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守白随着四个骑兵,一路向安乐窝而来。他坐在马背上,一路中,只看到老少男女的百姓,拖拖扯扯,不断地由东向西走。最可惨的,便是一个苍白胡须老人,挑着一副挑子,一头是零用物件,一头却是个瞎眼婆婆。他挑着走了几十步,便歇一肩。又在一丛干麦田边,看到一个中年妇人,要在那里生产孩子。问这些难民时,都是海边上的,怕东洋兵,弃家逃走了。李守白看了,非常之感慨。转念又想着,假使日军真开到永平,那贞妹一家人,也不是和这些难民一样,要四处逃命?今生今世就不会重逢了。今天上马的时候,我看她送到大门口,眼圈儿红红的,那真有一番深情,真不料在永平这个地方有这样一种奇遇。记得住在孟家饭店的第三日,白昼太阳照在街檐上,显着日子是很长,将一篇通信写完了,自己精神很是疲倦,放倒头来,伏在桌子上要睡,无如那苍蝇飞来飞去,只是扰人的清梦。睡着模糊不稳的时候,不住地抬起手来挥打苍蝇。也不知道她如何发觉了,悄悄地走进屋来,手上拿了一把蒲扇,将屋子里苍蝇赶出去了,然后悄悄地将房门给带上。为了这样,自己睡不着了,就悄悄地走出屋子来,看她哪里去了。只见她端了个小凳子,在屋檐下阴凉地方坐着,一手托了腮,一手在膝盖上搓着她的衣襟角,不用说,是想什么想着出神了。她后来猛抬头,就向着自己笑了一笑。在她这一笑之中,自己很受了她一种感动,也就跟着她笑了。她抬起两手,想伸一个懒腰,猛然想到有些不便当,于是又把手放了下来。当时自己无话可说,就无中生有地问了一句说:“姑娘,你很累,也应该休息休息了。”她笑着说:“我有什么累的?坐在家里做大姑娘,总是舒服不过的。”我就问:“孟老板不在家吗?”她说出去了,当她说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睛对人一瞟,笑着向人低了头下去。自己在那个时候,也不知是何缘故,立刻心荡神摇起来,这就向她说:“你怎么也不去睡一会子中觉呢?”她笑着说:“全不管事了,李先生有什么事的话,哪个来招呼呢?”我又说:“这就不敢当了。姑娘,你真能干呀!婆婆家是本城吗?”我突然说出这话来的时候,自己一鼓作气地说出来,倒无所谓。说出来之后,心里却是十分后悔,何以对个大姑娘,很唐突地说出这种话来。可是她并不见怪,只笑着把头低了下去。我看她不见怪,胆子更大了,便说:“大概是本城的吧?”她就笑着扭了几扭身子道:“你不要瞎说,我没有,没有。”我就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自此以后,我就常和她谈些闲话。说闲话,就怦怦地心跳起来。

李守白在马上想着极得意的时候,忽然身边那个骑兵问道:“李先生,一个人笑什么呢?”李守白这才明白了,自己还骑在马上旅行,便道:“不相干,我想起一件无聊的事来了。”于是打断了他的念头,和兵士谈些战地生活,继续地前进。眼看快到安乐窝了,太阳向西,已是很快地沉下去。半边天的红霞,反映着行人道前后左右的村庄树木,都有一片模糊的红色。景致是非常好看,可是这又回想起在孟家老店的事情来了。有一次,又是无人的时候,正近着黄昏。孟家老店对过,是一个小菜园,园子里种了几块菜地而外,也有几棵树木。最好的是一棵极大的垂杨,树枝伸到短墙外来,长条拖到街中心来。自己因为烦闷不过,一人走到菜园子里树下去徘徊。眼看不到那西下的太阳,那太阳可有黄金的光泽,涂抹在杨柳枝头。清凉的晚风,摇摆着柳条,送到自己身上来,令人神志为之一清。就在这个时候,贞妹提了个菜篮子到菜园子里来挖菜。然而这几块地的菜,早让兵士们挖空了。她挽了一个篮子进来,打算挖些什么呢?她进来了,故意装出猛然一惊的样子,笑问着说:“李先生,你也到这里来玩玩?”我看她头发梳得光光的,换了一件新的花褂子,袖子卷起来几层,又露出她那圆圆的手臂来。在这四月天气,靠着黄昏的时候,天气是不会怎样热,然而她却仅仅穿了一件单的花褂子。在花褂子上面领圈下,露出一条红色丝条,围在颈下,这是表示着她衣服里面,穿了一件带吊带的抹胸。在旧妇女社会中,这是一桩富有挑拨性的东西。我不知道她何以会有这种装束,而且会在这地方会着了我。我当时心里又跳了,就笑着向她说:“心里闷不过到这里来玩玩。姑娘,你闷不闷呢?”她抿了嘴笑着,只摇了两摇头。于是乎她没有话说了,我也没有话说了。这个时候,一切旧礼教的言语,都不能拘束我,我心里只想着,我要借怎样一个机会上前,去抓住她的手,然后很大胆地和她谈几句心里所要说的话。然而我又想着,假使她生起气来了,叫唤起来了,我怎么办呢?她虽不是守住绣房门的千金小姐,然前她是一个纯粹的旧式女子,用对新式女子那种求爱的行动,她不会接受的。然而对旧式女子求爱,要怎样呢?我不知道。而且对旧式女子,根本上或者就无所谓求爱。我心里在那里彷徨的时候,眼睛就全射在她身上。她当然有些知道我的心绪,她又不像纯粹的旧式女子,并不肯做表示。她却忽然地向我噗嗤一笑问我说:“李先生,你老望着我做什么,不认得我吗?”我还不曾答复她这句话呢,遥遥地听到她父亲叫贞妹,她扭转身就跑走了。听到她走进自己的大门口,在答应她的父亲。自己在那菜园里,直站到月亮上了树梢,方始回店来。在灯下她和孟老板一同送饭来吃,只是含羞答答的,低头微笑。那时,我心中不知道是愉快,是恐慌,或者是其他,只是昏沉沉的。

到了第二天,我恨不得立刻到了黄昏时候。到了,我就溜到菜园子里去,可是她并没来。第三天,又是雨天,却不能出门。第四天呢,孟老板曾当面夸奖自己忠厚老成,是难得的青年。于是到了黄昏时候,自己便有些犹豫,等着自己到菜园里去时,她已由那里回来了。在街中心垂杨枝下,二人碰着,相对着,微微一笑。当晚就发生了常营长那一件事。她惊慌之余,自此之后,一人就不敢出来,于是把这机会错过了。错是错过了,可是事后一想,错过得好,自己总算很纯洁帮了她一个忙。可是话又说回来了,纯洁只是在形式上,论起良心来,何尝纯洁呢?现在是离开她了,当了这黄昏晚景,想起她来,却是令人有些恋恋。看她今天送我那番情形,是很留恋的。不知道在今天黄昏时节,她作如何感想。

他一路如此的在马背上想着,低了头,简直忘了抬起来。忽然马一闪蹄,停了不走,抬头看时,骑兵都不走了。有一个骑兵回过头来道:“这里刚才有大批队伍过去,我们倒不能不谨慎一点。”

李守白问道:“何以见得?”

一个骑兵道:“你不看这路上的人脚、马蹄印?好在我们有护照的,走着看吧。”于是一行五匹马,顺了大路,向安乐窝从容走去。然而这一条路上,正也是人足、马蹄印不断。到了安乐窝,天色已是黄昏。只靠西边一片红霞的反光射着路上是亮的。一行人跳下了马,各牵着马绳,缓缓地走到韩乐余门口,李守白将马在矮杨树桩上系了,请四个骑兵在门口等上一等,然后才走了进去。

他这一进门,倒有一件事很让他惊异一下。韩乐余家,现在忽然添了一个大脚老妈,那人穿了一件黑布褂,长到膝盖上,左一条右一条的黄色灰痕,一张黄脸,有许多黑迹。头上包了一块蓝布,遮到眉毛上头。下面穿了大脚蓝布裤子,拖拖沓沓,罩平鞋口。脚下穿了一双破男鞋,用许多草绳子捆上。她手上拿了一把大扫帚,正在扫地,抬头看到李守白,忽然“哟”了一声,丢了扫帚迎上前叫了一声“李先生”。李守白听了她的声音,这才明白了,正是韩小梅,也失声“呀”了一声,站着脚定了定神,才点头道:“令尊在家里吗?”

小梅随手一把将头上的蓝布包扯了下来,将蓬下来的头发继续着向耳朵后面顺了过去,接着又伸手摸了一摸脸上,扯了一扯衣服,看了她现出十分不安的样子来。

李守白见她不作声,又跟着再问一声道:“令尊大人在家吗?”

小梅笑着点了点头道:“在家。”她只说了这一句话,人就向里面一跑。李守白看了她这情形,倒不明她用意所在,只好呆呆地站在过堂里静静候着。过了一会儿,韩乐余披了一件长衫,一面扣纽襻儿,笑着迎了出来道:“难得难得!李先生居然来了。”拱着手,连连说请。

李守白见韩乐余满面春风,一想这老头子真是和气,隔了许久的日子,见面之下,还是初次相逢那样亲热,便笑道:“我这大门外边,还有四个护送的骑兵,我得安排安排人家。”

韩乐余道:“那不算是外人,赶快请进来,让他们便饭了去。”

他说着话,竟自将这四个骑兵拱手让到堂屋里来。他除了自己招待茶水之外,连忙吩咐二禿就预备了一餐面食,让四人饱餐而去。在这种主客应酬之间,韩小梅并不曾出来,李守白心里,自然是纳着闷。他家里一切都如常,为什么她一个人就糟蹋到那种样子?难道她是为了避闲人的耳目,故意装出那个样子吗?不过心里如此怀疑,嘴里却不便问出来。

韩乐余陪那四个骑兵谈话,他也陪那四个骑兵谈着话;韩乐余陪那四个骑兵吃喝,他也陪着四个骑兵吃喝,心里只觉有一件什么事情没有办。仔细想起来,实在也没有什么事不曾办,只是不安而已。这时天色早已晚了,黑洞洞的长空里,大小鼓钉似的密密排着星斗。

二秃亮上一盏灯放到桌上,重泡了一壶新茶,对面坐下,韩乐余先斟了一杯茶,两手送到李守白面前,笑道:“我们慢慢谈一谈。这次,李先生不会像上次那样,是匆匆要走的了?”

李守白道:“来了就要韩先生盛情招待,心里过不去。”

韩乐余叹了一口气道:“这样内忧外患的年头,身家性命,今天保不了明天,上午保不了下午,有些吃喝,不和朋友快活一下子,岂不是枉过了?这两天忽然又传说日本兵要来了。我们军队内战,日本帮助着,以往是有过的,不像这次这样明目张胆呀。我们村子外大路上,整天过着大军,百姓又惊慌起来。我听说尚村一带,百姓跑了一个精光,我们住在这里,总算还没有遭难。好在我们家里,也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哪一天打到这里来了,哪一天我们就丢家逃上山去,所以还守着这个寒家。就是敝村子里,胆小的,也都早已走了。我们父女住一刻是一刻。请想,家里这些东西,留着做什么?”

李守白道:“这次日本兵,并不帮助哪一边,是要从中捞便宜。韩先生虽然是胆大,究竟这个办法不好。军事变化不测,战场上的事,上午这块地是后方,下午变了最前线,乃是常事。而且军队进退,也不能通知老百姓。假使一边军队退了,和那一边追过来,双方军队,正好对了中间打,要逃也来不及了。”

韩乐余道:“我本来也想走,无如小女有些傻气,她舍不得丢了家里这些东西,我想一个小姑娘都有这种胆量,我还怕什么,所以就没有走开。”李守白道:“果然的,大姑娘胆子不小,今天这大路上过兵,我又带了四个骑兵进来,她一点不怕,倒在大门里扫地。”说着不觉一笑道:“我突然相见,几乎都不认得了。”

韩乐余笑道:“究竟是孩子气,她故意弄成这个样子来。天天用荷叶泡水洗脸,糟成一副曹操面孔了。”只说到这里,却听到小梅在堂屋里叫了一声爹。

韩乐余道:“什么事?你不会出来说。”

小梅道:“瓜子豆子炒好了,你端出去。”

韩乐余道:“你端到堂屋里还不能端出来吗?李先生又不是生人,怕什么?哦!明白了,你因为脸上糟得那样不好意思见人,对不对?但是李先生已经看到的了。”

小梅在堂屋里叫道:“你端出去呀,你不端去,我就放在堂屋里了。”

韩余乐听她如此说,自己只好走进堂屋去,只听他在堂屋里道:“淘气,既是这样,为什么倒不出去呢?我端碟子出去,你把开水壶提了来吧。”

韩乐余先端了两碟瓜子炒豆来,随后小梅也就提着一壶开水来了。她已经不是扫地时候,弄成一位老太婆的样子。脸上擦得白净净的,头发梳得溜溜光的,身上也换了一件蓝布长衫,那长衫虽是旧的,却一点皱纹也没有。脚上那双大鞋,也换了白底子扁平的青鞋了。她一手提了壶,一手可抬起溜圆的光手臂来,挡住了眼睛,一路笑了上前,走到桌子边,索性将手上的开水壶放下,格格地笑将起来。突然一转身,竟跑回去了。

韩乐余道:“这是什么意思,我真不明白,弄成那怪样子,不好意思见人,换了本来面目,又不好意思见人。”说着话,自己向茶壶里冲上了开水,自提着开水壶进去。过了许久他才走出来谈话。小梅这回也跟着出来了,端一张方凳子,正着脸色坐在一边灯背后。这灯是白瓷的大罩子,光亮很足,照见她那脸上,泛起了一层红云,垂着长睫毛挡住了她的眼光。李守白见她不作声,自己不好意思也不说,便先开口道:“大姑娘倒很会化妆,先前我走了进来,几乎不认识。”

小梅听了依然正着脸色,忽然噗嗤一笑,先将身子一扭,然后又侧过来,摇了一摇头道:“这不算什么,我们村子里的姑娘,都是这样,我也是跟别人学的。”

李守白道:“这件事,我倒是初次听到说,倒很有趣。”

小梅道:“这也没什么趣不趣,到现时逃难的日子,把脸遮盖起来,是不得已的一件事呀。”

她说这话时,低了头,脸孔更红得厉害,把两只脚在地下画着,又笑道:“对不住,我不会说话。李先生,我问问你在城里的情形吧。你在城里,住在什么地方?”

李守白借着这个机会,也就打算把话锋转了过去,因道:“提到了这件事,那是很困难的事了。还是靠了师长的面子,才找到一家关了门的饭店,住了几天。”

韩乐余道:“关了门的饭店,自然没有伙计,也不预备茶饭,怎么样可以住呢?”

李守白笑道:“那店老板父女两个,待人都算不错,我住在那里,就像一家人一样,而且我住了许久,还不曾掏出一个房饭钱来呢。”因就把寄居在孟家老店的情形,大概说了一说,及说到常营长冒夜闯进饭店去的一件事,就说得有声有色。韩氏父女先是静静地听说,等他说完了,小梅就突然插嘴道:“那个姑娘,长得一定是很好看的了。”

李守白道:“那也不过中等人才吧。”

韩乐余道:“一个开饭店的姑娘,有这样的本领,总算不错。”

小梅道:“这是做姑娘应该做的事,也不算什么能耐。”

李守白提起茶壶,斟了一杯茶,端着杯子,慢慢地喝茶,眼睛却向着小梅看了不作声。韩乐余道:“小梅,天不早了,你可以去做晚饭了。家里还有点酒,可以预备出来,我和李先生痛饮一场。刚才吃点心,我看李先生好像有什么心事,饭不曾吃饱。”

小梅道:“这样天长日子,不吃饱饭哪行。”说着话,她就走了。

李守白看了这位姑娘,忽然不肯出来,忽然笑着见面,忽然逃走,忽然又板脸坐着,忽然表示不满意,忽然又同情起来,顷刻之间,态度倒变了好几变。胸里一点事情都搁不住,假使我要找个对手方,我一定要向这种女子去求爱。只有这种女子没有一点狡诈,很容易对付。这样的女子,真可以送她一个“太平花”的徽号。他正如此沉思着,坐在对面的韩乐余,看着很奇怪,以为他的脸上,何以一时变几样颜色呢?李守白一抬头,不觉和他对着眼光,心想我如此着想,未免欺侮了好朋友,于是立刻一正胸襟,重复谈起话来。谈了一小时,小梅送着酒菜来了。看时,桌上摆着有煎小鱼、炒鸡蛋两个碟子,一大碗红烧鸡块、一大碗黄瓜丝,便笑道:“又是这样费事,实在城里人到乡下来,多煮些素菜给我吃就很好了。”韩乐余道:“要别的东西没有,要吃素菜那很容易,不过我们那总不成敬意。”

李守白道:“韩先生,你有所不知,城里所卖的菜蔬,由乡下运了去,已经有一两天了。在菜摊子上,又说不定要摆多少天,才能到人家厨房里去。所以那种菜只是用水浸着维持原样,简直没有菜味了。乡下的菜现摘现煮,那种鲜味,城里人是不容易尝到的。”小梅突然站起来向李守白道:“请你慢慢地喝两杯。”说毕,她一按筷子就走了。

李守白不明白她什么用意,不便问得,韩乐余知道这姑娘的脾气,也就不去理她。李守白喝了两杯酒,小梅却端着一碗青椒炒茄丝,放在桌上,坐下笑道:“别的什么菜来不及做了,这茄子倒是很嫩的,李先生可以尝尝看。”说着,扶起筷子,便挟了一筷子,放到李守白面前的煎鸡蛋碟子里。韩乐余笑道:“我的姑娘,敬菜这件事,已经是俗不可耐了,偏是你所敬的,又是炒茄子。”李守白笑道:“不然,大姑娘是一番热心,她听到我说乡下菜好吃,所以希望我赶紧尝尝。”说着便吃了几筷子,连说好吃。又说小梅做得好。

小梅笑道:“不但是我做的,还是我种的呢。”

李守白道:“人生在世,应当这样。城里大姑娘,只知道怎样穿衣服,怎样涂脂抹粉,菜是怎样由土里长出来的,都不知道呢。”

小梅笑道:“可是乡下姑娘,也不知道城里的事,她是中国人,可不知道中国有多少省,差得更远了。”

韩乐余笑嘻嘻地喝了一口酒,放下杯子来,望了小梅道:“你说这话,很自负,以为你知道有多少省呢。”

小梅一笑,李守白见她头微低着,脸上又微红起来。李守白也不解何故,这位姑娘,倒老爱害羞。可是姑娘的羞态,是令人可爱的,尤其是在灯下。不过自己心里已经警戒了自己了,决不当人家的父亲大谈正经,暗地里却醉心人家的姑娘。觉得有些穷于应付,正不知如何说才好,忽然呜呜一阵军号声,在天空里吹过,李守白立刻丢了闲话,侧耳听着,问道:“啊哟!哪里来的军号声?”韩乐余倒不惊慌,微微地向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