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钟馗自己统率三路大兵,浩浩荡荡往前杀来,行程半日,来到分头路口,一边是往人道村去的,一边是往鬼道村去的,分路的中间,大书吃、喝、穿、嫖、赌、烟,六个大字,顺着六个字走去,便是往鬼道村的大路。钟馗便发一命令,令所有的军队,都向鬼道村的大路开拔,走不多远,只见树林子顶上,闪出一方军字大黑旗,在半空中飘飘荡荡。钟馗便对含冤道:“你看这面旗子,在这种荒野的地方扯了出来,一定是疑兵之计,不过他是无兵,阻止我们前进呢?或者是有兵,故意做出疑兵之计来勾引我们呢?虚虚实实这却不容易猜,我们不得不考量一番。”含冤道:“我听说现在有一种黑党,专门干黑事,势力很大,现在扯出这面大黑旗,大概这里面,藏有黑党,我们尤其是要防备。”一语未了,只听见轰隆隆一声响,树上又是一阵黑烟,从树林喷了出来。钟馗说:“不好!敌人在放炮。”大家便都伏在地上,黑烟喷了一阵,炮声响了一阵,却不见炮弹打过来。钟馗好生疑惑,大家正要爬起来,走上前去,只伸了半截腰,那边烟又喷出来,声又响起来,大家疑惑先是一响空炮,是诱敌的,这回该是真炮了,又都伏在地下。谁知过了一会儿,这边仍是不见炮弹。钟馗便下令大家埋伏不动,免中敌人的诡计。一面却派一队侦探,到树林附近,去侦探敌人的行动。那边却不问这边的进退,仍是陆陆续续地响,陆陆续续地放出黑烟。钟馗心里好生疑惑。心想:对面敌人,这是一着什么计,我真猜不透,心里十分纳闷。过了一会儿,只见那些侦探兵,一个一个笑着回来,报告一点儿事也没有,请钟馗赶快进兵。钟馗便问那边有多少敌人。侦探兵道:“一共是三个人。”钟馗道:“胡说!我们来这些人,他有多大本领,却只三个人,敢来抵抗。”侦探兵道:“实在只有三个人,帝君不信,杀到前面,自然知道。”钟馗听了这话,将信将疑,便指挥他的军队,慢慢地向树林前进。那树林里的响声,和那阵黑烟,依旧如前,陆续发出不断。钟馗心里也不免疑起来。想道:“这疑兵之计,只可蒙混一时,怎么老是用这种手腕,这不是怪事吗?”这时他的军队已慢慢逼近树林,树林里却依旧是没有什么举动。约莫隔着五六丈远,只见一个人身穿五爪金龙袍,头戴平天冠,骑着一头五色斑斓的怪兽,缓缓走出树林。他手执一柄长剑,指着钟馗的军队说道:“你们是哪里来的贼兵?敢犯孤家的国境。我这树林里埋伏了十万神兵,你要再进一步,叫你一个也不得生回。”说着,将剑对地下一指,地下立时冒出一股青烟。又说道:“你看看我宝剑的厉害如何,我这剑是新发明的死烟剑,由死光里面,变化出来的,只要将剑对你们一指,管教你们这些军队,一齐都要烧死。你要是看风头赶快收兵回去,上帝有好生之德,我也不逼你们,你自己划算划算。”钟馗在马上一看,真有点害怕。看他那个样子,也不知道他是哪路天神,便下令三军中止进行,自己走出阵来,躬身施礼道:“前面是哪位天神?钟馗有礼了。”那人说道:“瞎了你的狗眼,连我三十三天,新齐天大圣,你都不认识,你还算个什么进士。”钟馗一想:怪呀,我也做官整千年了,没有听见说,什么新齐天大圣,看这人说话,有点言过其实,不可被他骗了。一面在阵上依旧和他假意周旋,一面派负屈带着二百干练兵士,绕一个大滩,抄过树林,看他内容如何。负屈奉了命令,挑了二百兵士,带了快利的兵器,就暗暗地抄到树林后面。恰好这树林后面,有一个土坡,土坡上长满茅草,这二百兵士,趴在草里头,对树林却看个清清楚楚。只见树林有一个三十来岁穿破衣服的妇人,坐在那里吃生白薯,旁边放着一面直径一丈多的大鼓,鼓旁边一截树桩,大概就是鼓锤子,另外还有一束燃着的香,一大盘药末。一会儿工夫,只见树林外面,走进一个破衣服小孩儿来,他对妇人道:“妈妈,爹爹叫咱们放炮。”说毕,那小孩儿抓了一把药末,往香上一撒,登时发出一道带火光的青烟。那妇人却举起树桩,对着大鼓,拼命地敲了一下。负屈看见,不觉笑了起来,对兵士道:“这两种东西,就是我们先前说的空炮了。”他们在这里说笑,声音过大一点,却被那树林的妇人小孩听见了。那妇人立刻站了起来,大声喝道:“是哪里毛贼?敢闯进御花园,惊动娘娘的御驾。一刻皇上回来,叫你们死无立锥之地。”负屈也不理她,带领兵士,由草里跳了出来,一阵风似的就把妇人小孩,给绑了起来。树林外面那位新齐天大圣,骑着五色怪兽,正在那里大骂钟馗说:“兵凶战危,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你这样犯上作乱,那还了得,依我的脾气,必定将我手上这柄死烟剑,将你们斩尽杀绝。现在且饶你们的性命,将军中所有的粮草银钱,一齐给我留下,我就让你回去。”钟馗纵然不怕他,也不敢完全拒绝。便说:“粮草是军中必需的东西,留不下来。银钱一项,倒可贡献一点。”新齐天大圣道:“我并不是要你们的钱,因为把你们的粮草银钱全拿了,你们就不能不实行归农了。单说给钱的话,本来办不到,但是……你能给多少呢?”钟馗说:“一万如何?”新齐天大圣哈哈大笑道:“这还不够我演一晚堂会的戏价呢!快闭你的鸟嘴吧!”钟馗道:“那就是三万吧!”新齐天大圣摇头道:“不行,不行!”钟馗道:“五万吧!再要,命也就拿不出来了。”新齐天大圣道:“你既然没有,我也不逼你,限你五分钟内,将款凑齐,否则莫谓寡人之剑不利。”钟馗知道他那剑能出火光的,正在为难,只见自己的兵,缚着一个穷妇人,一个穷小孩,在树林里簇拥了出来。负屈便放开嗓子喊道:“这人的话,全是吹牛,帝君不要信他。现在把他的儿子和老婆,都捉到了。”那新齐天大圣,不料钟馗的兵,从他后面直穿出来,把他的黑幕完全揭破,自己不能再来大话吓人,跳下五色斑斓兽,丢下死烟剑,扯腿便跑了。钟馗的兵一拥而上,将树林占据,新齐天大圣的兽和剑,便一齐成了钟馗的战利品。钟馗因为他那柄剑,一指就有火光,赶忙拿过来试试,谁知一指没光,二指没烟,一点也不灵,钟馗想道:这剑必定还有个用法,大概不懂诀窍,是不会出烟的。只得权且放下,再叫人把那只五色斑斓兽,牵了过来,看看是只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工夫,只见阴兵手里拿着一卷五彩纸,牵着一条跛腿牛来。钟馗便问这是什么意思。阴兵指着那牛道:“这条牛,就是五色斑斓兽。”复又指那卷五彩纸道:“这就是他在阵前的那一身盔甲,现在全掉了下来。”钟馗说道:“这样看来,那柄剑一定也是假的。”便吩咐将那妇人和小孩全绑了上来,那妇人小孩全无惧色,大开着步子,走过来。钟馗道:“你们是哪处的小丑?敢冒称新齐天大圣,你照实地说。”那妇人道:“娘娘一时失算,被你所擒,这也是劫数。至于我的来历,你不配问!说出来恐怕站不住呢!”钟馗笑道:“我已站稳了,你且说出来。”那小孩道:“妈呀,你理他呢,一会儿工夫,父亲必然带十万天兵,来剿灭这些贼寇,这一会子,让他去说,和他辩什么。”钟馗正要发言,只见探子慌忙报道:“远处尘土大起,金鼓齐鸣,好像有大部军队来了。”钟馗听说,便吩咐将那妇人小孩,押在后营,自己便拿着宝剑,骑上马,带领兵士,迎了上去。约有一箭之地,只见前面黑旗飘展,尘土飞起几丈高,果然是有大批敌兵到了。那新齐天大圣,骑着一匹马,带了十几名兵士,一马当先,早冲上前来。这回他却没拿什么五金兵器,手上举着一面似旗非旗的东西,真往前挺。钟馗按剑大喝道:“你是何方妖魔?胆敢冒充新齐天大圣,来捋你帝君的虎须。”新齐天大圣哈哈大笑道:“寡人一时失算,被你将我皇后太子抢去,你就以为我的本事不如你吗?你大圣法力无边,要你的命易如反掌,死在头上,你还不知死呢!”说着,把他手上所执那似旗非旗、似幡非幡的东西,对钟馗一扬道:“你知道我这是一件什么法宝?”钟馗一看,见那东西五色斑斓,光彩夺目,似乎是一种很有价值的东西。笑说道:“这算什么法宝,绸缎顾绣之类的东西罢了。”新齐天大圣见他认作绸缎顾绣,正中其计,拿着那东西对风招展一阵,只见越变越大,顿时有几丈长。这时他又取出一个大海螺,放在嘴上,用力地吹,其声呜呜然,高唱入云,那手上的东西,好像和这海螺有连带关系,海螺越响,它越往上长。到了最后,新齐天大圣用那最后五分钟的力量,将海螺吹得震天震地的响,那面怪旗,放出万道霞光。钟馗和他的军队,耳鸣目眩,都站立不住,倒在地下。新齐天大圣带着十几个人,杀进阵来,如入无人之境,就把那妇人和小孩,救出去了。钟馗醒过来,查那人马,一点也没有损失,就是抢去两个俘虏,钟馗想道:“这新齐天大圣,当真有点法术,倒不可轻视他,不过看他夫人和他令郎的样子,又不像神仙,究竟是神是鬼,我倒没有法子判断了,便下令所有军队,暂在此地屯驻一两天,一面打电报到天上去,查问有没有这样一个齐天大圣。电去两天,天上大总统,果然有电覆到,那电说:

万急,分道口剿鬼军行营钟馗帝君鉴:来电悉。查三十三天,并无新齐天大圣其人,兹命顺风耳、千里眼,二神调查,据复来前,系十八层地狱逃出之大话鬼,冒名作骗等语。查此种大话鬼,招摇撞骗,无所不为,正应在诛戮之列,仰该帝君,迅饬军队剿办。至其所恃利器,全系假造,譬如死烟剑,乃系废铁,一指而生烟者,盖已预藏人于袍底,指时放硫黄火药等物。其手上所执者,名曰虚幌子,原为纸造,用野火烧之便穿。所吹之物,曰法螺,塞耳不闻,彼亦无能为。且大话鬼,毫无实力,决不能损人毫发,尽可与之交战,不必惧怯也。奉谕特达,总统府秘书厅印。

钟馗接了电报,恍然大悟。恰好那大话鬼,又来讨战,钟馗便率队迎了上去,大话鬼道:“钟馗,你是败军之将,还敢前来见阵,你不如趁早收兵为妙,倘若不信,我身后有三十二生的大炮一百尊,把你们轰个粉碎。”钟馗用剑对大话鬼一指道:“我骂你这不知死活的大话鬼,在他人面前,可以容你吹法螺,掉虚幌子,你帝君面前,你也弄这种狡猾吗?”大话鬼心里一惊,想道:“我这大话鬼的绰号,他怎样会知道?”他听了这话,依然面不改色,哈哈大笑道:“这是无知识的平民,造的谣言,那岂能算事?寡人的兵力如何,道法如何,那都不必去说。就凭我本人一部历史,就可以吓得他们倒退三舍。”钟馗一想:我反正知道他的来历,哪里还怕他自吹,便道:“你说你的来头大,我的来头,未尝不大。你既要卖弄你的履历,你且说出来,好让阵前将士,大家听听。”大话鬼道:“好!我告诉你。混沌未开之前,就有了我,东方的盘古,西方的上帝,都是我的把子。欧洲人说的什么亚当、夏娃,那还是我的晚辈呢!我当时因为很懒,什么事也不问,尽管让上帝去造西方的天地和生物,等到盘古把东方的地盘,开辟成功了,要我过来游历,并且和他指正指正,我因在任何方面,也是白闲着,就依他所请,走到东方来了。我当时只要多说一句话,说中国没有什么建设之必要,随他去吧。那么,你们这一班人,产生也产生不出来了。今日你们占了我的地盘,还要和我挑战,真是岂有此理!别的不说,你们谁有我这长的寿?就是这一层,也不应该来捋虎须了。”钟馗见他在那里瞎吹,也不理他,看他怎样。大话鬼见他毫不为动,便取出法螺来,用力地吹。钟馗一见,知道他的本事,便吩咐所带的军队,各人抓一撮黄土起来,塞住耳朵眼,不要问他那本能。大话鬼吹法螺,无非是想把这种声浪,钻进人家耳朵去,现在人家的耳朵,全塞起来了,根本上就听不见,你要吹,也无非自吹自听,那有什么用处。他想:你耳朵纵然塞上,眼睛可是睁的。那么我用虚幌子来蒙你,你不能不吓倒。想毕,便打开虚幌子,对钟馗阵上,直摇过来。钟馗早已埋伏好了许多兵士,各人执着引火之物,等到大话鬼走近了,他们就不问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一齐放起火来了。这火碰着就烧,毫不客气。大话鬼的虚幌子,直摇上前,正被围在野火的中间。这种虚有其表,一层薄纸糊的幌子,哪里还禁得大火来烧,不到一时三刻,便把他完全烧没了。大话鬼全恃吹法螺,摇虚幌子,而今两桩事都不灵,还哪里硬得起来,扯腿向后就跑。钟馗哪里能放手,便吩咐放野火的兵士,一面放火,一面追了去。大话鬼见四面都是野火,哪里敢稍停片刻,扯起腿,只是死命地跑,也是他腿长,挣扎几十分钟,居然被他逃出危境去了。他回头一看,野火已远,便一直跑回他借住的破庙里去,他的老婆自由花,他的儿子赤发鬼,便问道:“怎么只剩一个人回来?难道又打败了吗?”大话鬼道:“败却没败,只和钟馗打一个对手,我带去的那些人,头一回,本是爱听我的法螺跟了去的,第二回,我因为可以打胜钟馗,不用得要他们帮忙,所以法螺揣在怀里,没有拿出来吹,他们也没来。”自由花道:“凭你一个人,怎样是他几千人的对手呢?”大话鬼道:“我们人虽是一个,但是我的法螺和我的虚幌子,却是两样活宝,尽可以抵制他们几千人,谁知被人走漏了消息,钟馗得着破我法宝的秘诀,你吹法螺吧,他塞着耳朵不听,你掉虚幌子吧,他并不问解数,放着没规矩的野火,只是乱烧。我的法螺既不能吹,虚幌子又被他烧了,只得退了回来,再商抵制之策。”赤发鬼眼睛一瞪道:“你这无用的东西,原来是打败了,我是崭新的新人物,不能拥戴你这时代思潮上落伍的父亲,以后我们居于平等的地位,你不要指挥我,我也不能受你的命令。”大话鬼道:“你这孩子,真是小看了你的父亲,西方的人,不是说得有吗:失败乃成功之母。我这小小的失败,正是我大大的成功呀!”赤发鬼道:“看你这样子,也不像能成功的人,我们不能跟着你失败。从今天起,我们各人经济独立,谁不管谁。”大话鬼道:“你们真是势利眼,我只刚刚打了一个败仗,你们就要内讧,真是岂有此理!”赤发鬼道:“家里一切出纳的款项,都归你把持,外面的交际,也是归你一人接洽,这样看起来,你简直是个帝国主义者,我们现在要打倒帝国主义!”大话鬼对自由花道:“夫人,你听听你儿子说的话,真是疯了,自己人相貌还没长齐,就要打倒帝国主义,岂不是笑话!就算我是帝国主义者,难道儿子还能杀父亲吗?”自由花道:“我们儿子的话,实在不错,你还以为是几年前的时代,可以由你横施压迫吗?我对你种种的行为,早不满意。因为你还有个法螺和一个虚幌子。所以勉强在你部下。现在虚幌子烧了,法螺吹得也不响,你还有什么用?谁来怕你?社会上可爱的男子很多,我爱嫁哪一个就嫁哪一个,你管不着。”大话鬼听见他老婆、儿子这一套话,真是气得七窍生烟,说道:“我老实告诉你吧,今天有天上大总统来电,给了我一个南天门经略使,我有带十万兵的机会了,你们忍耐等着吧。”赤发鬼道:“你这话,我们不爱听,你要我们拥戴你。那也行,你照红毛国津贴学生的办法,现在每个月津贴我们多少钱?”大话鬼道:“钱我有的是,我可就打个电报给财神,叫他拨十万给你们零花,好不好?”赤发鬼道:“财神的大少爷,他和我拜把子,我还不要呢,谁去拿他的钱使,你若有钱,你马上就拿出来,我们倒不拘多少。要不然,我们就脱离关系。”自由花到底还有些夫妻的感情,便道:“也不能依儿子的主张,也不能依丈夫的主张,我现在折中两可,限定十二小时以内,拿出钱来,我们还是依旧合作;若是没有钱,我们就把家庭解散。各干各的,也不必发生什么冲突。”大话鬼道:“夫人之话,还有几分道理,我马上雇一架飞机上天去筹款,你们等着吧。”说毕,大话鬼走出破庙来,心想,他们总没限定数目,我这钱一时到哪里去筹?还是一个问题。算来算去,只有一个风流鬼钱如沙,他是用钱不在乎的,我不免施展本事,到他那里去设一点法。主意想定,制造了一种特异的空气,成了一阵旋风,他就借着旋风,打着胡旋,往风流鬼家里来。也是他不走时,偏偏风流鬼不在家。只得无精打采地回来,他在回头的路上,还没走二里路,碰见一个人,劈胸一把,将他衣服抓住,大话鬼一看,不是旁人,是文昌宫里的朱衣神,便大声喝道:“呔,你这小小的毛神,敢犯你大圣的圣驾。”朱衣神笑道:“你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大话了,你身上这一件龙袍,是在我们宫内,文昌帝君神像上偷下来的。当时我们以为是件小事,也没追究,现在你借着这一套衣服,到处招摇撞骗,不知道的,还要说我们帝君,和你通气,那还了得!我奉了帝君之命,正要去找你,现在碰到了你,好极了,赶快把衣服脱下来!”大话鬼道:“不错,这件袍是你帝君的,只因那天瑶池大会,你帝君没有工夫去赴会,叫我去和他当代表,就送了这一件袍当酬劳品,我为什么要还你?”朱衣神道:“不见得有这个事吧?若有这事,帝君哪里还会叫我找你呢?”大话鬼道:“怎么没有这个事,我在瑶池带回三个仙桃,还送你帝君一个呢?”朱衣神听了他这些话,说得有凭有据,纵不敢全信,也不敢说完全靠不住。便要他一路去见文昌帝君,大话鬼道:“去就去,他是我的老朋友,背后说我罢了,当面还能说我吗!”朱衣神听他果然敢去,以为他的话,或者是真的,也就大大方方,陪着大话鬼一路走。这大话鬼早有成竹在胸,却只慢慢地走,走到半路上,朱衣神一个不留神,扯腿向后转,他就跑了。他怕朱衣神追赶上前,哪敢停留片刻,一直就跑回破庙去,这时赤发鬼和自由花母子两个,正煮着一锅黄米饭,差不多要熟了。大话鬼走到门外,闻见里面那一阵黄米饭香,不由得吞了几阵口水,因为怕他老婆和儿子看出他败走的破绽来,他却摇而摆之,从从容容走进庙去。自由花一见,便问道:“筹到了款子没有?”大话鬼道:“那还成问题吗!我今天走到半路上,正遇见文昌帝君,驾了飞机,要去赴瑶池大会,他看见我一定拉着我坐他的飞机到王母娘娘那里去拜寿,我再三推辞不掉,没有办法,只得和他一路去。我在瑶池会上,玉液琼浆,实在吃得太腻了,家里有什么素菜淡饭没有?快拿点出来我吃了下去,可以调和调和肚子里的油腻。”赤发鬼不等母亲说话,便插嘴道:“谁信你这一篇鬼话,家里饭是有,那里要有相当的义务,才可当的,凭你这一阵说,就给你吃吗!”大话鬼道:“你这东西,太没有道理,我好歹总是你的老子,怎么你一开口,就是骂我哩!”赤发鬼道:“你瞧他这帝国主义者的口吻。”大话鬼道:“你这小子,怎么总是说我帝国主义者。”赤发鬼道:“你还不是帝国主义者吗?弄来的钱,尽你用,弄来的衣服,尽你穿,你和我们平均分用过吗?现在讲究实行共产主义,你的东西,就是我的,现在你的东西,老是你的,这不是在家庭里面,用帝国主义来压迫我们吗?老实告诉你,大门外那一条牛,他是弱小民族,你要让它去独立,我已经替你放了,被隔村子的人牵了去了。”大话鬼跳起来道:“这还得了,自己家里,不动产都抵押光了,就剩这一条牛,你还白送给人家。”赤发鬼道:“我让他去自决,送给了谁?”大话鬼道:“你没送,怎样被隔村子的人牵了去?”赤发鬼道:“他哪是牵去呢?他是助牛自立呀!再说隔村的人,待我们也不错,送了一斤黄米,给我们煮饭吃。”说时,自由花就捧了两碗出来,大话鬼气不过,抢了一碗过来,往地下一泼,说道:“好算盘,吃了人家一碗饭,就送去家里一条牛。”赤发鬼看见他老子泼了一碗饭,大怒之下,拿了他的哭丧棒,对大话鬼脑袋上就是一棒,打得满头是血。赤发鬼骂道:“你给我滚!你不滚,我要你的命!”说着,口里喊打倒专制的亲爹,打倒压迫家庭者,对大话鬼直打。大话鬼只得逃跑,大蹿出门外求援去了。要知道求到援兵没有?下回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