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李旭东为感谢杨倚云指导月英起见,特意在家里自备了一桌饭,请他来吃,也并没有下什么请帖,只是由月英见着杨倚云口约而已。杨倚云是歇不了三天,不到李家来的,不约他,他还要来,而今又是月英面请,当然非来不可。当月杨倚云和月英在公司里工作已毕,就共坐了一辆汽车到李家来。

到了门口,汽车自开回去了。杨倚云一见李旭东,就笑着说道:“怎样还要老伯来请我,真是不敢当。”李旭东道:“难道年长的就不该请年轻的吗?那么,倚云你为什么老请月英哩。”杨倚云道:“我们是同辈,年长年轻没有关系,老伯可是长辈。”李旭东道:“你不要看我是长辈。好玩起来,也和你们年轻的人差不多呢!回头吃了饭,我们一块听戏去。离得北京久了,倒想听真正的北京调,现在由北京来了一批新角,应该去看看。”月英听说,对着杨倚云一跳脚道:“我说怎么样,汽车留着在这里,也许吃过饭有什么玩意儿,你就硬要把汽车打发走了。”杨倚云道:“我们坐黄包车就是了,何必一定要坐汽车呢?”月英道:“坐汽车不坐汽车,倒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我是主张留着汽车的。你一定不依,要把汽车打发走,我不能不算是一段小小失败了。”她说时,正站在一盆花架边,她于是背转身对着一盆新开的栀子花,不住地用手去扯那绿叶。扯了一片,用手一撕,扔在地下,就把脚来踏。杨倚云见她有十二分不高兴的样子,便笑道:“这很不值什么呀!我们吃过饭,打电话去叫一辆来就是了。”月英依旧是背着脸,说道:“来得及吗?”杨倚云道:“如其不然,我马上打电话叫去,也未尝不可。”他们在说话时,李旭东在一边看着,觉得他们娇嗔可喜,另外有一种小儿女的情致,自己本来就觉得杨倚云尚属诚实一流。在上海滩上,这样的年轻人却是不可多得。况且拍电影的人,十有九个是滑头码子,杨倚云独能不落俗套,更是难得,所以心里对于他倒还引为可靠的晚辈来看待。而且杨倚云对于月英那一番体贴之意,更胜于骨肉,很是高兴,便笑道:“倚云,你不要信她,时候还早着哩。把汽车叫了来,在门口等我们吃饭,那个钱花得太冤了。”月英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快吃饭吧。饭吃得早,可以从从容容去看戏。”杨倚云笑道:“你怎样不说听戏哩?北京人是不说看戏的呀。你这个老北京,倒闹成外行了。”月英道:“在上海这样久,慢慢地也跟着上海人说上海口音了。”杨倚云笑道:“我以为北京话好听,非常伶俐清脆。”说着偏过头望着李旭东笑道:“老伯以为如何?”李旭东笑道:“对的。”月英摇了摇头道:“哼,难怪你要我说北京话,原来你是为着好听呢。我不是留声机器,我能说话让你听吗?我偏不说,偏不说。”她这样一来,大家都笑了。这时,酒菜已经摆好在桌上。李旭东让月英和杨倚云坐了上下位,自己却在杨倚云对面坐了,自觉是个知趣的人,这样就不碍他们的友爱了。杨倚云面前,摆着一把酒壶,拿了起来,就要向月英杯子里斟酒。月英一伸手将杯子按住,笑道:“不,不,不要。”杨倚云笑道:“怎么样?我们还要分个谁是主人谁是客吗?”月英笑道:“我才不管呢!因为这两天我正要到永安公司去灌话匣子,怕喝酒伤了嗓子。”杨倚云道:“真的吗?我仿佛听见说,永安公司要请你把那《童女牧牛》的曲子灌片子。我起初以为是小报上的谣言,不料倒真有其事。”李旭东道:“我原也不曾料到有这件事。老实说一句,这无非是因为月英升了明星,让人家抬起来了,于是她平常唱的歌,也会值钱起来。到了话片子开起来的时候,就有人说道,请电影明星李月英女士唱《童女牧牛》。那么,自然就会有人听,有人听,公司里灌的片子,也有人买了。譬如柳暗香,她唱的广东小调,真是广东妇孺皆知的东西,偏是她唱了,可以卖一块钱的门票,这不是笑谈吗?”杨倚云道:“真有其事,小阿妹倒要发笔小财啊。”月英笑道:“我收到了钱的时候,我一定请你吃饭。”杨倚云将手上的酒杯向上一举,笑道:“这不是请我吗?饭我是不要吃,不过你唱的《童女牧牛》,我还没有听见过,我倒是愿意先听为快呢!”月英笑道:“先听为快这个名词,我倒是第一次听到,等哪天我在家里练习的时候,你来听吧。”杨倚云道:“是哪一天练习呢?”说着话,就望着李旭东。月英怕她父亲说出来,不住地对她父亲 眼睛。李旭东笑道:“不告诉你也好,你将来先在留声机器听吧,那一定比当面听着还更有味。”倚云笑道:“就是不告诉我,我也会探听得出来的。到了小阿妹练习的时候,我就会偷着来听的。”月英笑道:“老远地跑来,听着人家唱一段曲子,那也太没有意思了。”杨倚云道:“我坐汽车来。”李旭东正拿了手上的筷子,要去夹菜,听到这样说,于是将筷子在桌上画着字,说道:“你这一笔费用,每月牺牲得不少吧?”杨倚云皱了眉,又吸着一口气,说道:“正是这样,每月的汽车费,花得太可观。我很想买一部汽车,一口气又拿不出这些钱。”月英道:“我也是这样想,什么时候卖香槟票,我要买一张香槟票试试。若是中了彩,就可以买一部德国车了。”李旭东道:“我们有职业的人,为什么要想发那种浑财?我也是少不了要坐汽车的,我们想法子去买一部大家来共坐吧。”月英放下筷子,一拍手笑道:“我有一个办法了,我们来开一个股份公司,我和杨大哥都在公司里借两个月薪水,什么钱也不用,先买下一部汽车。若是钱不够的话,爸爸,你也凑上一点儿,坐起车来,也摊你一份。”李旭东道:“你每个人借两个月薪水,也不过是千把块钱,哪里能买好汽车。”月英道:“我灌了话片子,还有一笔款子啊!”杨倚云笑道:“我也有一笔外花。现在乾坤公司、一元公司都约我拍一套片子,我因为怕忙,没有答应。若是为买汽车起见,我也只好接受他们的聘书了。钱是我和小阿妹出,汽车可是加入老伯一个,老伯看好不好?”李旭东笑道:“有这样便宜的事,我岂有不赞成之理,何必问好不好。”杨倚云笑道:“小阿妹出钱,还不和老伯自己出了钱一样吗?占一点儿小阿妹的便宜,那也不算什么啊!”月英道:“我买了车子,每天到公司去,我是要坐车子的。爸爸每天出门的时候,和我到公司里去的时候,恰好是冲突,这个我不来。”说着,摆了身子一鼓嘴。李旭东笑道:“不要着急,我这一份干股,是不享优先权的。你们坐了不要车子的时候,我才顺便借着用一用。若是你们整日整夜地要坐,我这一份干股,就不发生效力,你们看这种办法如何?”月英道:“我们的钱,怕不够呢。你多少得凑一点儿数目。”李旭东笑道:“这话太岂有此理,既要我出钱,又不许我坐车,我为的是什么?刚才倚云所说,倒很欢喜,以为可占便宜。这样说来,倒是你们要占我的便宜。”这一说,大家都笑了。三个人吃一餐饭,就谈了一餐饭时间的汽车问题,谈到后来,月英跳着脚道:“没有什么可疑的了,我们就是这样办吧,明天就和杨家阿哥去看汽车样子。”李旭东道:“这一层倒不要忙,你还是先把歌唱好吧。把灌话片子的钱拿到了手,你才算有坐汽车的把握呢。”就在这时,门口的汽车,呜呜地按着喇叭乱叫。月英将两手两个食指,同时塞住了耳朵眼,皱了眉顿脚道:“吵死了,吵死了。”杨倚云道:“汽车夫催我们上戏园子去呢,我去骂他两句吧。”李旭东道:“骂他做什么,他多等一个钟头,我们多出一个钟头的钱。他催我们出去,这是好意,为什么还要去骂他呢?”杨倚云笑道:“其实我们也该出去了,这一餐饭,吃得时候很久,再要不去,好戏都要唱过去了。”一句话提醒了月英,走到屋子里去,拿了粉扑,对着镜子,忙着一阵乱扑,脱下了家常穿的衣服,换了一件新的长衫,一面扣着,一面由屋子里走出来,笑道:“走哇!再要迟了,花钱只好听一点儿戏尾子,真是不值呢。”一阵乱催,把李旭东和杨倚云茶也来不及喝,就加上衣服。月英在衣架上取了两顶帽子,一只手拿了一顶,将李旭东的帽子举起,自己微微一跳,把帽子向他头上一合。接上将杨倚云的帽子,向他怀里一扔,笑着说道:“走吧,走吧,不要耽误了。”说毕,拖了李旭东就跑,杨倚云也笑了跟在后面。三人到了戏园子里,正好赶着好戏上场,看得十分有趣。戏又长,到一点钟才散戏。这一辆汽车,先送李氏父女二人回家,然后再送杨倚云回家,这一晚的汽车费,就花了十几块。杨倚云受了这一点刺激,觉得这汽车有早买之必要。第二日在公司里见了月英,就极力地鼓动她合股买车,月英道:“你不要急,车是买得成的,明天我就到永安公司灌片子去了。”杨倚云道:“一切都预备好了吗?”月英道:“这也无所谓预备,明天我带着音乐队一路去就是了。”杨倚云听了她这话,心里就算有成局,只是含着微笑。

到了这天晚晌,他晚饭也来不及吃,就独自一个人,到李旭东家里来。那正是六七点钟的光景,在那电灯稀少的马路上,一轮新月飞上天空,照着马路上的绿树,一闪白光,风一吹,树梢上的银光,飘摇不定。杨倚云走到李旭东弄堂门口,因为月色很好,徘徊了几步,就在这个时候有一阵弦簧紧奏的西乐声,送入耳鼓,听那声音,正是从李家发出来的。这次来得巧,恰是月英唱曲的时候。走上前,将门推了一推,倒是虚掩的,于是挨身而进,站在天井里,静静地向下听。月英的调门,唱得非常地高,字音又很准,因此一字一字都听得清清楚楚。里面的音乐完了,杨倚云情不自禁地鼓了一阵掌。屋子里四个奏西乐的,正挤在一处,月英和她父亲,都坐在沙发上含着微笑。杨倚云一进门就笑道:“你不告诉我唱的时候,我也知道了,唱得真好啊!”月英笑道:“我告诉你好消息。明天我就要去灌片子了,我的股份,大概不成问题,你的股份哩?”杨倚云道:“只要你下令好了,我一定赶办,绝对不成问题。不过刚才我听你所唱的,只有一小段,你不能不把这曲子重新唱一遍?”月英道:“我原没有唱完,不过你加上不能不三个字,倒有些强迫的意思。我偏不唱,看你对我又怎样办。”杨倚云道:“呵,我这话是说得冒失了,不过我的意思是说在交情一方面,我既特意来听你的唱,你不好意思不唱呢。有老伯在这里做证,看看我的颜色,是不是强迫的样子呢?”李旭东听了,只是微笑。杨倚云笑道:“这真是我的话说错了,我现在自己来罚自己,明天准请你吃饭,你看这一餐饭,能不能盖过我说错的那句话。本来呢,一句话说错了比什么事还要重大,无论怎样,是赎不回来的。不过……”月英笑道:“你不要解释了,越解释越错,我还是唱我的,你只在一边听,不要多我的事就行了。”李旭东见她如此说,又指挥乐队奏将起来。月英同时站起来,挥动两只雪白的手臂,带做姿势带唱。她曲词里面,每段都是一半景,一半言情。她唱道:

天上的月,镜样圆。楼下之花,锦样鲜。月圆花好,是个有情天。小情人,今夜是有情天。我为你吃不饱,我为你坐不安。我也为你深更半夜眠不能眠,嗳呀我的哥,不是我把你怜,只是你和我有缘。嗳呀我的哥,你和我有缘。

月英唱到“嗳呀我的哥”一句,眼睛对杨倚云瞟了一眼。唱到“不是我把你怜”,手微微地一摆。接上将巴掌向身前一照,又对自己脸子一照。唱到你和我有缘,于是再瞟杨倚云一眼,又点点头道:“你和我有缘。”杨倚云耳闻目睹,不由心里一动,连那几个奏西乐的,在这时候都望望杨倚云,又望望月英。月英把歌唱完,向后一退,向椅子上一靠坐下,两脚不住地打着拍子,笑向杨倚云道:“唱得好不好?”杨倚云拍着手道:“好好好,再来一段就更妙。”月英一撇嘴道:“你倒说得好,天下哪有那样容易的事呢?”李旭东道:“倚云,你不要理她。等明天大话匣子出来了,你买上一张片子,放在家里,爱在什么时候听,就在什么时候听。爱听多少次,你就听多少次,那不好吗?何必现在这样恭维人呢!”杨倚云笑道:“话匣子唱的,哪有人唱得好!我宁可……”月英笑道:“你越是抬举我,我越不受抬举。”说毕,一转身,就向后面屋子跑走了。杨倚云跟着在她后面走,一直跟上楼,到了月英父女读书的房间里,因为来迟一步,竟找不着月英。于是向靠背沙发上一坐,笑道:“无论如何,你也躲不出这两间房,我坐在这里守着,看你出来不出来。”一语未了,突然有两只手从背后伸出来,将杨倚云的两只眼睛扪住。杨倚云反过两只手,将她的两只手也一把握着,向下一拉,回转头笑道:“你和我闹,我可把你捉住了。”于是站起,将月英拖到面前来。月英笑着靠住他,向沙发上一坐,笑道:“你这个人太不客气了,在楼下有那些人。你一定要我唱了又唱,人家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我不难为情吗?”杨倚云道:“这有什么难为情,无非算你肯答应我的要求罢了。这一阵子,小报上天天登的是我们的消息,我们的关系,你怕还没有人知道吗?”月英将头在杨倚云胸胁下不住摩擦,口里哼道:“我不来,他们给我捣乱,我不来。”倚云笑道:“你来不来关我什么事,这是小报馆登的话,你还是和小报馆去交涉吧。”月英将脚一顿道:“我明天就去,怕什么?”杨倚云道:“我也不明白,他们的耳目为什么那样灵通,我们买汽车的话,千万不可让他们知道。若是登出来了,我们的汽车还没有买妥,那就更难为情了。”月英道:“既然如此,你明天就可以到洋行里去看汽车,后天我们就坐起车来。无论如何,不让小报馆里先知道。”杨倚云笑道:“只要我们坐车,就是让小报馆里先登出来,那也不要紧。”月英道:“不,我主张马上就买,明天下午,你到我家里来拿款。”杨倚云对于月英说的话,是百依百顺。月英既然主张要赶快坐车,杨倚云办得更是敏捷。

次日总算起了一个早。十一点钟的时候,就起来,赶紧到洋行里去,看好一辆汽车,价目购定三千二百块钱。他们久在上海滩上混,条条路都是通的,居然和洋行里说妥了,先开车子回去,次日来付款。杨倚云是个会开车的人,马上一直开到李旭东家来。这个时候,月英预备吃完饭,好到公司里去灌话片子,正和李旭东要商量,叫哪一家的汽车。杨倚云笑着进来说道:“我办差事,总算是会办的,车子已经买了来,若要上公司去,我就送去。”月英道:“车子就买好了吗?车夫呢?”杨倚云竖了一个大拇指,反指着自己的胸口,笑道:“这样一个小汽车夫,能够伺候小姐吗?”月英笑道:“你的汽车,开得是好,不过你是兼差,我怕你干不长久呢?”杨倚云道:“我马上倒是有一个人,我今天没有去找他,你若是愿意,我明天可以叫他来看看。”月英敲着挡风的玻璃板,说道:“开吧,开吧,到了约会的钟点了,给外国人做事,不要不遵守时间啊。”杨倚云今天开了自己买的车子,也是一件喜事,精神非常兴旺,用一种灵活的手腕,把汽车开得快而且稳。

不多大的工夫,到了永安公司。杨倚云陪着李氏父女,进去灌话片。所有音乐队,他们早来了。公司里的人,正也忙着别的事,因此他们一来,就请灌片。片子灌完,前后还不到十分钟。公司里的外国人,支票也未曾签,就将十元一张的钞票,叠着齐齐的,送了李旭东两厚沓。李旭东教了半辈子的书,从来不曾见赚钱有如此容易的。现在突然接到二千多块钱,也不曾费丝毫的力量,觉得这钱只要有法子去找,将钱到手却不费吹灰之力。于是喜气洋洋的,和杨倚云月英坐了汽车回家。

到了家里,正有人要找他到学校里去,于是将钱锁在箱子里,也不管月英和杨倚云如何去消遣,匆匆地到学校里去了。当李旭东将钱收起来的时候,月英一伸手从中抽了一小叠,也没有数多少,就向袋里一塞,这时对杨倚云笑道:“阿哥,你总是请我,我没有请过你,今天你不要客气,我要大大地请你一下,你愿意到什么地方去玩呢?”杨倚云道:“今天,我们自己有了车子,还不是爱上哪儿就到哪儿。我想我们开了车子,到乡下去一趟吧。回来之后,我们再找个地方吃饭,你看好不好?”月英也是喜欢过了分了,一点儿主张没有。杨倚云说是下乡,就是下乡好。当时和杨倚云出门,也不向后坐,就坐在杨倚云开车的地方。杨倚云开了车,风驰电掣,直向乡间而去。这马路修得光滑平坦,两边的柳树,枝叶相连,齐齐地排着,直成了一条绿巷。这条绿巷由崇楼杰阁的当中,慢慢伸到旷野的地方。这里四围是麦田,麦都长得三四尺高,风一吹来,起着一层层的黄色波浪。车子所过的地方,有几条小河,在麦田里纵横穿插。乡下许多新树,左一堆绿,右一丛青,散在各处,青绿之间,有时还带着一两间竹篱茅舍的人家。杨倚云看了景致,心里一畅快,车子开得也极快了。车子下面随卷着一道浮尘,如浓烟一般,向空中直冒,因笑着对月英说道:“我觉得在乡下住,比上海滩上有意思多了,我们将来在乡下买地造房子,住在乡下吧。”月英抿嘴笑道:“我们合股买汽车,还合股盖房子吗?”杨倚云笑道:“其实要合什么股,将来我的不就是你的,你的不就是我的吗?”月英偏了头,望着风景,说道:“我们又没有债务关系,这话怎说呢?”杨倚云将一只手扶了车机,一只手从月英背后,偷了伸着过来要将她脖子一抱,正要她回头过来,月英忽然大叫一声,杨倚云缩手不迭。其故为何?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