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海將他家的房屋大修過了,從鄉里把他的叔叔、妹妹,還有個侄女兒都接了來住,在原來的兩個聽差以外,另外擅自從宮裏把他一個親信的同事,名叫王添福的,找了來管家。管家不管雜務,只管替他聯絡各方,說人情的、謀差使的、放賬的,彼此勾結著搞錢的都歸王添福接頭,所以等安德海一回家,他立刻派那兩個聽差,分頭去通知,有那要當面見「安二爺」的,趕快都來!

不久,各色各樣的人,紛紛都到了安家,他們的來意,已聽王添福說過,安德海很乾脆,但也很囂張,「行」或「不行」只有一句話。不行的怏怏而去,能幫忙的,由王添福陪同到一邊去談細節,主要的是「談價錢」。

忙到下午該吃晚飯了。他家跟宮裏的規矩一樣,四點鐘就吃晚飯,安德海自己高高上座,他那個六十多歲名叫安邦太的叔叔和王添福左右相陪。席間只有安德海一個人的話,左一個「太后」,右一個「太后」,談得興高采烈,一頓飯吃了將近一個鐘頭。

好不容易安邦太才有開口的機會:「皇后選定了沒有?」

「早著哪!」他說,「復選留下六十二個。再選一次,起碼還得刷掉一半,那一半記上名字,等過一兩年再挑。」

「大婚到底是那一年呢?」

「還有三年。」

「日子定了沒有?」安邦太問,「那該欽天監挑日子吧?」

「當然得欽天監挑。要等皇后選定了,跟皇上的八字合在一起看一看,才知道那一天大吉大利。」

「原來跟外頭百姓家也沒有甚麼分別。」

「誰說沒有分別?大婚的用款,戶部就撥了一百萬,還有內務府的錢,還有『傳辦』的東西呢?」安德海數著手指說:「長蘆鹽政、兩淮鹽政、粵海關、江海關,這些個有錢的衙門,誰也跑不了。」

「德海啊,」聽得眉飛色舞的安邦太,一臉的嚮往之情。

「你不是說,太后要派你到江南去製辦龍袍嗎?多早晚動身啊?」

安德海在新年宴請親友,酒酣耳熱之際,曾經大吹其牛,欺侮大家不懂江寧、蘇州、杭州三個織造衙門幹些甚麼,說慈禧太后要派他到蘇州去製辦龍袍。安邦太一直把這句話記在心裏,暗底下不知道琢磨了多少遍,太后派出去就是「欽差」,那番風光,著實可觀,一心在想,要沾侄子的光去玩一趟,也享一享富貴榮華,所以這時候忍不住又提了起來。

「快了!快了!」安德海答得極爽利,就像已奉了懿旨似地,「到時候,大家一起跟我去!」

真的獲得了承諾,安邦太反而不肯相信,怯怯地問道:

「行嗎?那時候你是欽差的身分。」

「對了,欽差!」安德海搶過來說,「欽差不要帶隨員嗎?」

「喔,隨員,隨員!」安邦太連連點頭,知道了他自己的「身分」。

他們叔侄倆在交談,王添福一句話不說。等安邦太有事離座,他才低聲問道:「二爺,你真的要下江南?」

在他面前,不能吹得太離譜,安德海略想一想答說:「我跟上頭提過了。上頭沒有說不教去,看樣子有個七成賬。」

「如果真的能去一趟,那可是個挺大的樂子。」

那還用說?安德海心裏在想,這一趟抽豐打下來,起碼也撈它個十萬、八萬,等把一切大婚典禮採辦各物的價錢打聽清楚,回來再跟內務府算賬,好便好,不好就洩他們的底,「打翻狗食盆,大家吃不成」!

「二爺!」王添福另有想法,「咱們可以做一趟好買賣。」

「做買賣?」這是安得海所沒有想到的,「甚麼買賣?」

「珠寶買賣。」

王添福自己就有許多珠寶,幾乎全是從宮裏偷出來的。但在京城裏無法脫手,因為那家王公府第的福晉、格格,有些甚麼奇珍異寶,那位貴官的夫人,有些甚麼出色的首飾,珠寶市的那些行家,能夠源源本本,道明來歷。而官眷所用的首飾,跟民間所流行的款式又不大一樣,珠寶市怕惹事,不大敢銷這些黑貨。但到了天高皇帝遠的江南,多的是富家大戶,只要東西好,不怕價錢貴,而且聽說是大內的珍品,還可以多賣幾文。

「果然好買賣!」安德海的心思也很靈活,「這筆買賣咱們有兩個做法:一個是把他們的貨色買過來轉手;一個是讓他們跟了去,先說定規,咱們得抽成,三七、四六,或是對開。」

「一點不錯。」王添福說,「我就知道有好幾個人手裏有東西,急於想脫手。二爺,你就管想辦法,把這趟差使討下來。別的嚕囌事兒全歸我,包你辦得滴水不漏。」

安德海緊閉著嘴唇,極認真地考慮這件事,下了決心非把它辦成不可。

王添福替安德海辦的第一件事,是替他找個太太。清朝的太監跟明朝的太監不同,明朝的太監和宮女有幾萬人之多,長日無事,太監和宮女配對兒「做夫妻」,但除了極少數六根未淨的以外,總是只有飲食,沒有男女,所以那些一對對的假夫妻,稱為「菜戶」,或者叫做「對食」。最大的一戶「菜戶」,就是魏忠賢和客氏,對食之際想出來的花樣,荼毒六宮,把座大明江山都給搞垮了。

這個壞榜樣,清朝的皇帝最著重,雍正乾隆兩朝,尤其認真,太監和宮女,不准「妹妹、哥哥」地亂叫,但宮外的事,皇帝就不管了。而那些太監又是京東、京南的人居多,積了幾個錢,便在近在咫尺的家鄉買田買地,有些在京裏安了家,便從家鄉帶個女人來服侍,就算娶親,為法所不禁。

當然,縉紳門第,殷實人家決不會跟太監結親,就是略堪溫飽的,也決不肯把女兒嫁給太監,因為這不但名聲不好聽,而且斷送了女孩子的終身。跟太監做夫妻,等於守活寡,不是萬不得已,不會走上這條路。

因此太監娶親,往往是花錢買個老婆。安邦太早就在替侄子打算這件事了,所以一聽王添福提起,便力表贊成,「我勸過德海不知多少回了,」他說,「去年我從南皮上京,還帶了個女孩子來,人是再老實都沒有,模樣兒也過得去,德海嫌人家土氣,不要,這就難了。」

「那自然是在京城裏找。」

「京城裏我可不熟了,不知道上那兒去找。」

「我知道。」王添福說,「這事本來倒不急,現在要上江南,路上總得有個體己的人照應才方便。安大叔,咱們先託說媒的找幾個來看了再說。」

於是找了媒婆來說,也看了幾家窮家的女兒,等安德海回家,便向他一個一個地形容,那個瘦、那個胖、那個調皮、那個忠厚。安德海仔細聽完,躊躇著說:「姓馬的那家,看樣子倒還合適。」

「對了。」王添福說,「我也覺得馬家那妞兒好,今年十九歲,不大不小正配得安二爺,安二爺今年二十五?」

「不!」安邦太說,「德海是道光二十四年生人,今年二十六。先把馬家的八字拿來合一合,合上了再看。」

「不對!看不中,合上了也沒有用。」

於是決定由安德海先相親,王添福說道:「今天是來不及了。你那天能出宮?」

「總得十天以後。」

「今天三月二十九,再過十天就是初九,那就約了在隆福寺吧!」王添福說。

東四牌樓的隆福寺,逢九、十之期廟會,約了在那裏相親,也很適當,安德海點點頭表示同意。

「下江南的事,怎麼樣?」

「有八成兒了。」安德海很興奮地說,「上頭這麼交代:得跟皇上說一聲。」

「那麼你跟皇上提了沒有呢?」

安德海不即回答,想了想才說:「我不打算跟皇上提。」

這不大妥!王添福想起皇帝去年賞安德海綠頂子戴的妙事,便提醒他說:「二爺!皇上跟你彷彿不大對勁,你可得當心一點兒!」

最後一句話,安德海認為是藐視,很不服氣,「哼!」他冷笑一聲:「十來歲一個毛孩子,怕的甚麼?」

「話不是這麼說。」

「好了,好了!」安德海扭著臉,搖著手,頗不耐煩地,「我自己的事兒,自己不知道?何用你來教訓?」

王添福知道他是「狗熊脾氣」,便不再多說,心裏在想,他現在是仗慈禧太后的勢,這在風頭上,一旦失寵,必有殺身之禍。自己得多留點心,看出風色不對,要早早抽身。不過,那總也是皇帝親政以後的事,眼前倒還不忙。

看見王添福不作聲,安德海倒有些不安了,不管怎麼樣,總是幫著自己做事,他心裏不舒服,口中不說,暗底下在銀錢進出上搗鬼,吃虧的還是自己,所以立刻又換了一副臉嘴來敷衍王添福。

「王哥,」他叫得極親熱,「你見得事多,我有個主意你看行不行?我打算給小李一點兒甜頭,讓他在皇上面前,探探口氣。」

王添福是老狐狸,對於安德海的詞色,沒有不接受的道理:立刻以絲毫不存芥蒂的平靜聲音答道:「對!這一著兒挺高。」

「小李嘴饞,愛吃甜的,我就拿這些東西塞他的嘴。你看好不好?」

「怎麼不好?不過──,」王添福說,「最好再實惠一點兒。」

「給錢?」

「給錢得有個給法。」王添福教了他一個法子。

於是安德海這天回宮,特意去找小李,手裏提著幾個木頭盒子,一進門就往上揚了揚。一望而知,盒子裏裝的是餑餑,貪嘴的小李不由得就嚥了口唾沫。

「兄弟,」安德海得意地說,「你看看,哥哥我給你捎了甚麼來了?」

等把盒子一放下,小李就高興地喊道:「嘿!滋蘭齋的。」

說著打開盒子,拈了一塊江米桃仁的水晶糕往嘴裏塞。

「怎麼樣?」

「真不賴。」小李的聲音含含糊糊,不斷點著頭。

「你看這一個,」安得海唸著招貼上的一首詩:「『南楂不與北楂同,妙製金糕數匯豐;色比胭脂甜若蜜,鮮醒消食有兼功!』匯豐齋的山楂蜜糕,你嘗嘗!」

「謝謝你哪,二叔!」小李笑嘻嘻地請了個安,站起身來在衣服上擦一擦手,又吃山楂蜜糕。

一面吃,一面閒談,安德海說些甚麼,他全不在意,等甜食吃得膩了,把皇帝喝剩下,他帶了回來的一壺普洱茶,嘴對嘴喝了個暢快,這才有工夫跟安德海答話。

因為吃的是南食,話題便落入江南,安德海把康熙、乾隆南巡的故事說了些,然後突然一轉,談到來意。

「兄弟,」他問,「你可曾聽見有人說起,太后要派我一件差使。」

那話兒來了!小李恍然大悟,不敢造次回答,略想一想答道:「太后派二叔的差使很多,我不知道你說的是那一件?」

「不就是要派我到蘇州嗎?」

「喔!」小李作出恍然意會的神氣,「是這一件。是派二叔到蘇州去製辦龍袍?」

「對了!」安德海說,「兩位太后的,還有皇上的。太后的好辦,織造衙門當差當慣了的,皇上的就費事了,不能按現在的尺寸做。」

「是啊,大婚還有三年,到那時候穿,得按那時候的尺寸辦。」

「你明白了!」安德海很欣慰地說,「大婚那年,皇上十七歲,身材有多高,織造衙門不能胡猜,所以太后的意思,要我去看著,先做個樣子,琢磨合適了,穿起來才好看。」

「對,是非得這麼辦不可。二叔,你甚麼時候動身啊?我得求你捎點兒東西回來。」

「那還用說嗎?吃的、穿的、用的,你開單子給我,包你一樣不少。不過,」安德海略停一停,接著往下說,「皇上雖然還沒有親政,咱們尊敬主子的心,萬不可少,太后是這麼說,皇上看我當差的一番孝心,也點個頭不更好嗎?」

「這個──,」小李問道:「二叔,你交辦的事,沒有甚麼說的。你就吩咐吧,是讓我去代奏,還是先讓我在皇上跟前提一提,說你有事面奏,請皇上召見?」

「也不是代奏,也不是請皇上召見。兄弟,我的意思是,我雖是太后面前的人,不過皇上也是主子,請你給我探一探口氣。」

小李心中冷笑,到此刻為止,安德海還有這樣的表示,聽命於太后,對皇帝不過尊重體制,說一聲而已!只要照實回奏,立刻就能激起皇帝的震怒。

果然,一聽小李的奏報,皇帝便拉長了嗓子說:「好啊!他真的不要腦袋了!」

小李大為著急,雙膝跪倒,抱住皇帝的腿,帶著埋怨的聲音說:「萬歲爺千萬別嚷嚷!一嚷,事情就辦不成了。」

皇帝也醒悟了,點點頭,放低聲音說:「來!咱們核計核計。」

於是,小李把皇帝引入極僻靜之處,把他所打聽到的,關於安德海的消息,都說了給皇帝聽。安德海預備到江南去販賣珠寶,這話已經在宮裏悄悄傳開了,皇帝聽了,只不住聲冷笑。

「奴才請旨,怎麼回答小安子?」

「你說呢?」

「奴才就說萬歲爺已經點頭了。」

「不!」皇帝還很天真,「我點頭答應了,將來怎麼辦他?」

「這怕甚麼?」小李答道,「將來他還敢說是奉旨的嗎?證據在那兒?萬歲爺又沒有寫手詔給他。」

「那──,」皇帝想了想說:「你就這麼告訴他,說我沒那麼大的工夫,管他的閒事。」

「喳!」小李立刻就感覺到,這是一個最好的回答。說是「點頭」了,顯得皇帝對安德海還很不錯,那跟平常的情形不符,仔細想一想,就會發覺,事有蹊蹺,唯有這樣回答。正合皇帝的性情,裝得才像。

「小李啊,」皇帝又說,「你再去打聽,小安子還出了些甚麼花樣?」

「奴才一定遵旨去打聽,打聽到了,隨時來回奏。不過奴才要請萬歲爺,最好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小安子鬼得很,說不定暗中在瞧萬歲爺的臉色。讓他識破了,江南不去了,那就不好玩兒了!」

最後那句話,提醒了皇帝,也打動了他的心,想著有一天把安德海抓住,降旨正法,人人叫好稱快,那真的是一件很好玩的事!

因此,小李說甚麼,他依甚麼。而小李也真的很巴結,不斷有「新聞」去說給皇帝聽,最使他感到興趣的是,說安德海花了一百兩銀子,買了個十九歲的女孩子作妻子。

「一百兩銀子就娶個媳婦兒?」皇帝驚訝地問:「這麼便宜?」

「那是現在太平年月,荒年的女孩子,更不值錢。」

「那個女孩子長得怎麼樣?」

「奴才不知道,聽說還挺齊整的。」

「唉!」皇帝嘆口氣說,「誰不好嫁,嫁給小安子?馬上就得做寡婦了。」停了一下,皇帝又說:「你倒去看看,到底長得怎麼樣?」

小李很奇怪,不知道皇帝何以對那個女孩子如此關切?這話自然不便開口動問,只是在想,怎麼樣才能去看一看,好回來交差?

「只有一個法子,」小李覺得這是個出宮去找朋友的機會,「奴才請主子賞兩天假,到處去打聽。」

「為甚麼要兩天?給你一天假。先去打聽了再說。」

第二天,小李被賞了一天假,大清早出宮,先到內務府,找著一個素日相好的筆帖式,名叫瑞年,跟他打聽安德海的事。

「我不知道啊!」瑞年揚著臉說了這一句,又四面看了看,才低聲說道:「兄弟,你在這兒少提小安子。」

「為甚麼?」小李訝然,也有些不悅,「連提都提不得?」

「不是提不得,是不願意提他。」瑞年的聲音越發低了,「眼看他要闖大禍,躲遠一點兒,少提這個人的好。」

這一說,那裏是「不知道」?是知道得很多的語氣。不過安德海一向跟內務府有勾結,少不了也有親密的朋友,像瑞年,小李就知道他也很巴結安德海,何以此刻忽有此冷漠的態度,倒不能不問個究竟。

「小安子要闖禍,你們也不勸勸他?」小李試探著問。

「你怎麼不勸他?」

「我?」小李笑道,「我要勸他,不是狗拿耗子嗎?」

「都一樣。」瑞年答道,「內務府都齊了心了,隨他怎麼樣,只在旁邊看著就行了!」

「啊!」小李明白了。

「你明白了?」瑞年也向他試探,「你倒說給我看看,你明白了甚麼?」

「小安子不懷好心。他真的要下了江南,將來有你們受的。」

瑞年聽了他的話,先不作聲,慢慢地笑了,終於點點頭說:「你真的明白了。」

證實了自己的想法,小李大為興奮,「那麼,」他問,「你們怎麼治他呢?」

一句話沒有完,瑞年急忙拉他的衣服,埋怨著說:「你大呼小叫的,幹甚麼?」

「喔,」小李吐一吐舌頭,放低了聲音說,「你告訴我,你們預備怎麼治他?我決不說出去。你知道的,我跟他是冤家對頭,勢不兩立。」

這最後一句話把瑞年說動了心,他眨著眼很鄭重地:「我跟你實說了吧,這件事連六王爺都知道了,該怎麼辦,得看他的眼色。眼前是三個字:裝糊塗!所以誰也不提他。兄弟,幾時你跟文大爺見個面,怎麼樣?」

他所說的文大爺就是文錫,小李知道了,內務府如何對付安德海,都由文錫在發號施令,而文錫又承恭王的意旨辦理。治安德海這麼個人,竟要驚動親王親自過問,可以想見,此事關係甚大,就像打一條毒蛇那樣,不是打在「七寸」上而是打草驚蛇,必被反噬。轉念到此,覺得自己的警惕還是不夠,得要好好當心。

因此,他覺得此時跟文錫見面,有害無益,所以很誠懇地答道:「不是我不願意去見文大爺,怕走漏風聲不大合適。請你先跟文大爺說,我給他請安,彼此心照。等那小子走了,我去見文大爺,有幾句要緊話說。」

「好,就這麼著!我一定把你的話說到。」

從內務府辭了出來,小李頗為高興,自覺此行大有收穫。想不到內務府上下一條心,安德海為「公敵」,更想不到恭王亦參與其事!照此看來,即使有慈禧太后這樣硬的靠山,安德海寡不敵眾,仍然非垮不可。

他越想越得意,急於要把跟內務府搭上了線的經過,回宮面奏,好博得皇帝的歡心,因而打消了原來在外面找朋友聽聽戲,吃吃小館子,好好逛一天的打算。掉轉身來,沿著宮牆,往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