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好转,斗争胜利,朱老忠心上说不出来的轻松愉快。那天朱老忠上了集,正和人们说着抗日的话,听得天上嗡嗡地响,抬起头来望着,半天也看不见什么东西。不一会工夫,一队飞机顺着公路到了锁井镇上空,在天上转了个圈儿,一扎脑袋,朝集上打起机关枪来。吓得人们变貌失色,跟斗趔趄地乱跑,孩子哭,大人叫,翻车倒篓,把个大集也轰散了。那天,日本飞机打死了一个小孩和一条牛。

自此,朱老忠轻易不上集,上集也不老是转悠,买了东西就赶回来。他不是个胆小的人,每天吃完了饭,推下饭碗,把嘴头儿一抹,背起筐来就往外走,一来是躲飞机,二来是去找人做抗日宣传。

别看今年兵荒马乱,人们种地种得从容。夏天不紧不慢地下了三场津不津的雨,锄得过来,地里长的草也不多。耪完三遍地,棉花打了二茬尖,克了杈儿。眼下就要立秋,棉花尖该大小一齐撮了。在头伏里种下萝卜,二伏里种下白菜,连浇了几次水,长得尺来高,就是上了点虫子,吃得白菜叶儿筛面箩儿似的!人们争着买苦树皮治虫子。

伍顺他们虽然租种地,比种自己的地还当事呢!一亩大洋花,长得扫帚高;半亩本地花,因为雨水调匀,长得比大洋花还好,棉花桃子滴铃吊挂,青梨儿似的。三亩水里红大支谷,从地这头儿一推,地那头儿就动!穗头儿长得一般齐,离远一看,一领席儿似的,风吹过来纹丝不动。下洼里有一片黑老鸹翻白眼的高粱,长了一房高,支楞着大青叶子,真是好看!他想:“总不能忘了背粪筐,粪堆上长出粮食来!这是庄稼人的本分。”

自从锁井镇上建立了党支部,闹起了救国会,朱老忠一心要抗日,就像着了迷,成天价“打日本”不离嘴。今天他背上筐,叼着烟袋,走到这家地头上跟人们谈会子,走到那家地头上说会子抗日的话。忙倒是忙,思想上有着落,精神上很愉快。

今年赶上个好年头儿,不算满年成,也有个七八成。人们有吃有烧,该一心做好抗日工作了;若是赶上吃一顿没一顿的年头,人们可就遭了难了。话是这么说,人们还是注意俭省。俗语说:糠菜半年粮,咱这里是红薯半年粮。冬天活儿少,多吃点山药白菜,省吃俭用,明年春荒人们就挨不着饿了。去年树上挂梨多,今年正歇枝,当然这年成不能像想象得那么满意。收好了梨,再收好了庄稼,这样的年成并不多。自从老年间把这梨树养起来,总是不收好了梨,就收好了庄稼,收好一样就有饭吃了。

朱老忠想想这个,想想那个,不知不觉走到河堤上。把筐放在大杨树底下,在高粱地边上割了筐青草,回去好喂牛。闹起抗日工作,把牛也耽误了。要不然夏天挂了锄,牵着牛在河滩上吃点青草,总得多上点膘。人一忙,这牛连青草也吃不上!穷人家,又没有粮食和苜蓿喂它,眼看露出肋条来,一看见就叫人心疼。

他还记得这头牛的母亲,是一头白花腿子母牛,它生了第一头牛犊,那是一头壮实的好牛。他想把它养大了,又赶上江涛去上学,他只好把它卖了,把一半钱留下过日子,把一半钱给江涛送去。等生了第二头小牛,和它的哥哥一样壮实,他才把它养起来,把那头老牛卖出去。他割完了草,坐在河堤上抽烟。风吹得高粱穗子轻轻摆动,大叶杨的叶子啪啦啪啦地响着。

太阳平西,他才背上筐走回来。小黄牛正在门外槐树底下卧着,一见了朱老忠,就腾地站起来哞哞地叫着,跺跶起两只前蹄,吧嗒着嘴扇儿,把脖子搭在朱老忠肩膀上。

朱老忠可是爱他的小黄牛,他想:在那大暴动的年月里,这牛还有一场不寻常的经历。在大暴动失败后那恐怖的年月里,朱老忠孤零一人,这牛就黑天白日跟着他。耕地的时候,牛给他拉着犁,出车的时候牛给他拉着车。闷得慌了,它还陪他消愁解闷,风天雪地里也没离开过他,真是心上的一匹好牛!

朱老忠把青草一把把送到牛嘴里,小黄牛摇着头,哺哺地嚼着,有多香甜?他蹲在小黄牛的头前,摸摸牛的头、牛的蹄腿、鼻子、嘴……起心眼里爱这头牛,由不得嘴里叨念起来:“我有了年纪,你也长大起来;我身子骨结实的哪!盼你也结结实实,多跟我几年吧!抗日抗好了,把日本鬼子打出去,也不受窝囊气了,你也就抬起头来。到了那工夫,我给你换副新绳套,买辆新车拉上,上个庙赶个集的有多体面!等着吧,到那时候,就闹起社会主义了!”

金华正在院里纳鞋底,听得公公说话,走到大门口探头一望,老公公把脸挨在牛身上,高高兴兴地又说又笑。她笑着说:“爹!你跟谁说话呢?”

朱老忠回头一看是金华,禁不住大笑了,说:“我跟我的牛说话!”

金华说:“它会听你的话呀,你跟它说话?”

朱老忠立起身来,把烟锅子伸到荷包里,说:“你看,它跟我十几年了,成天价一块吃,一块睡,一块做活,能不懂我的话?你们年幼的人们,别管这老头子的事!俺们是怎么痛快怎么着,怎么高兴怎么着。”说着,贵他娘也走出来,一听他们说的这话,一家大小哗哗地笑了。

金华说:“爹!别只管高兴了!看这一阵子成天价乐得合不上牙儿……县里来信了!”

朱老忠接过信,拆开来看,边看边说:“可说呢!这年头可有什么上愁的?除了打日本是点上愁的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既然打到门上,就得把他们打回去!”

他两手捧着信,从右看到左,再从左看到右,花哩花搭地看出是江涛叫他到县里去参加会议。

第二天一早,朱老忠换上一身新洗的衣服,拿上块布手巾,扛上他的小铁锨,背上粪筐就进了城,走到城门口,离远看到江涛在城楼上散步,就喊:“江涛!江涛!我来了!”

江涛看见忠大伯那把小铁锨,在庄稼地里闪闪发光,摇着手大喊:“大伯!今日个又背了粪筐来?”

朱老忠说:“人勤地不懒,拾粪耽误不了工作!多拾点粪,庄稼长壮实点,吃得饱饱的,好打日本!”

忠大伯铜腔铁调地说着,提起矫健的脚步上了城墙,贴近江涛身边,把成立守望队的事,有滋有味地说了。他说:“我们反对冯贵堂把持守望队,反对摊枪款,提出有人出人,有枪出枪的口号。冯贵堂气极了,把眼一瞪说:‘干吗?想造反?这是抗日,又不是闹共……’我瞪着眼睛看他狗嘴里吐出人话来不,他又不敢说了。”又说,“他没往下说,老明同志就注意上了,对我说:‘大兄弟!可要小心,是狗改不了吃屎!’我看这里头还有问题,你说呢?咱那庆儿可是个好小伙子,在会上顶得硬着哪!”说完了话,他眯着眼睛,张着嘴看江涛有什么意见。

江涛拍着忠大伯的肩膀说:“是这么办!很好!这里头,有观点,有立场,大伯真是老当益壮!”

朱老忠听了江涛的夸奖,仄起头儿,像小孩子似的笑着。停了一刻,他的脸上又忧愁起来,颤抖着嗓子说:“那家伙,你是知道的!他有一班子打手,净爱放火打黑枪。我可并不怕死,我活了五十多,还能再活五十多?”

江涛说:“不要紧!抗日的人们越来越多,会助你一臂之力!不怕慢,就怕站,最后再算总账!”

朱老忠拍着筐头说:“出水才看两腿泥!”

从城墙上走回来,在办公室窗前经过的时候,看见人们正忙着写文件,印宣传品。严萍唱着歌儿,趴在桌子上刻蜡板,钢笔落在钢板上,噌噌地响着。张嘉庆在推油滚子印东西。朱老忠走进去,这儿瞧瞧,那儿看看,脸上挂着笑容。嘉庆搬了个凳儿,请他坐下。他取下烟袋来抽着烟,问:“今天叫我进城有什么事?江涛?”

江涛说:“今天会上有要紧的事,请你参加。看看你有什么意见?”江涛想再说下去,又不想说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严萍走过来说:“大伯,请到我那个饭厅里去吃吧!”

江涛也说:“走!咱们一块儿去!”朱老忠随走随说:“来了就吃好东西,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省下点,抗日不好吗?”

一说吃饭,人们争着向外跑,跑到厨房里,掀开锅盖一看,黄澄澄的一锅小米绿豆饭,香喷喷地冒着热气。严萍抱过一摞黑碗,一把竹筷子,端出一小盆腌咸菜。咸菜是严萍自己切的,人们说:有的像椽子,有的像檩条儿。

忠大伯一看,就投了脾气,搓搓手儿,笑着说:“哈哈!我还没想到你们会这么办,正对我心里的事儿。十五年前和冯贵堂打官司的时候,就是这么办,套上牛车,拉上小米、绿豆、秫秸稂,借了人家的碾棚,安上了个锅。饥了把小米饭一吃,困了躺在碾台上就睡。来吧!长长的工夫儿,干吧!有时候法警们要我请他们吃饭,我就请他们吃碗小米绿豆饭!”又说,“因为没有钱,官司就是这么着打输了!”

江涛说:“抗日是长期的,同志们进了城,老是在饭馆里吃饭也吃不起。小伙房里盛不开,干脆安锅起伙,又经济,又实惠!”

朱老忠见了这个饭厅,觉得江涛真是会办事,正对自己的心坎。他盛了一碗小米饭,边吃边说:“就是这么办!开完了会,我也不回去了,住在这里给你们做饭,也该叫大贵出来工作。我可会做饭哩!那咱在黑河挖金的时候,就是这么办;自己做自己吃,愿吃什么就做什么。看吧!要做面食,我会擀面条儿,捏饺子,蒸包子,烙大饼。要是做米食,那就小米饭,小米粥,小米干饭熬菜汤。我还跟河南人学会了做葱花炒饭:找个铁勺子,倒上点香油,把勺子烧热,搁上葱花和盐,向锅里一伸,嗤地一声响,盖上锅盖等一会,吃吧!葱花炒饭!香喷喷的……”

江涛说:“光知道大伯是种庄稼的能手,不知道还是个好厨子!”

朱老忠说:“哼哼!一点不差,我就是不走了,就是愿和你们在一块儿。跟你们在一块,我年轻了二十岁!像咱这样的人,成天价跟儿媳在一块,有多拘束得慌!”

人们吃完了饭,值班做饭的同志,问下午吃什么饭。人们异口同声地说,吃打铁的饭——水撮疙瘩。

开会的时候,朱老忠一走进会议室,人们又说又笑,欢蹦乱跳,放开嗓子,一阵阵唱着救亡歌曲。这支落了,那支又起,愉快的空气充满一屋子。他说:“你看这乐和不乐和!”青年人得到党的领导,得到了抗日的自由说不出有多么高兴。里面有在乡的知识分子,小学教员,也有刚从北京、天津出来的青年学生。那男学生们,都推着大背头,穿着学生装;女学生穿着花绸旗袍,烫着头发,黑眼睛,又弯又细的眉毛,细高挑儿,白面皮。朱老忠纳着闷儿:“怎么救国会里跑出这个来!这还能抗日呀!除非是吹吹口琴、唱唱歌儿的!”他把这事对江涛说了,江涛说锻炼锻炼就好了。

他坐在会议室里,这一辈子,第一次坐在会议桌前,觉得局促不安。他掏出烟袋来,一袋一袋抽着,坐在椅子上出神。人们正蹦着跳着,挤挤攘攘地吵,忽然之间,歌唱的声音像海水退潮似的消停了下来。朱老忠抬头一看,是江涛到会了。

江涛走上讲台,先把桌子上的尘土拍了拍,擦擦黑板,才向会场上看了一遭。他头发推得光光的,眉毛更加浓重,大眼睛更加明亮。当他的目光看到人们的时候,会场逐渐安静下来,没有一点声音了。他用手卡了一下前额说:“同志们!祖国已经到了危难的时候啊!二十八日北平失陷,二十九日天津失守。在华北平原上,已经失去了屏障了!

“从目前看,敌人进展异常迅速。津浦、平汉两线国军节节退却。敌人已经接近徐水和沧州一线,眼看战火就要烧到跟前……”江涛概略地谈了目前抗战形势,不慌不忙,一字字地谈着。但他内心里蓄积了很大的忧伤:眼看战争的火焰烧到眉毛,抗击敌人的力量,却还极其微弱,只有大暴动留下的那个小游击队。基层组织呢?武装呢?还没有足够的准备。因此,他说,“形势这样紧张,我们的担子是这样沉重。必须抓紧时间,深入工作,做好准备,迎击敌人的进攻!”

他有意识地缓慢地谈着,叫人们不放过一个字。朱老忠目不眨睛,看着江涛讲话。看他疙皱起眉头,语音沉重,就知道他为祖国前途抱着无限忧虑。朱老忠听说战火要烧到家乡,烧到田野,烧到村庄的时候,他心里实在焦灼。他想:应该告诉人们加紧割秋、打场,把粮食、棉花掩藏起来,免得受到敌人的抢劫。

江涛站在讲台上,看到人们呆呆地听着,每个人心里跳着相同的忧惧的节奏。他又谈到,八月十五日,中共中央发出国共合作的宣言。为了中华民族的独立自由和解放,要迅速发动全民抗战,收复失地。因此,必须实现民主政治,规定救国方针:改善人民生活,救济失业,安定民生。中国共产党诚心诚意地在这个基础上停止以暴动没收地主阶级的土地;撤销苏维埃政权,实现民主政治;取消红军名义,改编为国民革命军,待命出发,开赴抗日前线……

江涛把内容和大意叙述之后,又反复解释,他说:“中国共产党自从解决了双十二事变以后,国内造成团结的形势,迫使蒋介石接受了合作抗日的条件,避免了内战。相反的,有些亲日派卖国贼,极力制造内战,唱着‘攘外必先安内’的调子,想造成投降的形势,他们想帮助敌人灭亡中国……”

“从精神上体会,中共中央的通电,是尽一切能力巩固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发动广大群众,把日本鬼子打出中国去。中国共产党,主张停止没收地主土地,把红军改编为八路军,开赴抗日前线,完全是为了保家卫国,团结抗战。要想打倒日本帝国主义,各个抗日阶层,抗日党派,必须团结一致,共同抗日,才能得到最后胜利……”

他以悲壮的感情,以关怀民族生存的精神,反复说明问题,受到全体同志热烈拥护。

他的讲话,是那样诚恳,热情。他用家乡的语言,明晰的层次,好像剥棒子裤儿一样,一层层地使你听个清楚明白,又好像爆豆儿一样,一个字一个字地钻到人耳朵里,说到人们心坎上。

没等江涛讲完话,人们都鼓起掌来,举起拳头,喊起口号,高呼:“拥护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他的大眼睛招呼着会场,人们看着他的神色,听着他的声音,他已经是人们公认的领导者了。

江涛谈到这里,休息了一下。他本来想从目前的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错综复杂的关系、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的消长变化,去解释一下统一战线问题。但为了照顾到群众干部的水平,不能讲得太多,所以只从目前工作出发,解释了几个问题。

朱老忠亲眼看到年轻的老战友,看到他潇洒的风度,流利的语言,非常高兴。然而,对他所谈到的内容,尽管同样举了手,鼓了掌,喊了口号,可是他不明白,放弃没收地主土地之后,这穷苦人们还能饿着肚子抗日?哪还有什么劲头儿革命?再说,这取消红军,取消苏维埃政权……这还叫什么革命?革命十几年,有多少同志流尽了鲜血?有多少同志丢下头颅?这一下子不就完了吗?

江涛离远看见忠大伯的脸色,一会变黄,一会变白,额上掉下汗珠来。悄悄走过去问:“忠大伯!你觉得身上不好?”朱老忠擦擦额上的汗,喑哑地说:“不,我不怎么样!”

会议继续下去,江涛听了各宣传队的汇报:宣传队到了乡村,受到人们热烈的欢迎,农村中已有不少人加入救国会了。但他又感到,这还是不够的。他们不过是从这个村庄走到那个村庄,讲讲话,唱唱歌,喊喊口号就完了。按目前工作的情况就很容易被敌人摧垮!目前老骨干少,宣传队员们都缺乏实际工作经验。要想克服这个困难,就得使他们深入下去,学会做具体组织工作,和农民交下朋友,树立下积极的骨干。根据这些意见,在做总结的时候,他在工作上提出了具体要求和工作方法。

宣传队员们听了江涛的谈话,觉得很新鲜。确实,有的人把工作想得很简单,以为随便拿起红旗召唤几下,广大群众就可以轰轰烈烈地干起来;不要深入细致地进行工作,就可以把群众带起来,向敌人冲去。经江涛一谈,他们才体会到这是非常天真的想法。会议转到讨论问题的时候,又热情地争辩了一番。最后欢迎平津学生讲述平津沦亡的经过。

第一个讲话的,是从天津来的那个穿花绸旗袍的女学生。她说她亲眼看见,天津北平有的军队英勇抗战,可是没有人去援助;她亲眼看见日本兵进了城,在大街上耀武扬威,开着坦克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碰死了很多人;看见日本宪兵在大街上逮捕爱国青年、私入民宅强奸妇女;看见日本兵烧了多少房子,杀了多少人……她说:“我亲眼看见所谓国家官吏,双手捧着平津送给敌人。他们是汉奸,是暗探,是卖国贼……”

她绯红了脸,流下泪来,用花手巾捂着脸抽泣,为热爱祖国的真挚热情所激动。讲完了话,她趴在讲台上,扭曲着身子痛哭起来。人们走过去,把她劝住。江涛说:“不要哭,哭什么?要把眼泪流到肚子里去!”

会议开到这里,人们垂下头,流着眼泪哭泣着,哀痛祖国的不幸,土地不断沦亡,生命财产都没有保障;哀痛着家乡田园将遭到日寇铁蹄的践踏。他们走出教室,红头涨脸地流着汗,互相议论着。爱国的热情,在人们血液里激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