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卻正好相反,病體痊癒,可以報「大安」了。

「報大安」即表示已無可為天下之慮,一切因慈禧太后染恙而減少的儀制典禮及日常辦事規制,恢復如常。這是社稷蒼生之福,也是請脈醫士的非凡大功,所以論功行賞,有一道恩詔。為首的是薛福辰,道員的本缺,遇缺即補,並賞加布政使銜,只要過一過班,就可外放為監司大員。其次是汪守正,他本是州縣班子,升為知府,並賞加三品職的鹽運使銜,仕途騰踔,何止「連升三級」?再下來是為孝貞慈安太后「送終」的莊守和,原來摘去的頂戴和花銜賞還,並由右院判調補左院判,成了太醫院第一號人物。

李德立已經告病休致,恩典給了他的兒子兵部主事李廷瑞,超擢為郎中。此外,首先建議徵醫的內閣學士寶廷,薦醫的督撫李瀚章、曾國荃等,以及逐日帶醫請脈的總管內務府大臣,都交部從優議敘。

其中特蒙異數的是薛福辰和汪守正。慈禧太后特賜貂裘、紫蟒袍、玉帶鉤、奇南香手串等等珍物,派太監賷送到家,薛福辰擺香案跪接。一家大小,無不感激天恩,但他本人卻別有難以言說的抑鬱,滿腹經綸,未展抱負,只不過偶爾學醫,竟成富貴的由來,自覺委屈。

慈禧太后卻理會不到他的心境,另有打算,傳旨在長春宮體元殿賜宴,派總管內務府大臣作陪,宴前單獨召見,親表謝意。

「薛先生,」慈禧太后從服他的藥見效以後,就改用這個稱呼,「吏部題奏,廣東有個雷瓊道的缺,先把你補上。」

雷州、瓊州在廣東極南,炎方瘴癘之地,在宋朝充軍到那裏,就跟清朝充軍到寧古塔、黑龍江那些地方一樣。現在情形雖大不相同,卻也不算好缺,只是無論如何是個可以做一番事業的地方官,所以薛福辰頓覺愁懷一去,磕頭謝恩。

「起來,起來!」慈禧太后用安慰他的語氣說:「你別嫌委屈!好在你不用到任,過些日子,看近處有甚麼好缺,我再替你調補。我的意思要留你在京裏,不過不能替你補京官,你懂我的意思嗎?」

薛福辰當然懂,京官清苦,不比外官由地方供養,來得舒服。這是慈禧太后特加體恤,他當然要知情,便又磕一個頭說:「皇太后恩出格外,臣粉身碎骨,難以圖報。」

「你別這麼說。我這場大病,九死一生,多虧得你。」慈禧太后又說:「你看如今的局面,如果我起不來,不能辦事,不知會糟成甚麼樣子?你的功在天下,就多得朝廷一點兒恩典,我想大家亦沒有話說。」她的精神很好,所以接下來又談汪守正的事,「汪守正補了揚州府,這倒是個好缺,不過,我也不能叫他到任。我的體子只有你跟汪守正最清楚,吃你們的藥對勁,萬一有個甚麼的,總要找你們方便才好。汪守正,我也想給他在近處找個缺,保定都還遠了,將來看看天津府怎麼樣?」

薛福辰不便置詞,只答應得一聲:「是。」

「你弟兄幾個?」

「臣弟兄三個。」薛福辰答道:「臣居長。」

薛福成是你的弟弟嗎?」

「是。」

「在那裏做官?」

「臣弟福成,以前在曾文正幕府,此刻在督臣李鴻章幕府,以勞績軍功,保到道員,尚未補缺。」

「喔!」慈禧太后點點頭,記在心裏了,「你還有一個弟弟叫甚麼名字?」

「叫福保。一直在督臣丁寶楨幕府。」

「丁寶楨能用你們弟兄兩個,可見得是識人好歹的。」慈禧太后說:「你去吃飯吧!有好吃吃不了的,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