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元龙带着一般弟兄们,提着大枪,见弟兄们已经把当中这段道路闪开,自己离着来人还有两丈多远,赶忙把脚步一停,向对面招呼道:“朋友们是从哪儿来的?我这喀兰寨全是一般打猎为生的弟兄们,为什么砸开我栅门硬闯进来,你们究竟是哪儿来的,为什么事?”快手左洪从火把光中看到赵元龙身形相貌,说话的情形,就知道此人定是这喀兰寨的首领赵元龙了,遂厉声喝问道:“你可是这喀兰寨当家的首领赵元龙吗?没有事焉敢来惊动你,你这喀兰寨聚着好几百名闯江湖的朋友们,没有点来头的,敢往你这太岁头上动土吗?告诉你,我们是宁安府下来的,奉将军都统的命令,有点小事请你到宁安府去一遭。赵元龙,都统对你这是另眼看待,大远地叫我们赶到喀兰寨,你可别不识相,你也是一个闯江湖的朋友,光棍一点就识,话不用多说,顺情顺理把喀兰寨花名册交出来,叫你手下弟兄把兵刃、器械完全放下,把你手底下的头目人带着,一齐到宁安府。赵元龙,凭你也是一个堂堂男子汉,我也久闻你很外场,常言说得好,好汉做事好汉当,你若听你左老爷的话,尚可保全你喀兰寨这些弟兄们。赵元龙!你只要敢依仗人多势众,恃强拒捕,那是你甘心要血染喀兰寨,叫你们一个也难逃活命,你还不把家伙放下,真等到我动手才算数吗?”

赵元龙对于这种突如其来的事真是莫名其妙,想那姬隆风、云飞暗入宁安,总然他们失风不利,也不致就连累到喀兰寨。自己在喀兰寨这里虽则没更名改姓,但是藏锋敛锐,自己流亡关外在这个地方匿迹销声,个人的隐痛可跟地方上没有丝毫牵连,所以赵元龙是理直气壮,立刻带着怒说道:“这位老爷你姓左,是宁安府来的,你所说的话我一句不懂。我赵元龙领率着一般苦朋友在喀兰寨这里,领率着弟兄们凭着血汗,拿着性命来谋衣食,我们从来不跟任何地方有来往,安分守己自食其力。朝廷的王法虽则厉害,朝廷的刀虽快,也不能杀无罪之人,左老爷你凭什么叫我到宁安府,我们一般猎户们又犯了什么罪?你不要认为老百姓好欺负,你不说出理由来,没有那么容易。”

快手左洪哈哈一笑道:“赵元龙,你敢跟左老爷讲价钱。姓赵的,你睁开眼看一看喀兰寨我已经给你保护住了,你不用狡辩,你跟别的地方没有牵连,谅你也认得出,姓左的以及身边所带的人,全是吃粮当差的朋友,既然到你这里来,就有地方交代你,你犯的案你自己心里明白,到了宁安府,自然还你个公道。你在这个地方想要问你犯的什么罪名,你还用问我,宁安府去的人,就替你把这场官司全交代下了,专等朋友们到案交案,你是去不去?”

赵元龙厉声说道:“你们这群东西,冒充官府,想抢劫我喀兰寨,姓赵的从在这里落住脚,就没到过宁安府,你们这群东西结伙打劫,想在喀兰寨这里找了便宜去,算瞎了眼,姓赵的不吃这个,你趁早给我滚出去,我这条枪可不认识人。”

左洪立刻把判官双笔一分,向身后一挥道:“伙计们,这小子他是安心拒捕,不动手是不成了,只要敢拒捕的是格杀勿论。”话声中,左洪往前一纵身,口中在喊着:“姓赵的,这场官司你还是打吧。”左洪身形一纵过来,双笔照着赵元龙当头盖顶就砸。赵元龙身形从后一纵,口中也在喊着:“弟兄们,抄家伙上,一个别叫他们走了,姓赵的天大的事情也敢担承。”快手左洪双笔砸空,赵元龙身形撤出去,掌中这条大枪反往前一抖,捧枪照着快手左洪脑前便扎,左洪身躯往右一撤,双笔趁势向右一带,经下往上圈回来,双笔用足了力,兜定了大枪杆上,当啷一声崩个正着。

快手左洪因为看不出赵元龙掌中这条大枪是什么身份,他用足了力这么招呼,这一下子,大枪被震起来,双笔也被崩得反往下沉,快手左洪也十分心惊,还仗着自己不敢轻视,双臂上是把力量用足了,这才知道赵元龙竟使用铁杆大枪。左洪身形疾转,他把双笔的招数展开,再不敢和这条大枪硬砸了,因为方才往上一崩完全是自己的力量,赵元龙的大枪真真地用拍砸的手法,自己的双笔就架不出去。这时快手左洪所带来的一般捕快们,由王大刚、邹长富指挥着,身边所带进来的弟兄们往上猛攻,他们可是一边往上扑,一边高声威胁着:“猎户们,只有扔家伙的免死,拒捕的全以匪类对付。”这个喀兰寨栅门内一带就乱了。

赵元龙这条大枪虽则也是一二十年的工夫,在关里一带也成过名,无奈此时所遇到这个快手左洪,他是江湖中的能手,并且人又十分狡猾,他跟赵元龙一动上手就知道是一条硬汉,这条大枪上真下过功夫。他立刻施展开小巧之技,这对判官笔完全是虚封虚架,声东击西地指上打下,把他一身轻身小巧之技也尽量施展出来,蹿高纵矮、闪展腾挪。这一来,赵元龙立刻相形见绌,何况喀兰寨的确是一般安善的猎户,平时一点非法的事情没有,一旦遇上这种意外的变故,就是这般猎户们手底下也全会个三招两式,拿得起家伙来,有胆量敢拼命,可是没有正式的人统率他们,指挥他们,这就毁了!

快手左洪所带来这三四十名官人,完全是宁安府挑选出来的,府县官厅中的身手矫健之徒,寨里边左洪一动手,更喝令所带的人,尽管动手来杀,圈子寨外的看到喀兰寨内猎户太多,也全继续着往栅门攻入。这个左洪是多么狡猾的人物,一动上手他就知自己今夜算是成了。看得出来,猎户们除了是身强力壮,至于攻杀战守完全是外行,绝不像掌山头、拉大帮的那么难下手,所以他认定了只要自己把这个首领赵元龙拿下来,喀兰寨就算完全被自己挑了。他所以把这对判官双笔的招数尽量施展开,绊住了赵元龙不叫他脱身。

赵元龙是想自己撤出身去,好保护着猎户往寨后退,这一乱杀不知要死多少人,无奈这个左洪十分厉害,这对双笔上下翻飞,自己把大枪的本领尽量地施展出来,只是想撤身退下去势比登天,耳中听到猎户们一片呼号喊叫之声,分明是已有多人受伤。赵元龙在情急之下,把这条大枪用盘旋扫打,发三枪的招数,啪啦啦大枪甩开,扫着地面连续疾转,算是把身形撤出去。往南紧着一纵身,蹿出丈余远,眼中看到附近已经有十几个弟兄受伤倒地呼号滚身,虎狼的官人往里扑,赵元龙咬咬牙,身形这边一落,掌中这条大枪一个“横劈杆”式,啪啦啦抖出去。这条大枪一抡就兜倒了两个人,砸得他们骨断筋折,可是快手左洪哪肯容赵元龙走开,口中喊声:“姓赵的,你还想往哪儿去?”一纵身已经追到赵元龙的背后,赵元龙正是斜身盘旋,这杆大枪顺势往左边横着一抖,枪身照着左洪拦腰砸来,左洪一个燕子钻天,身形纵起返从赵元龙的头顶上蹿过去,口中喊着:“撂家伙吧。”双笔照着赵元龙的两肩头下砸下来。

赵元龙一枪扫空,背后的声音到,赵元龙喊了个“好”字,身形向前一俯,右手的枪把猛往后一逆,这杆大枪往身后甩出半截去,一个“乌龙倒卷尾”式,甩枪杆反向左洪的双腿上砸来。要论赵元龙大枪上的招数,实有独到的功夫,这么长的家伙运用灵活招数变得快,可是左洪双笔砸下来,见赵元龙上半身闪出去,后把反甩过来,这个左洪,一个“老辕跳涧”式,双笔向右一抖,身形拔起来,赵元龙的大枪后把完全扫空。自己本是“斜翻身”式,半俯着身躯,枪杆这一扫空,身躯也随着枪的式子向后旋转,这个左洪一个“白鹤亮翅”,双笔一分,在这种紧急的式子下,左洪的手底下也顾不得留活口了,右手这支判官笔正照着赵元龙右半边脸砸来,这一下子砸上,赵元龙是非得立时废命不可。

自己赶紧用足了力,全身反向左蹿,把身形的式子硬带回去,就这样也没有左洪招数快,眼看着判官的笔尖已经打在太阳穴上,这时左洪的身后突发喊声:“去你娘的吧!”倏地虎叉照定了左洪的后背上猛又过来,左洪“啊”了一声,只好全身向左一闪一上步。赵元龙这条命逃开,可是判官笔尖子已经把赵元龙右额角扫伤,左洪这一闪身,虎叉顺着他的左肋旁扎过去,一个叉尖子把他的衣服全穿破。左洪趁势左手判官往前一翻,当的一声砸在这条虎叉上,来人哎哟一声,虎叉被震出了手,当啷啷震在地上。来的这个正是喀兰寨内弟兄吴老疙瘩。

他正因为后栅门也被攻破,他拼着命地扑了过来找寻首领,从黑影中看到首领的情形十分不利,他从后面猛扑过来,可是终归手底下笨,家伙递出来撤不回去,虎叉被砸出手虎口震伤。快手左洪衣服全被扎穿,恨极了暗算他的吴老疙瘩,身形已然翻过去,右手的判官笔往前一递,一个“夜叉探海”式,照着吴老疙瘩的右肋后砸来。赵元龙已经听出喊声是吴老疙瘩救了自己,虽则额上带伤顾不得了,此时见左洪“夜叉探海”式已经把判官递出去,赵元龙不顾头上的伤疼痛,一翻身从左往后转过来,一个“玉女投梭”式把这杆大枪往前一递,枪的前半截完全借着左手的力量抖出去,右掌握着枪钻,随着身形跟着枪式往前一递,这条大枪照着左洪的后心扎过来,这一枪扎上,也足可以把他扎穿了。

左洪的判官笔递出去,笔尖子已经扎到吴老疙瘩背上,赵元龙挣死撤招,枪和人一推进,快手左洪左眼角中看到后面黑影扑过来,他不敢不撤招了,左脚猛往左一滑左手的判官笔用力向右一带,左脚用力地点地,全身往起一提,一个“鹞子翻身”式把身形向左撤出去,随着一翻,双笔照定了赵元龙的大枪上砸下来。赵元龙这大枪扎空,自己的式可也用得过猛了,身形往前一蹿,这杆枪再想撤,撤不出来了。可是赵元龙也知道这个左洪的腕力比自己弱不了多少,被他这对判官笔从下往上砸个正着,可就非死在他手中不可,因为这是不自然的式子,枪一出手虎口一伤,身形又离得这么近,那是不易逃开。

在急切间,赵元龙把全身的力量灌在左臂,倘然一个“倒坐莲台”式,身形往后一沉,全身往下一坐,这条大枪是往地上摔,这也是大枪上的最厉害招数,劈枪坐枪,这完全在乎使枪的人随机应变。身形往后坐枪往下摔,可得微往右偏,枪摔下来借着大枪在地一震之力,往起一崩,唰啦,枪头反向左一摆头,快手左洪的双笔完全砸空了,他的笔往下一沉,只要一过了尺寸,立刻笔上的力量也全卸了,因为他是单足点地全身旋转双笔猛砸,赶到右脚再着实了地,双笔已经落下来。赵元龙这杆枪趁势一震腕子,反往起一颤,当啷地跟他的双笔再砸上,这可是另一种力量了,大枪的力量大,双笔的力量小,反把他双笔震起来,赵元龙左脚趁势向后一探,枪把向回一撤,左手把枪身抄倒一紧腕子,一个“金鸡点头”式,唰啦,枪上的血挡抡起一个大圆圈,照着左洪的小腹上扎来,好厉害的招数。

这个左洪双笔被震起,就知道自己输了招。可是他这时左脚往起一提,身形向右一拔,居然又把赵元龙这一枪闪开,一个“渔夫撒网”式,双枪反向左一抖,当啷啷笔跟着枪又砸在一处。这是横着砸撞把大枪荡开,这个左洪跟着身形往前一欺,双笔是崩砸点打连环进招,赵元龙撤身抽枪封拦招架,无奈此时情势越发危险,因为头上带的伤此时血还往下流着,右眼几乎被血蒙上,身形上越发失去灵活之利,耳中更听得弟兄们呼号喊叫四下逃窜。这一来心慌意乱,身上一连就被左洪的判官双笔扫伤了两处,跟着更见有好几处房子火起,赵元龙知道这算完了,喀兰寨弄个同归于尽,自己拼死力斗且战且退,这个左洪就是不叫赵元龙脱身。

这时突然听得偏着西北那边,一处屋顶上有人高声喊着:“喀兰寨的弟兄们,还不往你们自己房子里退等什么?糊涂的东西们。”这个人声音特别地宏壮,他这喊声把猎户们提醒,因为现在喀兰寨的前后寨门已被官人攻破,出路是没有了,刹那间已经死伤了不少的人了。可是这群猎户们虽则是本领敌不住左洪所带的这些官人们,他们东窜一头西窜一头,就是没有一个肯扔下手中的家伙求饶命的。这一来可毁了,并且在一个急切间,除去有些带家眷的妇女小孩子们不敢出来,男的全在喀兰寨内这片住房的四周,这样工夫再一大,死伤的越发地多了。此时房子上面这个声若洪钟的人高声连喊之下,猎户们这才醒悟过来,正应该退进房子或是栅墙里面反可以跟来人抗拒一下,有护身的地方。这时一般猎户们齐声喊着:“退呀……往屋里退……院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