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龙莫小沧任凭他怎样老练,方才那一块巨石,分明是他打出来,崔文佩当面揭穿,他也弄个脸红耳赤。好在是在黑夜间,仗着当时没把他追上,他仗着一身小巧的功夫,竟自翻回来,现身相见,此时他哪肯认这笔账?
容龙形八掌崔文佩把话说完,秃龙莫小沧却冷笑一声道:“崔老师这种事你用不着对我弟兄讲,以崔老师你在江湖道中这点威望,只要敢轻捋虎须的,早晚定会找到你面前。崔老师你只要安心地等候暗算的人,他绝不会就此甘心罢手。今夜我莫小沧来到贵庄,这点小事,极好讲。现在你我已然站在不两立的地步,这甘肃境内,我们弟兄和崔老师定要分个强弱出来。今夜只要全败在你手内,我们弟兄退出江湖,从此就算除名。倘若崔老师你败在我们手内,就请你立时离开洗马庄。甘、新一带,崔老师你就不必在这里耀武扬威。”崔文佩听到秃龙莫小沧居然说出这种强梁话来,也不由得愤怒十分,率然答道:“很好。我崔文佩深愿意这么快解下来,我崔文佩这里有小小一个练武场,二位义士可否愿意一谈?我崔文佩话说在头里,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崔文佩绝不会用那种阴险的手段,除非我这三位老友适逢其会地赶到洗马庄,我绝不会有什么预备。”七指魔申元化道:“崔老师何必这么表示,我们弟兄既敢到洗马庄来,就愿意见识见识洗马庄中有什么预备,崔老师你给我弟兄引路吧!”
崔文佩领着雪山二丑,直奔庄门,庄门此时大开着。崔文佩此番对付雪山二丑,除去这洗马庄一般农民渔户夜间略有防备,他自己这本宅中除了宅院四周暗设道卡子,预备着发现来人时往里报信,宅院里边毫无设备。此时才走进庄门,突然听得后面一片呵斥之声,跟着从正面客厅的房上忽现两条黑影,转眼间已经飞扑向前面。
龙形八掌崔文佩双掌一穿,腾身而起,飞扑过去,可是这时从客厅上面下来的这两人,起落之间,到了崔文佩近前,原来正是崔文佩的大女儿崔英霜、二女儿崔英霞,姐两个全是一身急装劲服,各自手提一口青钢剑。崔文佩已经在厉声呵斥道:“现在有贵客降临,丫头们怎的这样放肆?”崔英霜忙说道:“现在后宅竟有狂徒窥视,更有放火焚烧宅院之意,被英霞、英雪追出来。这狂徒真个胆大,竟敢动手,是我姐妹赶出来,直追到前厅后面,才被他逃去。”
龙形八掌崔文佩听到女儿这个话,叹息一声道:“这总是我崔文佩在江湖道上对待朋友们不周,才有人这么想折辱我崔文佩的脸面,你们赶紧回去吧!”英霜、英霞望了望这边,见追云燕子柳鸿等紧随着两个面生的人进来,就知道雪山二丑已到,不敢多说,赶紧退去。这时柳鸿、方飞、陈天柱陪着雪山二丑已经走到近前,崔文佩转身向雪山二丑拱手道:“崔某简慢了。”柳鸿却问道:“崔老师可是内宅发生什么事?”崔文佩摇头道:“柳老师不必问了,这总算我崔文佩不能交朋友,今夜竟有人连番地暗算我。不过崔文佩二十岁入江湖,四十余年间什么非常人物我也全会过,要使用这种不高明的手段来对付,我看要自取其辱。”说到这,又换着笑脸向雪山二丑道:“二位义士里请!”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被崔文佩暗中这么讥讽着,可是答不出话来,一同往里走。
转过客厅,从跨院旁往西边穿过去,经过一段很大的场院,绕着内宅的西房后,一直往北走。转到他练武场的门前,崔文佩往门旁一站,拱手相让,柳鸿等也撤身向一旁。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昂然走入练武场中。这时场子里一个人没有,并且黑沉沉也没有灯火,更明表示出崔文佩往这里让雪山二丑,绝不是早有预算、早有预备。崔文佩紧走一两步,蹿到头里,自己走到敞棚中,取了引火之物,把敞棚前木柱两个纸灯笼点着后,这练武场中很大的地方,仅凭这两盏灯笼,场子里也不过是略辨出形状来,至于那敞棚中仍然是黑沉沉,看不清里面的情形。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往这练武场四面约量一二眼,对于这龙形八掌崔文佩也有些惊心。这两个绿林怪杰,眼里也十分厉害,他们眼中所望到靠着练武场的四周,虽则有几处设备着练轻功练掌力的器具,全是绿林中上乘功夫,可是他们并不注意。因为这两人全是一身绝技,场子中这种设备,他们视若非常。只有看到围着场子四周,围着墙四尺多的地方,整整转着一周,地上有三四寸深的足印,这种步眼,完全是运掌换步所踩出来的,功夫的深浅,就在这上分,雪山二丑从这一点上就推测出龙形八掌崔文佩的功力之深。
这时,崔文佩首先发话向雪山二丑道:“申义士、莫义士,我要请示一声,除去你弟兄之外,还有何人,也肯到洗马庄赐教?”七指魔申元化答道:“我们诚如崔老师的话,自身的事自身当,绝不愿借助他人。”可是秃龙莫小沧跟着说道:“小徒焦三秀开罪于崔老师之前,我曾嘱咐他,要到洗马庄向崔老师面前请罪。只是我这个逆徒他不肯听我的吩咐,没有随着我弟兄一同来,他是否今夜赶到洗马庄,我可不能断定。”崔文佩微微一笑,遂答道:“莫义士太客气,我崔文佩可不敢当。”可是心中已经了然,莫小沧师徒口是心非,女儿方才追赶的分明是他那恶徒焦三秀,他些时反倒故意地说这种含糊的话,为是给他徒弟站住脚步。崔文佩遂也答道:“现在敝友柳老师、方老师、陈老师,我已经声明过,不是我崔文佩请来的,我另有一件事,不过赶巧了,可是我绝不请他们帮忙,我想既然跟我崔文佩有交情,当蒙相谅。”追云燕子柳鸿一旁答道:“全是江湖道中人,彼此既然有交情,我们既然赶上了,很愿意为你们两家作鲁仲连,化干戈为玉帛,不愿意你们为这种无足轻重的一点嫌怨,掀起这一片腥风血浪。可是崔老师一再拒绝,申义士也明示出不愿意他人多管,我们也只好袖手旁观,在这里开一开眼界,二位义士不至于见怪吧!”七指魔申元化道:“柳老师不要多疑,各人有各人的行为,各人有各人的心愿,柳老师傅们若是也愿意和我弟兄试一试手法,也是我弟兄求之不得的事。以武会友,是我们练过功夫的人求之不得的事,何况昆仑派领袖西北一带武林正宗,我们这旁门别派的江湖道中人,正愿意在老师傅面前多讨教两手功夫。今夜我们来到洗马庄的心意,也就为是在这名家身手面前,印证印证自己的功夫,是否可以在江湖道中滥竽充数?柳老师若是高兴的话,何妨先下场子彼此过过招,谈一谈手法,我申元化很愿意领教。”追云燕子柳鸿见七指魔申元化居然凭空向自己挑起战来,这分明是目中无人,看不起自己。
崔文佩虽则多了几个朋友,并没有放在他眼内,柳鸿哈哈一笑道:“这才足可以见出申义士的慷慨大方,既然是认为我柳鸿可以做申义士的对手,我也很愿意在你这成名江湖道的手底下领教两手功夫。”龙形八掌崔文佩赶忙抱拳拱手道:“柳老师傅这可对不起你,恕我崔文佩失礼,现在我不能叫柳老师和申义士较量,只有等待我崔文佩和二位义士把所有的功夫试练完了之后,柳老师再行指教,我崔文佩绝不推拦就是了。”柳鸿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我们不能反客为主,强行参与你两家的事,不过申义士既然已经慨然应允我柳鸿领教,崔老师你不要叫我柳鸿失望才好。”龙行八掌崔文佩眉头紧皱,转身却向秃龙莫小沧道:“莫义士,崔某请示我们两下怎样再试练一下?印证印证手底下的功夫,请莫义士不客气地指示出来。”秃龙莫小沧道:“客凭主便,我们焉能够做无理的要求。崔老师你哪一件功夫上最得手请你说出来,我们弟兄绝不会违命。”崔文佩听他这种狂妄的话,十分愤恨,这分明是认为我崔文佩没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手段,冷笑一声答道:“莫义士你不要强人所难,你们弟兄来到洗马庄,我崔文佩身为主人,我若是随便划出什么道来,我崔文佩虽然侥幸地取胜,那也落个我早有预备。只我个人擅长的功夫来作难好友,我崔文佩总然对于武术上没有什么功夫,还不致那么取巧买能。我很愿意莫老师你划个道出来,我崔文佩勉力奉陪。”
莫小沧眼珠一转,向这练武场中眼光扫了一下,向崔文佩道:“崔老师平时对于轻身术很下过功夫,以你场子中墙边所立的柏木桩、竹桩看来,功夫上定有所得。但不知崔老师你对于轻功提纵术中竹刀换掌的功夫操练过没有?”崔文佩不由得一笑道:“实不相瞒,崔某这些年来只在掌上下功夫,这种轻身术因为用不着它,所以已经有好多年没练了。只有小女平时倒不断操练这种功夫,莫老师你细看这场子偏东边一带的地上不是还有安竹刀的穴眼?”秃龙莫小沧道:“正为得我早已看出崔老师平时锻炼这种功夫,我们何妨试一试?”崔文佩道:“在下手脚生疏,可未必接得下来。现在我就算舍命陪君子,莫义士稍待我去呼唤他们把竹刀取来,安排上。”莫小沧点了点头,崔文佩走向练武场的场子门那里向外招呼了声:“你们来两个人。”跟着外面有人答应,这里早有人暗地伺候着,只是遵着崔文佩的嘱咐,不呼唤不准露面。跟着从外面走进两名庄丁,崔文佩向他们嘱咐了两句,这两名庄丁赶紧走进敞棚中,一人从里面抱出一捆竹刀来。这种竹刀完全是用竹片作成,上面也是尖锐刀锋,不过下面没有刃柄,全是三尺二长,插入地中六寸,露在外面二尺六寸,这里地上早已用过的穴眼,往上装竹刀极省事。
两个庄丁不大的工夫,把两捆竹刀全插在地上,一共是六十四口竹刀,按着八卦之数,竹刀的式子也摆成八卦形,每一口竹刀相隔,不论纵横全是相隔一个步眼,尺寸极准,绝没有差着数竹的竹刀。排好之后,那秃龙莫小沧这时却把他外面的一件长衫脱掉,提着长衫的衣领一晃动,把这长衫抖成了一条细卷儿,往身上斜着一背,往胸前一系,里面是一身短小的衣服,十分利落,在肋下挎着一支软皮囊,在囊口中捋出半寸长的箭羽,崔文佩早已然看出正是厉害无比的蛇头羽箭。他还挎着一槽甩手箭。龙形八掌崔文佩向秃龙莫小沧拱手说道:“莫义士,你看这竹刀安得可曾得法,莫义士你不要客气,我崔文佩在这上实在没有功夫,安置得不当,请莫义士只管指教。”秃龙莫小沧微微一笑道:“崔老师不必客气,我们手底下见功夫,崔老师请!”龙形八掌崔文佩答了个“好”字,往后退了几步,把袖口往起挽了挽,向莫小沧一抱拳,说道:“请!莫义士掌底留情。”可是崔文佩虽然这么发了话,身形可不往起纵。秃龙莫小沧说道:“崔老师你是一个主人,处处地这么存着客气之意,我莫小沧只好是先行献丑了。”
话声才落,他身形往下一缩,复往起一伸,往竹刀上落去,右脚一点竹刀的刀尖子,双臂往外一展,“大鹏展翅”式,左足提在右腿前,身躯可是微往左斜着。这时龙形八掌崔文佩已经把气纳丹田,抱元守一,双臂往胸前一圈,脚下暗中一用力,肩头轻晃,身躯往起一腾,轻飘飘落在了竹桩的北面。也是用右脚尖一点竹刀,身躯往上一停时,“金鸡独立”式,双拳一摆,目注着莫小沧,身形是纹丝不动。
莫小沧见龙形八掌崔文佩这种身法,轻灵而准,脚底下移桩接步。崔文佩见他往竹刀上落时,按着八卦的部位,他是斜奔西北干宫,无形中是占着上风,左右移挪着换步时,脚底下完全找的是生门,暗自敬服。这个江湖怪杰实在是难得的能手,可惜此人竟走入歧途,把他这一身所学,用在正道上,哪会不成名露脸,可以做多些有益人群的事业。自己脚下也赶紧移宫换步,往阵卦上走,也是走生门步眼。两下都移动开,这上面完全见出轻功绝技的本领。那秃龙莫小沧他从一起步,就是侧身往前进,连换过五口竹刀,身形的式子丝毫没变,这种“跨虎登山”式,用在平地上,身形全不许停,何况在这竹刀上面,完全仗着提丹田,运用“草上飞行”“蹬萍渡水”的轻身法,步眼往前换着,从西北圈过来。龙形八掌崔文佩从震卦上起步,坐落南往右转,两下里背道而驰,脚底下全是一步比一步快,这种轻功施展出来,令人看着惊心魂魄。两下在这竹刀上面整整盘旋一周,秃龙莫小沧身形往回一还势,已经挺身直立起来,他从东南这边兑卦上往当中急趋过来。龙形八掌崔文佩见他已经变换了宫势,自己也把身形一转,也往竹刀的当中冲过来,两下里刹那间已然合到一处。
秃龙莫小沧脚下用力一点竹刀,往前跃过一个步眼来,身形停到当中的竹刀上面,仍然是右脚尖点着竹刀尖,身形一停,竟自发声,招呼了声:“崔老师接招!”他右掌往前一探,向崔文佩华盖上劈来。崔文佩此时身形已然欺近,左脚点着当中的竹刀,秃龙莫小沧的掌到,崔文佩的右足往自己的左腿旁一换步,右脚尖一点刀桩,身躯左一闪避他正面这一掌,可是右掌“凤凰单展翅”,顺着右一劈,向秃龙莫小沧的右掌上打来。莫小沧劈胸这一掌,原本是虚势,龙形八掌崔文佩这一闪开,以“凤凰单展翅”式,掌上挟着劲风袭到。莫小沧左脚猛然往前一点刀桩,右足往起一提,左掌往起一穿,右掌反从自己右胯旁往下一切,奔崔文佩的脉门。崔文佩脚下一换步,把右掌撤回,身随掌转,脚底下也是移宫换步,从左往后旋转过来,左脚一点刀桩的尖子,双掌往右一撤,右足飞起,却是“浪子踢球”式,向秃龙莫小沧的后胯上踢来。莫小沧脚下也是一换步,身躯往下一矮,上身往前一探,左足探出,用“蜻蜓戏水”式,左掌向外一挥,向崔文佩足腕上斩来。崔文佩身躯往回一带,倒退出一口竹刀来,却已撤身疾走,秃龙莫小沧也是往左盘旋下去。在这上面动手,有一招一式,不能连环运用,这种竹刀现掌,是一种极不合理的功夫。在这上面运用轻身术,完全仗着丹田之气,身形轻灵,气血不放沉浊。可是发掌用招,无论是攻是守,全得用力,只要掌上一用气,只须往下沉,所以和这种轻功是一种相交的力量,任凭你火候多深,也就是一招两式,立刻分开,以便把气收纳到丹田。
这时,两下分开,龙形八掌崔文佩竟自把身形步法完全一变,这一来秃龙莫小沧已知自己不是他的敌手了。在这竹刀上面,崔文佩竟自施展开醉八仙的拳法,身形是摇摇摆摆,脚底下移桩换步,完全用八仙拳的路子。秃龙莫小沧和拜兄七指魔申元化在大雪山十几年的功夫,已经锻炼到身轻如燕,他们一半是下功夫,一半借天然的险峻,这种功夫可就纯了,自以为轻身术在江湖中可以称雄一时,不料今夜遇到龙形八掌崔文佩较量竹刀换掌,人家竟施展出这种身形步法,秃龙莫小沧真是望尘莫及。不过莫小沧不到了真输在他掌下,哪肯认败服输?两下里一个由正东,一个由正西,脚下轻点着刀桩,二次聚合到一处。这莫小沧竟自施展开三十六路白猿掌,这是拜兄七指魔申元化的绝技,秃龙莫小沧完全得师兄的真传。这次一合到一处,秃龙莫小沧把丹田气一提,手底下可施展了绝招,安心和龙形八掌崔文佩一决竹刀换掌的高低。他的身形一欺过来,往崔文佩的右肩头旁一上步,探右臂“叶底偷桃”掌,奔崔文佩的右太阳穴猛击。崔文佩身形微往左一晃,脚下可没动,右掌往起一翻,骈二指向莫小沧的曲池穴上便点。莫小沧这条右臂往下一沉,反掌往外一抖,却往崔文佩的左掌上打来,这种抢臂抖掌之力,劲疾异常。崔文佩二指封空,跟着往下一沉,却用“玄鸟划沙”,指锋向秃龙莫小沧的臂弯上扫来。秃龙莫小沧右臂猛往回一撤,左掌斜着由下往上穿出,向崔文佩的胸膛下关元穴猛戳来,这一式秃龙莫小沧左臂上的力量用足。崔文佩凹腹吸胸,身躯往后一缩,竟自退回有半尺来。莫小沧这一掌戳空,崔文佩左掌猛然往起一翻,用掌背从下贴着莫小沧的腕子微往起一按,往起一翻,用掌缘穿他这条左臂,“金丝倒剪腕”,反刁他这只左胳膊。
秃龙莫小沧这一式,已经用得老了,撤招不及,只要被崔文佩一刁上,就得被打下刀桩。他在急切间,右掌贴着自己的左臂下猛然往外一穿,左臂更同时往回一撤,可是虽他把这一式被他拆开,崔文佩的掌撤回去,莫小沧的力可用得过猛,气提不住,下盘的力量一重,脚下所点着的这口竹刀竟自一晃,他赶紧一提气,移宫换步,往左盘旋,连闯出三步去,才把身影定稳,所以没闪下竹桩。这时龙形八掌崔文佩也往左盘旋下,气静神凝,不浮不躁,真是静如止水,动若江河,身形在这竹刀上面又盘旋了半周,那秃龙莫小沧身形圈过来。这次龙形八掌崔文佩看到他身形欺近,自己一换方向,不和他接招了,沿着边桩疾走,脚下步眼稳健、轻灵,仍然是踩着醉八仙拳的步眼,并且运用着八仙拳式,左闪右晃,前俯后仰,这种身形在上面施展开。陈天柱、方飞两位武师看着全瞠目结舌,那七指魔申元化远远地站在东北角,看到龙形八掌崔文佩这种精纯独到的功夫,不由得替他二弟担心,认为竹刀换掌,秃龙莫小沧绝不是崔文佩的敌手。
此时莫小沧连着两次扑过来,全被崔文佩闪开,侧身疾走得不肯接招。莫小沧这时却有些愤怒了,认为崔文佩安心戏弄他。崔文佩由西北角转过来,从这竹桩的当中斜奔东南,走斜方的路线。那秃龙莫小沧却从东北追过来,他见两次扑到崔文佩身旁不肯动手,这次他在竹桩上竟自一提气,脚下一点,腾身纵起,连跃过四口竹刀,这就是一丈远,因为每一口竹刀相隔着是二尺五寸,正把龙形八掌崔文佩的身形拦住。他脚下一点竹桩,上身往前一探,左掌翻出“灵猿捋枝”式,却往崔文佩的右乳上中对穴打来。此次他是安心和崔文佩一拼,所以掌力极重。崔文佩的身形被他横阻,猛然往左一晃肩头,右掌一翻,如封似避,虚往莫小沧的腕子上一搭,可是左掌同时往外一探,骈食中二指竟向莫小沧的天池穴左乳根下点来。这莫小沧他把左掌往左一翻,右掌同时递过来,用虎口向崔文佩的腕子上猛着一截。崔文佩身躯向右一撤,立刻变招为那点金灯,右掌斜着向外出,向莫小沧的左胯上击来。莫小沧猛然往旁一上步,身形一斜,左掌向后一翻,用摔砖手向崔文佩的左肋上打来。崔文佩左脚往起一提,身形往右一提,左掌贴着自己的左胯往外一翻,“孔雀剔翎”,反向莫小沧的腕子上斩来。莫小沧赶紧地身躯往下一缓,他脚下往自己的身后偏左侧一换步眼,把丹田气一提,脚尖点着竹刀的刀尖,全身由左往后一转,他要反欺到龙形八掌崔文佩的背后,借着旋身之势,双掌向外一翻。这种双撞掌之力,足可以把崔文佩打下竹桩。哪知道崔文佩这次和他算是走了一样的式子,以“孔雀剔翎”的式子,把莫小沧的掌封出去,左脚反往后一拧,从左往后一转身,这一来一翻身,和莫小沧成了正对面。莫小沧是身随掌进,身形到了,双掌已然撤出来,向崔文佩打到。可是崔文佩旋身转步,双掌也是封在自己的胸前。这一圈过来,和莫小沧的双掌迎个正着,两下里四只手掌正撞在一处,各自往外一振,全是用的十足力量,不由得身形在竹刀上面全停不住了,各自往回一撤身,脚下全是倒点竹刀连环退步。
可是秃龙莫小沧不肯就这么认败服输,提丹田之气,双臂一晃,竟自在竹刀上面拿桩站稳。龙形八掌崔文佩见他在这种情势下,依然不肯退下竹刀,分明是还要和自己再决胜败,龙形八掌崔文佩不由带着十分不满。在这种局势下,彼此不便做口头上的争执,两下里仍然是移桩换步,左右盘旋,两下里沿着竹桩转过两周来。这次脚底下全快了,全换成了跑桩之法。转到正北面,龙形八掌崔文佩脚下正点到坎宫第三桩,秃龙莫小沧从西北干宫连环进步,两下里一对面,龙形八掌崔文佩以“游龙探爪”式,往秃龙莫小沧的华盖穴上打来。莫小沧身形原是往前扑的,这时脚下不退,身躯往回下一蹬,“包虎归山”式,右肋跟着往自己的右侧斜着一挂,用掌缘猛着一封崔文佩的腕子的外侧,他身躯往回一撤,右掌穿出“巧女穿针”式,右掌从右臂下猛往外打出来,他可是手掌完全伸着,用指尖猛戳龙形八掌崔文佩的右掌骨。崔文佩“游龙露爪”式打空了,随身形微往后一晃,这种尺寸拿得极准,这种竹刀换掌,最难的是不能差分寸,多一寸不能进,少一寸打不上,脚底下轻灵巧快,掌底下稳健踏实,要不沾不吐,一沾即吐,最忌的是打空招,最忌的是用浊力,能把自己送下刀桩去。崔文佩这一闪,秃龙莫小沧只差着半寸,伤不着这位崔老英雄。两下里各自抽招换式,这次秃龙莫小沧也把一身所学,尽量施展出来。拆过了这两招之下,崔文佩由坎宫转奔东南,奔离宫,取离交合之意,这是走生门。秃龙莫小沧一个“黄龙转身”式,他却轻点刀桩,把身形施展开,真如“蜻蜓点水”“飞鸟登枝”,论功夫、论火候,秃龙莫小沧实有独到之处,只是今夜遇到了这种劲敌,他已经两次险些被崔文佩逼下刀桩,这次他安心和崔文佩较量最后的输赢。他把身形这一施展开,崔文佩也十分注意到他的身形步眼,他从刀桩上走了半周,崔文佩已经看出他要在这竹刀上面运用飞纵急扑之技,和自己一拼。
崔文佩把气提住,脚底下面是在刀尖上疾驰飞纵,两个人如同蝴蝶穿花式,在这上面如龙飞,如凤舞,倏离倏合。赶到转到正面的刀桩,两下再一聚合时,两人的身形是相错着。秃龙莫小沧步眼已经够上,身形猛然往下一矮,用“老猿坠枝”式,左掌往外一穿,这种单足点刀桩,完全凭右脚点上,绷住了力,他左脚右足后一探,在腿腕子后左脚一横,身躯已经缩下去,左掌往外一穿,用“毒蛇寻穴”手,竟向龙形八掌崔文佩的迎面骨上打来。这种身形掌式往处一撤招,真是险到了万分。因为龙形八掌崔文佩脚底下比他微轻着一刹那,右脚正往秃龙莫小沧身左侧的刀桩上一点,莫小沧的掌到,可是打下盘,这一招发出来,太不容易躲闪了。哪知崔文佩脚尖点到这口刀桩,左脚已经往左探出一步去,脚尖也往下一点,双臂往起一抖,双掌全往自己身左侧扬上去,完全凭他双臂之力,把身躯很快地往左提起来,“金鸡独立”,右足往上一提时,可是绝没停留,莫小沧这一掌打到,竹刀是有尺寸的距离,崔文佩往左这一撤身,他的掌打空了。他才往回下撤招,崔文佩竟自右脚仍然往下一落,可是左掌跟着提起,上半身完全往右一倾,右掌骈食中二指,“夜叉探海”式,“恨蝠来迟”,指尖竟向秃龙莫小沧的左肩井穴猛点来。秃龙莫小沧任凭身法怎样灵活,可是他身躯是矮着,用力地往后一闪,往起一长身,不过这种式子,力量不能均和,因为长身是一个力量,往外闪又是一个力量,身躯虽被闪避开,崔文佩右掌的二指虽没点着他的肩井穴,可是已经扫在了莫小沧的左臂衣服上,被这轻微的一点力量在他衣服上一划,秃龙莫小沧已经吃不住,脚下的力量失去了轻灵之势,一用浊力,立刻这根刀桩一晃。
莫小沧赶紧换步移桩,但是他往后倒退时,脚下所点的刀桩,正是崔文佩才踩过来的,他只觉着刀桩子活了,原本自己的气就纳不住,往后这一连着倒退,脚底下再一晃动,他哪还收得住式,赶紧提丹田之气,往右横着连换了三个刀桩。还算他的功夫有根基,再退到第四步,用力猛一点这口刀桩,身躯腾起,轻飘飘落到刀桩旁的地上。龙形八掌崔文佩却是从竹刀的北面腾身蹿了下来,和莫小沧退下刀桩不差先后。追云燕子柳鸿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莫小沧算是栽在崔文佩的这种绝技之下。
这时,秃龙莫小沧一抱拳,向龙形八掌崔文佩道:“崔老师你这武功超群绝俗,竹刀双掌,我算甘拜下风。不怕崔老师你见怪,我莫小沧只认为你一生致力于龙形八掌,哪知道崔老师对于轻功提纵术更有独到的功夫,我们弟兄能够遇到你这样名家,更愿意多领教几招,也不枉到洗马庄来这一趟了。崔老师,我莫小沧还要领教你两手功夫,你还肯赐教么?”崔文佩微微一笑道:“莫义士你也太客气了,只要你们贤昆仲看得起我崔文佩,只要你划出道儿来,我崔文佩无不遵从,不知道莫义士还要较量什么功夫?”秃龙莫小沧道:“崔老师,你放心,我一身尽其所学,绝没有什么惊人的本领,也不过是武林中常见的几种俗浅功夫。崔老师,我看到你练功夫的这敞棚中,从房梁上垂下的几条绳子,我知道崔老师对于用暗器听风术,全下过很纯的功夫。我们何妨就在这场子中试一试手法,崔老师你以为如何?”崔文佩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道:“莫义士,我有言在先,只要我能摸得起来的,我是舍命陪君子。莫义士要怎样较量?只管明白赐教,我崔文佩一切遵命好了。”秃龙莫小沧点了点头道:“崔老师,这足见你的慷慨大方,崔老师可是还用那太极五芒珠么?”崔文佩忙答道:“我只练了这种形同儿戏的暗器,别的暗器我更不敢动了。”莫小沧道:“我们在这场子中以这暗器所发的远近,划出界线来。我限定了地方,互发暗器,彼此试练试练手法。不过我这种暗器可比较崔老师的太极五芒珠力量稍大一些,崔老师可肯接我一槽蛇头白羽箭么?”
龙形八掌崔文佩暗骂:“这莫小沧阴损,他用话先把我卖住了,叫我不能不答应他。这蛇头白羽箭是江湖中出名的一种毒恶的暗器,我掌中的太极五芒珠,虽则自信尚有功夫,可是腕力上发出去,绝没有他这种白羽箭崩簧的力大了。”已经被话逼到这种地步,只好舍命一拼,仍然含着笑答道:“莫义士只管施为,崔文佩愿意在莫义士手底下领教,请问这暗器要怎样打法呢?”秃龙莫小沧道:“这我可得先请示崔老师,你这太极五芒珠,究竟能打多远?”崔文佩道:“我在下没有多深的功夫,不过是有五丈的力量,可是只能够三丈五尺见准,太叫莫义士见笑了。”莫小沧忙说道:“崔老师你何必这么客气?用掌打五芒珠,能够打到三丈五尺见准,在武林恐怕没有多少人够得上这种手法吧!我这蛇头白羽箭,也相隔不多。我们这么办,由南往北相隔四丈远,在地上我们划个界线,身形要有限制,在三尺宽,五尺长的界线内,打暗器避暗器,只要是出了界线,就算是认败服输。崔老师,看这么办不显着新鲜别致么?”崔文佩道:“很好!莫义士这种较量暗器之法,别开生面。我崔文佩倒要见识见识莫义士的手法高明处,叫我也多学两手法高明处,叫我也多学两手绝招。”
追云燕子柳鸿和方飞、陈天柱,替崔文佩捏着一把汗,这种五尺长、三尺宽的地方要想闪避秃龙莫小沧这种最厉害的暗器,是十分危险,只是虽然替他担心,可无法阻止不叫他们较量。这时秃龙莫小沧亲自到敞棚前兵器架上,提过一口单刀来,到了场子这边,在北边先划了五尺长,三尺宽的一个方形界线,跟着到南边,在相隔四丈的地方,照样地划好了,遂向龙形八掌崔文佩道:“崔老师你看这种轻而易举、形同儿戏的较量,我想崔老师也定然能够尽其所学,把五芒珠绝妙的手法,当场一试,叫我莫小沧讨两手高招。”崔文佩此时对于这莫小沧是深恶痛恨,知道他比他拜兄七指魔申元化狠毒十分,他口中说着轻描淡写的话,暗地里可要下绝情施毒手,蛇头白羽箭只要有个闪避不及,被他打上一箭,就有性命之忧,被这种箭打中了,就让不是致命处,也有性命之忧。因为这种箭,在江湖道上多少年来,只有一家善用这种阴毒的暗器,这种箭制造得灵巧异常,在箭头下藏有机簧,只要被这箭打中之后,箭锋陷入肉中,在箭峰下立刻蹦出两支三分长的钢针来,横着向左右刺入肉中,被箭中了之后,不把箭伤处这一片肉完全割去,这支箭就无法启下来,所以被这种蛇头白羽箭打中之后,多少要落了残废。不过这种箭是当年言都观所传,并没有第二家能够使用,想不到秃龙莫小沧竟有这种阴毒暗器。今夜自己来对付他,这可要一决自己的命运了。崔文佩在莫小沧向地上划界线时,自己到兵器架前一个箭囊中,把里面的太极五芒珠二十四粒,完全取出来,放到自己左肋下的鹿皮囊中。
这时,秃龙莫小沧把地上的界线完全划好,遂向崔文佩道:“崔老师我们可以一较身手了。”龙形八掌崔文佩点头道:“莫义士,我崔文佩有言在先,我们彼此既没有新仇也没有旧怨,只为了莫义士门下的一点误会,现在二位来到洗马庄赐教,彼此若是下绝情施毒手,岂不过分显得不顾江湖道义?现在较量暗器,这是出手判生死的手法,我很愿意莫义士你手下留情,彼此间何必落个同归于尽?莫义士你肯容纳我崔文佩的这种懦弱无能的请求么?”秃龙莫小沧冷笑一声道:“崔老师,请你不必客气。我在下虽有几手俗浅的手法,其实不过为的是抛砖引玉,我实在愿意讨教崔老师你的手法。太极五芒珠名震武林,从无虚发,崔老师你肯手下留情,我莫小沧已经承情不尽。以武会友,提不到恩怨二字,崔老师你就赐教吧!”
龙形八掌崔文佩答了个“好”字,一斜身向七指魔申元化一拱手道:“申义士,我崔文佩要献丑了。”右脚尖一点地,腾身而起,向南蹿了过来,身为主人,要抢先占下风。秃龙莫小沧却腾身蹿向北面。七指魔申元化往东面一撤身,闪向一旁,因为这是用暗器较量,必须躲避开他们暗器的路子,追云燕子柳鸿、铁掌方飞和陈天柱也往西面撤。这时崔文佩和莫小沧全到了地上所划的界线中,秃龙莫小沧身形往下一矮,口中却在招呼:“崔老师,请你赐教吧!”他身躯向东矮,身形略一盘旋,由左往后一个转身,暗地掌中把暗器扣好,右掌中是蛇头白羽箭的箭筒,左掌却连握了三根丧门钉,身躯一转过来,还没转成正面,口中说了声:“崔老师我莫小沧要献丑了。”他是左肩头这边向着南面,他左手一振腕,向外斜甩,一支丧门钉打出去,直奔崔文佩的正面门上打到。崔文佩身形也是矮下去,此时也正在从右往后一个盘旋绕步,在半转身时,眼角已经注着正北面的,见秃龙莫小沧一振腕子,丧门钉打出。此人手法果然不俗,腕子上的力量大,丧门钉打到,崔文佩并不闪避,离着面门只有一二寸,猛然一仰头,丧门钉擦着面门前过去。可是崔文佩丧门钉过去,猛然一个“黄龙转身”,从右往南一翻身子,右掌往起一伸,却把这支丧门钉由下往上,手托着接到掌中。这种暗器,这种接法,实足惊人,完全凭着手法准,指力大。丧门钉和掌心一接触,食指无名指一拢,把丧门钉夹在中指上,跟着腕子往起一扬,这丧门钉反打回来。
秃龙莫小沧在这时第二支丧门钉也正发出,这支丧门钉是奔崔文佩的胸口,崔文佩这支丧门钉还回去,两支暗器,像穿梭一般,全是奔中盘走了一个水平线,丧门钉互相擦了一下,可是彼此全没劫住,两边暗器同时到了。崔文佩这里还回一支去,这一支又到,崔文佩右脚往东一上步,身形往上一提,左掌向外一切,这只丧门钉竟被横击在了地上,可是反打回去的丧门钉,也被秃龙莫小沧伸手接去。莫小沧对于崔文佩接丧门钉还丧门钉,他自己的暗器始终没往外发,认为崔文佩是故意卖狂,他猛把左臂用力往外一振,这次两支丧门钉同时打出来,一支奔胸头,一支奔小腹,可是这两支丧门钉打出之后他跟着再一振腕子,随着这两支丧门钉后面又发出一支来。头里这两支打到,崔文佩往右长身,上步的式子,正是往回下一撤,左脚一找地,身形往左一摔,两支丧门钉打到,崔文佩“跨虎登山”,上半身往左一探,避开奔胸口这一支丧门钉,奔小腹这支右掌骈食中二指轻轻一点,打落尘埃。可是第三支钉到,秃龙莫小沧正是看准了他是往左闪身,这支丧门钉正奔华盖穴,并且手上又加了二成力。这支丧门钉一到,崔文佩因为他接了他三次暗器自己不能不还手了,眼看着这支丧门钉已到了胸前,相隔不到半尺,崔文佩的左掌往外一翻,掌背向丧门钉下一撩,竟把这支丧门钉反击回去。身形往起一长,“金鸡独立”式,右掌向外一扬,三粒太极五芒珠脱手而出,也是奔上中下三盘,向秃龙莫小沧打到。莫小沧因为崔文佩接了自己两次暗器,崔文佩连发暗器,可没办法去接,这五芒珠银针面积不大,四周带着五个尖锐绿刃,若用手掌去接,定被五芒珠所伤。暗器到时,秃龙莫小沧竟自猛然向左一个“鹞子翻身”,可是跟着左臂向西面往上微扬,他手中扣着一支丧门钉,却用这支丧门钉把中间这颗五芒珠打中,往上磕的力量把上面那颗也磕飞,被他左脚轻轻向外一点,用脚尖把这粒五芒珠踢出去。
崔文佩在三粒五芒珠打出之下,一个“玉蝶翻身”式,左掌往外一扬,掌中发出一声轻响,这次却打出一掌“金钱镖”,一次发出四枚,奔秃龙莫小沧的面门、胸口、两肩头,这种打法,正是封闭上下左右。莫小沧正在换步向左移动,往东一上步的工夫,崔文佩的“金钱镖”到,他口中喊了声“好”,只见他身躯向后一仰,好像是翻身倒去,可是他左脚暗中用力点地,身躯往后一翻,全身平躺下去,完全仗着左足之力,支持全身,金钱镖完全从他身上打过去。他猛然一翻身,身形可没回了原势,完全是俯着身躯用“浮蝣戏水”之势,身躯一转,上半身往起一扬,右脚往右一上步,这次他左手往外一甩,嘣的一声,蛇头白羽箭打出,奔龙形八掌崔文佩胸前打去。这种箭风劲疾,才听到声响,已经箭到。崔文佩猛然往下一缩身,向左一晃肩头,这支蛇头白羽箭擦着左身旁打过去。崔文佩掌中五芒珠又扣好,方要振腕子还击时,又是嘣嘣的两声,蛇头白羽箭带着风声,一支奔面前,一支奔小腹。
这两支箭打到,真叫你没有闪避的工夫,崔文佩提丹田之气,只凭双掌往左一带之力,把身躯向左平拔出二尺来,这两支箭危险到万分,奔面门这支从耳旁带都会风声打过去,奔小腹这支却因为右腿提着,虽然向左闪避得疾,但是右腿的中衣已被箭锋扫上,稍退上一寸去,就得作在他白羽箭之下。崔文佩在身形往右一落,右手已探向囊中,这次一掌扣了五粒太极五芒珠,右脚跟着往左一踩,往自己身侧一上步,一个“黄龙转身”式,身躯从左往后翻过来,右掌一扬,这五颗五芒珠同时发出,用“满天花雨”的手法,这五粒银星同时向秃龙莫小沧身上打来,上中下左右,五粒五芒珠全照顾到了。秃龙莫小沧竟往起一扬双臂,以轻身术的绝技“巧燕穿云”,身躯猛往起一拔,蹿起到六七尺高,崔文佩的五芒珠奔莫小沧左右中下的五粒完全落空,只有奔上面这粒在他身形一拔起正可伤到他下盘。
可是莫小沧身躯这一拔起来,猛然在悬空往后一翻身,双足并在一处,往前一踹,正把这粒五芒珠踹出去。他身躯后翻着,落在了靠北边的界线边上,右脚尖才一点地,肩头微往后一闪,身躯横着,他把右掌往自己左臂上一点,蛇头白羽箭的箭筒扣在掌中,拇指拨动扣纽,叭的一声,一支蛇头白羽箭打出去。龙形八掌崔文佩身形也是正往这边一转,这支箭竟自打到他面门前,崔文佩往左一晃身,箭擦着左耳旁打过去。可是他这一筒蛇头白羽箭一共是五支,里面的口门是梅花式,他竟自连续发出,这种箭的手法厉害,崔文佩往左晃身,第二支箭到,奔面门,但是往下缩项藏头,第三支箭到,奔心窝,这一来崔文佩为闪避第二支箭,第三支箭反正奔右眼打到。崔文佩翻右掌,向外横劈,把这支箭劈开。但是第四支箭没容缓手,已经奔小腹打到,这支箭任凭崔文佩怎样闪避得快,也无法撤身。因为崔文佩正为的防备他这种暗器连续发出,不敢纵身闪避,怕的是身形腾起暗器到,无法闪避,第四支箭到时,崔文佩努着力的身躯往下一沉,想用“老子坐洞”式把这一箭闪开,可是尺寸已差,左胯已经无法避开了,眼看着这支蛇头白羽箭已经打在左胯上,在这时突从东面发出嘶的一点破空之声,风声极小,可是极快,竟自把这支蛇头白羽箭横截地向西斜出去尺许,落在地上。崔文佩也觉一惊,耳中分明已听出是被一种极轻的暗器把这支蛇头白羽箭打落,但是什么人有这种轻灵巧妙劲疾有力的手法,不止于崔文佩惊异,把扣在掌中的五芒珠,正预备用“满天飞雨”的手法,报复莫小沧一下,可是手已经停住,并没发出去。
那秃龙莫小沧他是绿林中的怪杰,哪会看不出暗中有人救应了崔文佩?并且尚有七指魔申元化,站在一旁监视着,他焉能容这种事?不过他们动手较暗器的地方,离着东墙足有五六丈远,虽则近墙处全栽有树木,能够隐身,但是这种轻暗器没有能打这么远的。七指魔申元化一声狂笑,双臂一抖,已经腾身而起,向东纵出去。那秃龙莫小沧,却向崔文佩招呼了声:“姓崔的,你不够朋友,”他也一个“燕子穿林”式,身形一晃,脚下一点,向东墙扑出去。崔文佩在这时自己恐生意外的误会,不便跟着他们的身形往前察看,把掌中的五芒珠完全纳入囊中,倒背着手静以观变。追云燕子柳鸿、铁掌方飞、陈天柱,也全愕然惊顾。在这时追云燕子柳鸿却纵身过去,把地上一支蛇头白羽箭和另一件暗器,暗中捡起,匆遽一看之间,又抬头回东墙那边望了一眼,自己探手囊中,摸了一枚青铜钱,连同白羽箭又抛在地上,却向崔文佩摇摇头,把掌中扣起来这件暗器给崔文佩看了一下,纳入囊中。原来追云燕子柳鸿,所捡起来是昆仑派的一枚“铁蚨”,幸而七指魔申元化、秃龙莫小沧他两人急于要追寻这暗中救应崔文佩的人,没顾得赶过来察看,以他弟兄二人,只要看到眼中,定然认得这是昆仑派独有的暗器,并且还是掌门人和他嫡传弟子才能用,其余的门下手中接到这种暗器,就不敢当暗器用了。这是昆仑派的“铁蚨令”,这种东西虽是一枚较大的铁钱,可是真比朝廷的旨意还厉害,铁蚨令到,如同昆仑剑客亲身到了一样,接受铁蚨令的人,得敬谨接受这种命令。追云燕子柳鸿恐怕引起无限的风波,洗马庄的事越发不好收拾,把铁蚨藏起,换了一枚青铜钱。
这时七指魔申元化已经从北边敞棚顶上翻回来,轻如飞燕,落到了场子中,他却一语不发,到龙形八掌崔文佩身侧,往地上察看,伸手把地上的一支白羽箭和那枚青铜钱捡起,把莫小沧的白羽箭纳入囊中,把这枚青铜钱在掌中翻了一下,冷笑一声,向崔文佩道:“崔老师,令友好厉害的手法,以钱镖之和,竟能打这么远,真是难得,我申元化拜服之至。不过崔老师既然还有出类拔萃的人物,具这种高明身手,为什么不请出来,和我们弟兄一会?竟以这种手法来对付我弟兄,太有些不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