铁胆之下。
七指魔申元化见二弟栽了这么大跟头,他焉能善罢甘休,追云燕子柳鸿往敞棚下一飘身,七指魔申元化竟在这时往前微一纵身迎了过来,他口中倒说着:“柳老师传绝技高明,我申元化……”底下的话没出口,突然在东墙的树荫后有人带着愤怒的声音向这边暴喊了声:“雪山二丑,成名的江湖朋友,不能管束门下弟子,还要在洗马庄耀武扬威,我看先把门户清理了,再到人前显露江湖称友的念头吧!”众人全是一转身,惊疑注视。就在这话中,在墙下嗵的一声,一件极重的东西浇在墙下。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龙形八掌崔文佩、追云燕子柳鸿、铁掌方飞、陈天柱全不约而同一齐扑到东墙下。这一到近前,听得墙根下发着呻吟,痛楚极声。
七指魔申元化是个精明强干,聪明绝顶的绿林,他没细看墙根下这人,肩头一晃,已经蹿上墙头,口中在喝问道:“是哪位朋友?”可是这时北面的敞棚顶上和西面墙已经翻上三人,正是龙形八掌崔文佩的三位姑娘,英霞、英霜、英雪。在东墙头上来的是崔文佩大女儿英霜,她向这边大声招呼道:“父亲,无论和雪山二义士的事情如何,也得把他门下徒弟焦三秀拿住了。他竟敢扰乱内宅,对我姐妹心存恶意,口出秽语污言。”这时墙根下这人已经挣扎坐起,秃龙莫小沧一俯身,把这人抓起来到了树荫外面,秃龙莫小沧此时真如冷水浇头,他一抖手把这白花蛇焦三秀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好冤家!”这时七指魔申元化翻到墙头发声招呼,不见有人答话,他亦不搜寻追赶,飘身下了墙头。此时龙形八掌崔文佩和追云燕子柳鸿等,已经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他雪山派的门下,更听到了英霜姑娘的话,知道这小子竟敢扰乱内宅,心有恶念,依着龙形八掌崔文佩素日的性情,一掌就得把他劈死。可是那追云燕子柳鸿早已提防到崔文佩有不能忍耐的举动,暗暗地用胳膊一拦崔文佩。这时崔氏三英已经先后飘身而下,各提一口利剑,到了龙形八掌崔文佩的面前。三位姑娘看到了摔在地上的焦三秀,也觉惊心。
这焦三秀手底下本领不弱,方才他闯入内宅,不知他有什么图谋,可是崔氏三英一边惦记着前面动手的情形,一边要注意着内宅,就提防着恐怕遭到匪徒的暗算。哪知道焦三秀被崔氏三英撞见之后,他不上里面逃,反倒故意地和崔氏三英动手。这姐三个把焦三秀包围之下,三口利剑对付他一人,这焦三秀不住地胡言乱语,动手时更犯了许多江湖的禁忌。崔氏三英全是贞烈的姑娘,哪里看得惯这种举动?姐三个不管惹祸不惹祸,安心重惩这匪徒。这焦三秀动手的工夫一大,他有些敌不过这姐三个了,临行时竟还说了两句便宜话,从内宅逃了出来,向东跨院转过去。这姐三个分头追赶,竟失去了他的踪迹,追到把式场这里,哪知道焦三秀不知被什么人擒获。英雪年纪最小,她看到了这个匪徒倒在地上,她恨透了,一纵身蹿过去,举剑就劈。那英霜看到把式场这种局势,已知大致的情形,她赶快往前一纵身,把三妹英雪的剑架住,没让她伤着焦三秀。可是这时龙形八掌崔文佩心中一动,忽然想起这正是一个好机会,反倒向三个女儿厉声呵斥道:“丫头们不得多嘴,还不见过雪山派的两位前辈?”更转头向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说道:“这三个丫头全是我崔文佩的不长进的女儿,她们不过学了些俗浅功夫,有时就不知天多高地多厚,二位义士还要多照应她们。”
龙形八掌崔文佩此时的情形真比当面骂雪山二丑还厉害,江湖道中最讲究的是这种过节儿,雪山二丑的嫡传门下,已经有非礼的举动,龙形八掌崔文佩反叫这三个姑娘以晚辈之礼拜见,任凭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脸皮多厚,也有些禁不住这种羞辱了。那七指魔申元化向龙形八掌崔文佩一拱手道:“崔老师,我们弟兄今夜来到洗马庄,原本是和崔老师你要解决我两派的纠缠,至于胜败荣辱,我们弟兄是听天由命。不料我雪山派门下弟子焦三秀竟自目无师长,背叛门规,在老师傅们前,敢这么无礼,这倒深怨我弟兄没有教导徒弟之力,他才敢这么任意而为。现在我若是请崔老师你处置他,崔老师你绝不肯下手,现在我们两家的事只好暂放在一旁。不过我申元化可声明在头里,我们的事不算完,有机会或者还要会一会,并且一定然要访一访这位暗中对付我弟兄之人。我们这门下败类,只好先带回去,崔老师你可肯允许么?”龙形八掌崔文佩哈哈一笑道:“申义士,你的话我崔文佩牢记心头。不过我有一点要求,我崔文佩一身惹出的事,我以一身当之,我的家族和洗马庄的兄弟父老不能跟着你受牵连,这可得求申义士、莫义士手下留情。无论何时只要我崔文佩有什么指教我绝不叫二位义士失望就是了。”七指魔申元化点点头道:“崔老师,你只管放心,江湖道中人尚还懂得信义二字。我雪山派门下在洗马庄这么无礼,这是我们做师父的管束不严,再者说,足见我们门户低微,难免遭到一般侠义道们的轻视。崔老师你我的事,今夜暂算作罢,我们弟兄必要实践前言。柳老师傅们,咱们后会有期,好在全在这边荒一带,见面的时候正多。今夜的事,意有未尽、意有未周的地方,来日方长,我们再相逢时,把一切缺欠的地方,定可以弥补完全。我们弟兄今夜招扰过甚,老师傅们有暇时,到雪山走走,咱们再会了。”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弟兄二人,向崔文佩、柳鸿等拱手告辞,龙形八掌崔文佩跟追云燕子柳鸿、铁掌方飞、陈天柱俱全拱手相送,申元化、莫小沧带着徒弟白花蛇焦三秀,从练武场西北角的墙头翻出来,绕越着庄院的西北角,直奔庄门,崔文佩等紧随在身后,直送到庄院大门口,这雪山二丑带着焦三秀扬长而去。
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走后,龙形八掌崔文佩向追云燕子柳鸿道:“柳老师,请你们三位先到前厅稍候,我到乡公所去去就来。”崔文佩赶奔乡公所找到了这洗马庄团练乡勇的头目,叫他赶紧传令守护洗马庄的乡勇们,从当时起,再遇到江湖道的人物,不准动手。自己就为的是那秃龙莫小沧尚不足信,七指魔申元化既然当面答应此后不来扰乱洗马庄,他绝不能再输这个口,所以立时就要把这事落实,就让雪山二丑立时又翻回,这洗马庄中除去本人绝不抵御他,任凭他下手。崔文佩也绝不到庄中各处去察看,翻回自己庄院,来到前厅。崔文佩向柳鸿等弟兄三人深施一礼道:“今夜的事,居然能落到这种结果,实非我崔文佩始料所及。柳老师,虽则我崔文佩先前一再阻拦,不叫你师兄弟参与这场事,但是还多半仗着老师傅们才能这样收场。可是到现在,我崔文佩还不知道以铁蚨令救我的是哪一位?”追云燕子柳鸿道:“崔老师,究竟是什么人也赶到这里,连我也丝毫不知,并且事前毫无所闻。今夜能够和雪山二丑暂行罢手,他们虽然尚不甘心,我看将来的事,就好办了。那七指魔申元化名不虚传,实在称得起绿林中的魁首,他那种行为,和秃龙莫小沧实有天渊之别,要仅是此人身上的事好办得多。不过那秃龙莫小沧今夜完全不是栽到洗马庄,最难堪的是他宝贝徒弟焦三秀,算是成全了他,我们还真得感谢他这位徒弟了。”刚说到这,忽然听得客厅外檐口唰的轻轻一响,崔文佩坐在靠里边茶几旁,他手下往茶几角上一按,已经飞纵到里屋门口,喝问道;“什么人?”这时阶前忽然有人答声:“不速客特来拜访。”龙形八掌崔文佩听得说话的人口带川音,蓦然一惊。这时追云燕子柳鸿、铁掌方飞、陈天柱也全赶到厅前门口,追云燕子柳鸿忽然把龙形八掌崔文佩的衣袖抓住,恐怕他愣往外闯。柳鸿口中忙招呼着:“外面可是霍师兄么?”在问话中,柳鸿伸手把门推开,龙形八掌崔文佩见阶前站立一人,好像是船上的一名水手,并且这人眇一目,相貌奇丑,可是听到追云燕子柳鸿这种称谓,已知来人是昆仑派门下菁名的人物万里飞侠霍元凯。龙形八掌崔文佩哈哈一笑道:“我这洗马庄真是一时的幸运,竟有这般难得见的武林名家赏脸到这里,我崔文佩真是万分荣幸了。”口中一边说着,已经迎出门来,向来人深深一拜。这霍元凯抱拳答礼道:“崔老师,不嫌我们深夜来招扰,过嫌冒昧么?”崔文佩忙说道:“老师傅不要客气,请里面细谈。”柳鸿和方飞、陈天柱也全侧身往里让,万里飞侠霍元凯走到厅房,彼此叙礼落座。
这时不过是五更左右,崔文佩招呼庄丁给客人献茶,庄丁献过茶之后,崔文佩站起来恭恭敬敬向霍元凯一拜道:“霍老师你竟慷慨帮忙,仗义相助,叫我崔文佩能够没遭了雪山二丑的毒手,全是霍老师所赐了。”霍元凯微笑着说道:“崔老师,你是很豪爽的朋友,我霍元凯帮了这点小忙,你就值得挂在口头。崔老师我们正还有事相求,我愿意彼此本着江湖道义,不要再客气才是。”龙形八掌崔文佩这才点头落座,追云燕子柳鸿向霍元凯道:“霍师兄,咱们不是定规好到五龙驿黑家店聚会,师兄怎的竟会赶到洗马庄来?”霍元凯忙答道:“我是绝没想到洗马庄来,只为跟师弟你分手之后,还没到五龙驿,在三岔河口那里,又接到了掌门人的铁蚨令,说是事情紧急,不得再事迟延,无论如何在后天的黎明仍赶进兰州,只要走晚了的,就不得参与这场事。师弟你想,我们掌门人这么传谕下来,分明是在后天黎明前不入兰州的就是逐出门墙。这种命令,多么严厉。你们师兄弟三人奔走洗马庄没有约定时日,我恐怕万一有意外的事耽搁下来,岂不误了大事?所以我才亲自赶到这里,恰巧遇到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来跟崔老师算账。我认为我霍元凯只要一露面,定要引起二丑很大的误会,在我一发觉我弟兄到此,我赶紧把身形隐去。不料这二丑十分失计,竟把他这不成材的徒弟带进洗马庄,我才略施身手把焦三秀擒获,可怜的是这焦三秀始终不知落到何人之手,这一来算成全了我们,若没有他这个令徒,他焉肯就这么收场?我也正为的早早把他打发走,也好来了结我们的事。”崔文佩忙说道:“这次事总算是霍老师一手成全,兰州的事既然这么紧急,计算途程,老师傅们必须要紧赶了去,中途没有耽搁,还许可以赶到了。那么老师傅既然有这种紧急的事,我岂能再作浮泛的客气,我这么略备几杯水酒,立时为老师傅们饯行吧。”追云燕子柳鸿等可不打算再耽搁下去,恨不得立时起来,可是万里飞侠霍元凯不客气答道:“还是崔老师爽快,我们就扰你一杯饯行酒。”崔文佩遂立刻吩咐家丁大家忙着在厅房中设筵款待,虽然在深夜之间,也还预备了几样精致的小菜。
龙形八掌崔文佩挨次敬酒自己才归座,把酒杯端起,向武师霍元凯和柳鸿等说道:“今夜洗马庄若不是老师傅们出头相助,我崔文佩恐怕此时,或许就算是黄泉路上的人了。我万也想不到,你们师兄弟竟会赶到,你们弟兄现身的情形,恰到好处。这雪山二丑,不但是本领高并且口齿上尤其是厉害,很容易被他问住。虽然我和他们还是不了之局,不过我想,他弟兄就是想再报仇雪恨,也就在三五个月后,那时我或者就许不等他们前来,我到雪山拜访。我崔文佩从来是不欠旧债,与其等他二次找上门来,还不如我亲自赶到呢。”老武师霍元凯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得饶人处且饶人。雪山二丑在江湖道上,是出了名的难惹人物,此番洗马庄铩羽而去,临行时不过是遮羞的话,我看他一年半载,万不能卷土重来。崔老师你很可以听其自然,何必自寻苦恼?这次我柳师弟前来原本是想请老师,助我们完成义举。可是事情太以紧急,他们弟兄三人走后,我二次接到掌门人的铁蚨令,催促我们,不要再耽搁,要赶紧赶到兰州。所以我必赶到洗马庄,怕的是我柳师弟再耽搁一天,可就要误了我们的大事了,崔老师,能够助我们完成这件大事么?”崔文佩含笑说道:“霍老师,莫说还有你们弟兄助我渡过这场大难,我是应该稍效微力,也好表示我感恩之意。就是没有雪山二丑这件事,我崔文佩也是义不容辞。何况我和贵派掌门人昆仑剑客,也是一面之识,我焉能袖手旁观,不过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就是这次兰州大致我知道不过为的是镇守使司马子谦和他的眷属能够退出兰州,保全他一家的安全,这件事以昆仑派之力,足以应付。柳老师前来洗马庄约我崔文佩参与这件事,我有些迟疑,就恐怕将来反要被贵派掌门人责备,对手的人何致这么扎手?以你们弟兄四人之力,难道真个还不能应付么?”万里飞侠霍元凯微微一笑道:“这一说起来,崔老师对于敝派的情形还不深知,我们虽然散布在甘肃境内,不奉到掌门人的坛谕,不准我们随意地去朝见他。我们门下人和掌门人只不过一年一会,这次铁蚨令虽然连番传下来,掌门人究竟是否在这一带尚不得知,或者他老人家有别的事缠住身,脱身不得。对于处理这件事,我们的对手又全是武林中成名的人物,去动这件事,背后的人具有极大势力,官私两面在甘肃境内就没有敢惹得起他。现在两下是相持不下,箭已扣在弦上,只待着发动。但是一发动起来司马子谦老大人和他的眷属,只要真落在敌人的手内,那就算一败涂地,再想挽回,就不容易了。所以在应付这件事时,不计划万全,力量预备十足了,在对方一下手时,一个应付失机,就算是前功尽弃,不止于救不了司马子谦全家,恐怕反要被我们所累。所以必须一动手就要把对手的人和他背后操纵的人钳制住了,使他不得施展,能够把司马子谦老大人和他的眷属保护出了甘肃境,才可以保全性命,所以我们的力量实感不足。可是能参与这件事的,平常身手也不足和敌人做对手。只有崔老师你在这一带威望既著,手底下的功夫更非一般平常的江湖道所能敌,崔老师只要肯和我们入兰州,这件事大致可以保全下来。”
崔文佩听这霍元凯所说的话,仍然是和柳鸿不差上下,言语间诸多避讳,究竟这几个敌手中是何如人,始终不提一字,并且背后操纵的人,具有极大势力又是何人,自己也不好开口细问。崔文佩遂答道:“霍老师,既然这么看得起我崔文佩,我是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根本不应再往深处问。只是霍老师总得告诉我,临到我崔文佩动手时,究竟我对付的什么人,以何如人做我的对手?我总得度德量力。”霍元凯微微一笑道:“崔老师不要多疑,我们既请着你出头帮忙,焉能不把这件事情实况和对手的人物说与崔老师。只是事前若走漏一字消息,恐怕我们就要立于必败的地步,这是霍元凯所敢深信的。”说到这,万里飞侠霍元凯手指醮着杯中的酒,向案上写了两个字,口中更说着道:“这就是那背后操纵的人,由他一手造成。”
龙形八掌崔文佩见霍元凯写的是裕昌两个字,先前崔文佩真蒙住了,因为他心目中所认为昆仑派所对付的,不是武林名家就是绿林巨盗,哪知竟写出这两个字来,崔文佩竟怔住了。霍元凯赶紧把这两个字涂去,跟着向崔文佩道:“崔老师,难道连这个主儿不知道么?”崔文佩蓦然想起,这正是宁远大将军,他简直是甘、新一带半边的皇帝,手底下既拥兵权,朝廷对他更十分客气,怎的昆仑派竟和这种人做了对手?霍元凯更说道:“崔老师既肯拔刀相助,我们黎明时可要一同起身,在路途上一定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详细奉告。”崔文佩点点头。
此时大家酒饭已毕,立刻略事梳洗之下,崔文佩把三个女儿全重行唤到面前,叫她们拜见了万里飞侠霍元凯,自己更到内宅安置了一番,女儿把他应用的东西全预备好,点了一个包裹,送到前面。崔文佩道:“我们从这里怎样走法?”霍元凯道:“我们原定到五龙驿集合,现在变更计划,五龙驿那里有两位同门,已经不敢耽搁,先行赶奔兰州,我们只好雇脚程走了。”崔文佩道:“我想从这里到兰州很可以利用水路,比较着可比起旱走近得多,我这里有几艘快船,水手们历经训练行起船来可比较着内地里高明得多,霍老师认为怎么样?”霍元凯道:“我们只要能多赶些路,任凭怎样都好。”崔文佩道:“那么从柳河湾我们上船吧!”商量好了,遂在东方发晓立时起身,在柳河湾那里早早预备了一只快船,因为柳河湾这里,虽则是水路一个支流,可是它一边通着白龙江,一边通着洮河,洗马庄这只快船几名水手,全是久走水面上的弟兄,对于行船,有娴熟的技巧。并且,这种船只水手完全是自己的人,路上免得担心泄露一切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