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的那几位酒客,依然很镇静地在吃酒。平生所在的地方,正是靠了楼窗,回转头来向楼下看去,只见街上站的那些军警,已是三三两两分开了,向各家店铺里走了去,做出一副搜寻人的样子。平生笑着向在座的人道:“我们要连累这一条街上的店家了。可是他们不在这街上搜寻一回,也下不了台。”那个像候补府的人向平生拱拱手道:“刚才我们这一着棋,究竟有一点儿险。倘若他们不问好歹,一定把我们架到警备道衙门里去,那我们怎么办?”平生道:“架去了又有什么要紧?他不逼我就算了,假使他要逼我,我就说他的儿子在日本和我是同学,我们一路加入革命党的。”那胡子笑道:“不是在于他能办我们不能办我们的,而是说,秦大人知道不能放松我们这几个人的。”平生道:“真有这回事,我就对家父说实话了。我做的事,我总有一天要对家父说明的。不过到了那个时候,父子的恩情恐怕就要断绝。断绝了也好,他不必为了儿子受累了。我现在想着,他在这里做一位红道台,有我这样一个走反面的儿子,他是比平常人要危险好几倍的。”说着端起杯子来喝了一口酒,壮壮自己的胆子。那胡子道:“既是秦少爷有这种话,我们还怕什么,那就喝酒吧。”说到这里,掌柜的笑嘻嘻地走上楼来,可是他那额头上的汗珠子,像黄豆般大,一粒粒直向下滚着;他抬起一手来,捏着汗巾子,只管在前面额角上不住地擦着。随后微欠了身子笑道:“这件事,我们算太太平平地过去了。秦少爷你放心,在我小号里吃酒,这一点儿小事,我总能担待过去。那几位已经由后门口去到我家里,现在吃得舒舒服服呢。”平生笑道:“我无论如何粗心,在城门口也看到了邱作民,岂能在这里等他来捉我?他这个手段,也不配做侦探。我已经在楼窗子口上,对他打了一个照面了。”掌柜的道:“打了一个照面,他就应该知道走漏了消息吗?”平生道:“无论什么东西想害人,全不能让人家看见的。他看到了我,至少要明白,他捉我,我已经是知道了,他似乎也知道我有了防备了,为什么只唤一名警察在酒楼对过站着。他也没有定海神针把这酒楼上的人定住,能料着我们不会从后门进出吗?”掌柜的笑道:“虽然这样说,若是电话打不出去,或是这三位师爷来晚了,你们也没有这样轻松地过去。”平生笑道:“若是没有这三位在场,我一个人在这里吃酒,他也照样地没奈我何。不过少了这一套戏法,不能拿邱作民开味罢了。”掌柜的笑道:“他们的队伍全数撤了,三位师爷可以随便回府了。”平生笑着摇了摇手道:“掌柜的,你虽然经验丰富,但是你体会人心,还差一点儿劲。他既是做侦探的人,当然也要讲一点儿虚虚实实。他碰了我们这样一个大钉子,就肯马马虎虎地把队伍撤走了吗?我料他们还在这街的前前后后布满眼线,我们要是露一点儿破绽,那就给他们造机会了。”掌柜的道:“我们生意人,眼孔小,知道什么?依着秦少爷的意思,应当怎样做?”平生笑道:“我们这四个人,已经吃饱了,你给我们泡壶好茶来。我们慢慢地把茶喝足了,然后亮着灯笼,骑着马一路走。”掌柜的对平生今天这样谈笑麾敌,已经是十分佩服的了。平生说要这样做,那就依了他的话去办理吧。街上已经打着二更,平生一行四人骑了马直回自己公馆。酒店里派了两个伙计,打着灯笼,在马前引路。那一种夜游的威风,也就十足地表现出来了。
平生到了家门口,里面的人听到一阵马蹄响,早已开了大门迎接。小三儿接过他的马鞭子,低声笑道:“今天的事,大人可一点儿也不知道,你放心到上房里去吧。我赶到城门里时就看到姓邱的那小子鬼鬼祟祟跟着。我奔回家来,恰好您电话也到了。我就把看到的告诉了江师爷。要不,他们不能去得那样快。”平生点点头,笑着向里走。三个同来的人也紧紧地随着,一直到了平生书房里坐下休息。平生才向那胡子拱了拱手道:“今天的事,全仗江师爷那分临事镇静的态度,让邱作民没有法子开口。”江师爷笑道:“我接了秦少爷的电话,同张李二人赶紧坐了三乘小轿,飞跑了去。依着秦少爷的话,在街口下轿,由小巷子里进酒店后门。”平生道:“当时街上的情形怎么样?”江师爷道:“那时一切如常,我实在想不到随后去了那些军警。老实说,当时我心里也是很惊慌的。可是一想,既然来了。惊慌不得。所以我仗了秦少爷在座,还是十分镇静着。”平生笑道:“我这事虽然险一点儿,但是也由于把邱作民这人看透了,我随便弄一点儿手段,他就会跌进迷魂阵的。因为做侦探和当差可是两件事。今天有劳各位,请回府去休息,明天下午,我再酬谢。实不相瞒,我今天忙了一天,也很有点疲倦了。”说着举起手来,伸了一个懒腰。大家看到这种情形,自然也就各自告辞。平生想到,已是同父亲说过,今天还是要去看同学的,落得睡一顿早觉,就不必到上房里去。
平生在书房里的床上,刚睡得有点朦胧,小三儿却已走到床面前,连连叫了好几次。他道:“大少爷,你快上客厅去看看,警备道刘大人来拜会大人了。”平生听了这话,不能不吃上一惊,坐起来定了一会神,将书房灯熄了,自走到花厅后面。这花厅后面有一架屏风,屏风前面就是炕床。秦镜明同那位刘道台分宾主坐下。只听得刘道台低声道:“这件事情,教兄弟也觉得很棘手。我那大小犬,也是一个东洋留学生。由兄弟平常看起他的言行来,并没有什么越轨之处。”只听得秦镜明哈哈一笑道:“知子莫若父,兄台有了这一句话,事情就已大白,何必再来和兄弟商量呢。”刘道台道:“可是中丞有谕,叫兄弟注意留学生出身的人。”秦镜明笑道:“这话也就是中丞能说,因为他家里没有人在外洋留学的。兄台想想,自朝廷变法维新以来,每年花了许多钱,派青年子弟出洋留学,无非是想富国强兵,把国家振兴起来。我们自己花了许多钱把子弟送到外洋留学,也算是为朝廷出了一分力量。就是现在朝廷,也并不以为有了乱党就不派人留学。朝廷盼望留学生回国来出力,可以想见,中丞说凡属留学生的都要注意,你我的孩子都是留学生,总不能把他们查办起来。兄台此来,莫非有人疑惑我那小犬也是革命党吗?”说毕,又一笑道:“这也难怪,有人还说令郎是革命党呢!”那刘道台却是戴着大缨凉帽,穿了补服外褂,正正端端地坐在那里,态度是很矜持的,听了这话,周身微微一抖颤,脸色跟着红了一红,然后强笑道:“那是笑话了!我那孩子是个围棋迷,除了围棋,什么也不明白。因为他终日在家同几位幕宾下棋,把脸色都下得变成了苍白色,我现在逼着他每天出门游玩一次。这样的人,说他会干那穷凶极恶的事,却是于理不通了。”他两人在这里互相为自己的儿子解释,屏风后站的一个黑影子,觉得问题是很轻松的,不必跟着向下听了。刘道台深夜出来,是带了随从不少的,在秦公馆门口灯火辉煌的拥挤着许多人。
平生背了两只手,由里面那重院子直穿到大门口来,看见刘道台的随从,有三五个人在一处谈话,他走向前去,对他们笑笑,或者对他们搭上一两句话。那些仆从看到灯火之下,有一位华服少年来往,料着也就是秦大人的少爷,所以他说话的时候,大家都很恭敬地垂着两手,站在一边听他的话。平生身边,还站着一个小三儿,对他不住地叫着少爷。就是有那种麻木的人,听到这种话,也就可以知道平生是少爷了。平生对于刘道台这一群随从似乎很感到兴趣,只管在此徘徊不走,直等里面的跟班大声喝着送客,仆人们预备走了,平生才走开。就在这个时候,听到上房里一阵哄动,仿佛听着人喊,有刺客有刺客,于是刘道台所有的随从同秦家本来的仆从,就是一窝蜂似的涌进到后面院子里去。平生随了这种人声也就跑到后面院子里,只见秦镜明抓住一个听差的手连连地抖颤着。刘道台却是两手抱住了长廊下的一根柱子,身子向下蹲着,周身的衣服,都像变了有生命的东西,完全活动起来。所有这些大批跟来的听差,都围着这两位大人乱转。平生一进后院门,就大声喊道:“哪里有刺客?我在这里,大家不要怕。”秦镜明一眼看到平生进来,胆子就大了些,因为他是一个留学生,不怕革命党,而且他练过把式,也很能打散几个人,于是站起来,遥遥地向他招了两招手,叫道:“你快来,你快过来,家里会出了坏人了?”平生道:“什么,我们家里会有坏人进来?”那刘道台两手抱着柱子,也站了起来,将帽子扶正,四面张望着,向平生连连拱了两下手道:“世兄世兄,你过来,我……我同你说几句话。”平生还不曾答话,他又道:“这,这院子里恐怕还有歹人。”平生也就带了笑容抢到他身边去。看时,他的大帽子歪到一边,那只翎子却是不见了。刘道台看见平生到了面前,就一把将他的花袖拉住,苦笑着道:“世兄,你站在我身边,不要走开。”平生于是站在台阶石上,两手向高空里一举,左右连晃了两下,因道:“大家不要乱,我已经把刺客捉到了。”院子里的一班差役,好像一股潮水突然向下一落,就紧紧地围拢上来,都要看捉到的刺客是怎么一个样子。平生道:“刺客已经捉到了,现在不必问刺客怎么样,以先看到刺客的,现在把那情形说一说。”说着向刘道台一拱手道:“老伯是怎样看到刺客的呢?”刘道台见人丛中已有两盏高脚灯笼高举过头,在烛光下,对于眼前的这些人已看得清楚,十之八九都是衙门里的差役,胆子随着大了一些。于是向平生道:“我由花厅里出来的时候,恰好有一样东西哗啦一下把我碰着。我虽不怕,总不免定一定神,不料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大帽子重重地让这个东西碰了一下。我还不曾喊出来什么,抬头一看,却是一个很大的黑影子,由天井里跳上屋去。随后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就叫出来了。世兄,你看看我头上有没有刀伤?衣服都湿透了,血流得不少。”平生笑道:“老伯并没有受伤,不过帽子上的一只翎不见了。”刘道台伸起一只手来,摸摸颈脖子道:“没有受伤吗?不能够吧?”说着话,大家又把这两位道台一齐拥进了花厅,在灯光下细看了一番,实在是没有受伤。刘道台在灯烛辉煌之下从旁边的穿衣镜里,发现了自己衣帽堂皇,实在是一个人物,而且周围站着的两家仆役都是常常看自己颜色的,可到了现在,自己却做出这种羞态给别人看,这实在是件丢脸的事。因之他颜色端正喝问道:“刺客拿在哪里,快锁起来重办。”平生这才学着旗礼屈腿请了个安。笑道:“老伯恕小侄撒谎。小侄又不能飞檐走壁,如何能捉住刺客,也是因为刚才秩序太乱,说这句话镇定人心罢了。现在老伯请放心没事了。小侄知道同巷王太守家里,前几天跑了一只嵩山猴子,四处害人,大概是它。小侄亲眼看到它在前面院子屋顶上窜着的。”刘道台怔了一怔,强笑道:“果然刚才乱了一点儿,开封城里,哪会有刺客?一定是那只大马猴了。”说着,向秦镜明作了两个揖道:“镜翁,今天这件事,可是大人的一个笑话,请你不必对人说。”镜明也是刚喘了一口气,笑道:“那自然,那自然,这件事出在兄弟家里,当然兄弟隐讳着,刘兄尽管放心回府就是了。”刘道台听了此话心里自是很安慰,这就在许多人拥护下,出门上轿去了。平生站在父亲身边,少不得还是很恭顺的,像一个保镖似的。全家乱了两小时,直到镜明已经安睡了,平生这才回书房去。
平生还不曾进房,就在院子里身子前仰后合地张口大笑,很远的地方,都可以听到。小三儿先抢到书房里去,把煤油灯扭着,然后迎到廊檐下,笑道:“大少爷,你这是做什么?不是故意让人家知道吗?”平生走到书房里,依然是哈哈大笑,先把桌子连连地拍了两下,回头倒在床上把两脚举了起来,连连地上下划了几下,又将手拍了床褥几声响,这才跳着坐了起来。小三儿问道:“大少爷,你为什么这样地高兴?”平生本是停止了笑声的,被小三儿这一问,又哈哈大笑起来。这倒把小三儿看得呆了。平生痛痛快快地笑了一阵子,然后定坐着。小三儿道:“大少爷,你这样子笑法,岂不走漏了消息?”平生道:“走漏了消息要什么紧?就是跑到他们警备道衙门里去,说我是革命党,他也没有办法。索性这样吓他一下子,让他以后不过问革命党了。今天晚上,料着什么事也没有,睡觉吧。”他说完了,自解衣上床睡觉去了。这样一来,他们一半相信那个刺客是一只大马猴,可是一半也猜疑真有刺客。因之由警备道本人到邱作民,都把脖子缩了起来,第二日并没有什么动作。镜明在昨晚受了那一番惊吓,疑心今天还有革命党前来行刺,所以很是慎重。
这天,秦镜明只藏在签押房里看古书,同时叮嘱了平生不必出去。平生也只好坐在签押房的对面书房里闷了一天。又过了一天,看紧张的空气和平下去,平生在书房里坐坐,又到上房里坐坐,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挨到了这日下午,实在不能忍耐了,这就向小三儿叮嘱了几句,开了花园门,直到马老师药材店里来。马老师正在屋檐下蹲着身子熬膏药,看到平生进来了,依然还是做他的事,不过将头昂着对平生微笑了一下。平生跑近前两步,低声笑道:“前天晚上的事,很得老师帮忙。”马老师笑道:“你总算很机警,我从墙上跳进你书房里去的时候,你立刻把灯火熄了。我叫你到前面去,你不用我多吩咐,就和刘道台的跟班纠缠在一处,这很好,让他们不能疑心到你。”平生背了两手,站在天井里,看马老师熬膏药,一面悠闲地答话。因道:“还有一位师叔,他们都在城里吗?”马老师笑道:“你放心,他们自己足可以替自己解绳子的。”平生微微皱了眉道:“不过邱作民是不会甘心的,过了两日,他又得偷偷摸摸地看我的行动。我是一位少爷,总可以对付他,只是各位师叔在城里,总少不了和我有点来往。万一他们跟在后面,多少要生出些是非来的。”马老师不熬膏药了,把锅端了下来,放在阶沿石上,然后站起来向平生望着道:“你说这话,是听到什么消息吗?”平生道:“并没有什么消息,我以为那刘道台绝不肯把这事放松的。我们要干,就得干起来,干不起来还在这里守什么呢?”马老师道:“你这话是对的。我也是这样劝他们的。他们答应了明天就走。我想把他们送到黄河边上去,一路好谈谈心。你若有工夫,不妨一路走。”平生道:“当然有工夫,现在家父很相信我,相信我决不做革命党。”说毕,不由得笑了起来。马老师笑道:“你也不要太高兴了,你不知道骄兵必败的这句话吗?何况你干的这件事还是很机密的呢?”平生听了这话,倒不由得颜色一怔,静静地立着。马老师道:“你明天既是要同我们到黄河边上去,今天就不必在外面多耽搁了,明天一早来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到路上谈去。”平生还有许多话要说,但听师父这样吩咐,也就只好回家去。
次日早上,鸡子黄色的太阳挂在东边,马老师、孙亮三和平生一行三匹马,首尾相连地在大路上走着。平生一马当先,指点着风景。马老师同孙亮三各带住缰绳,随后跟着。平生在马上叹了一口气道:“这一条大路,经过了多少兴亡事迹!第一件不堪的事情,要算是金兵南下的时候。金兵在北岸扎营,汴梁城里的宋朝君臣,由这条路上,解了金银珠宝,不断地送过黄河去。”马老师道:“你为什么想起宋朝的事来?”平生道:“我觉得现在还不如宋朝,赵宋离开了中原,迁都江南去,还保留了一角天下。现在呢,不是汉族河山完全让满人占领了吗?”马老师道:“不过我想,现在的旗人,决不像金人那样厉害。我平生就爱看个《岳飞传》,说到朱仙镇杀金兵,真是痛快。只是风波亭上把我们岳元帅杀害了,实在让英雄气短。”孙亮三两手拢了缰绳,慢慢地在两匹马后走着,脸上带了微笑。马老师道:“三爷你什么事这样发笑?”孙亮三道:“我笑你们师徒两个目中无人,这样砍脑袋的话,在大路上大谈特谈。”马老师笑道:“慢说出了城,就是在开封城里头,我也目中无人。”说着,在怀里掏出一只孔雀翎子来,临风一晃,笑道:“这是警备道大帽上的东西,我也拿来了。这种情形,我要他的脑袋,也不难吧?”孙亮三道:“那天晚上,你为什么跑到秦公馆去?”马老师笑道:“我何尝知道警备道会到秦公馆去?是我们从四海春后门溜出来,藏在掌柜的家里。之后,你们都太平地走了,但是我想着,平生惹了这样一场大祸,家里未必一点儿不知道,因之我就由掌柜家后院墙跳出,绕了很多的路,跑到秦公馆墙外,爬了进去,要看看情形。恰好平生由房里出来,熄了灯。在熄灯的时候,我们先到大花厅后面,三言两语地就约好了要耍一耍警备道。”孙亮三道:“玩笑是玩笑,闹得不好,也许惹出是非来。还有从大牢里救出来的那两位,现时还在十里堡寨子里,离城太近,总不是个办法,什么时候约他们走?”平生道:“这一层我倒是约好了,约他两人过几天到西安去。”说到这里,平生两手拢住了缰绳,向身后看了一看,又把路的周围也打量了一遍。他的马退后几步就和孙亮三的马并排走着了。平生对孙亮三低声道:“由我看来,中原有事,关中还是必争之地。若是在关中有了根据地,闭关西守,东向以争天下,进可以取北京,退也可以入川。”孙亮三笑道:“谈到天下大事,我们可不懂。不过你说由陕西可以退四川,那我是知道不行的。由西安到汉中,就是半个多月的路程,过了凤翔,就翻秦岭,没十天也翻不过去。汉中到川北,我没有走过,听说比这边更险。”平生在马上,身子晃了两晃,笑道:“无意中,孙师叔透露了一点儿消息给我了。”孙亮三回转头来,问道:“你这话,我倒有些不解,我有什么事情漏了。”平生笑道:“我听说,秦岭里面有一位大侠,常常来往川陕两省,有时也走到潼关东边来。除了本领绝顶的人,是没有法子见着他的。”孙亮三笑道:“这样说,你以为我已经见着了他,同时,我也就是一位本领绝顶的人了?”平生笑道:“我果然是这样想的。孙老师何不就把见着那位大侠的事,告诉晚辈一点儿。”孙亮三摇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大侠。我们共有一个老师,就是那老和尚。你以为还有本领比老和尚更大的吗?”平生在马上欠身道:“那是老师,我怎么可以随便比方呢?”他默然一会又道:“我就想把这位大侠当一件故事谈,这没有什么不可吧。”孙亮三昂头看了看天色,自言自语地道:“这满天全是黄色的云雾,太阳没有光,天气阴惨惨的,恐怕要起大风了。有了大风,这黄河就不好过了。”说着话,他两腿夹了马腹,一抖缰绳,马就提着步子向前直奔了去。马老师微笑着,也是催了马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