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真多谢你。另外没有变故,你依然在用功,我真是欣喜。我也平安。
渐次地冷起来了,但是你那儿总还暖和罢?说到我的家乡,那是已经早已成为美的银世界了。在从前,远远的从前,生在那样北方的雪国里的我,真是有不少的追忆。但是那雪,那雪,那在这东京,在你那儿都怕很少罢?到了冬天时,美的朝日照着前夜里积下的银世界时,我们在清早的家庭的礼拜里或者学校的寄宿舍的集会里,总爱唱着:“主哟,寄居我的心……请把我这受污秽染了的身躯,洁化来比雪还要白净……”的歌,又祈祷着净化我们的身心比雪还要洁白。但是现在呀,我的心是黑的呢?赤的呢?我的心是再不能洁白了!
哥哥的殷勤的信我很感谢。我无论有怎样辛苦的事情,我满足着甘受了。
我把家里的地址通知给你本来并没有什么,不过你那亲切的心反而对于我的家族会给与以更大的悲哀和绝望呢。你说你要恢复我家族的幸福,我要说一句很失礼的话,那不是永远不可能的吗?一次钉过的钉痕,无论做出什么事情,岂能恢复到未钉以前的昔日吗,我望你熟思的便在这儿。我家里的人都以为我还没有失掉从前的目的在这儿劳动着的。都还预想着,以为我就背逆了两亲甘就这儿下贱的生活,我在这儿好生修养之后,我会舍弃一切,专为贫贱的遗失了的不幸的孤儿劳动的。我从前到这儿来的目的本是这样呢,啊,但是,现在的我把这样的目的丢到什么地方去了呢?虽说我是还有这样的自信:我这对于上帝所发誓过的目的在何时何地总会有实现的时机。……假使他们知道了我把我自己已经献给了你的时候,是会怎样愤怒的呢?我是永远会被他们逼迫着把你离弃的呀!我怕会永远坐在严厉的忏悔狱中过渡一生,我请你不要把我的事情通知我的家族罢!
我的心灵能够恢复到未遇你以前,我家族的幸福或者能够恢复,但是那样既是不可能的,这样也是不能办到的事情呢。但是我也并没有想恢复他们的幸福的心肠。我就不能回去,我的次妹在冬假是要回家的呢。就那样他们便会满足了的。两亲是望我得到更多的物质幸福才叫我回家,但是我是以为把一切抛弃了,真正地成为牺牲,为不幸的人作一生的劳动,这在精神上反转是幸福的。他们的意思,我觉得只是苦呀,辛劳呀,那样地终老一生是太可怜了,你回来罢。但是前回我父亲来的时候,是有种种复杂的问题发生了的。我的父母都已有碍难谢绝的关系,而我太倔强了,毫没有依从他们的意志竟至全然拒绝了。父亲是生了气的呢。因此,我的父亲也受了些碍难。但是我想,现在怕一切都已经解决了罢。
他们关于我和你的事情还一点也不知道。假使是知道了时,他们会更生气,更难过的呢。所以我请你永远保守着沉默罢!假使有不能不说的时机到来了的时候,由我这一方面先说,我要尽力地不使他们忧虑,不使他们伤心。
哥哥,请你也好生熟思。你虽然不高兴,但请听从我的祈愿罢。你请保守着沉默呀!不然,我会永远被他们逼迫得把你离弃。
哥哥,我是怎样一个可怕的女人哟!连我自己也不得不惊愕。请你,请你,请你恕我罢。
把器具破坏了真是出于无心的事情。我很匆忙地抱着走的时候,在转角处碰着了对面走来的一个人。其实我们两人都是出于无心呢。也不仅止我一个人呢。但我把哥哥给我的钱拿来赔偿了,但还不够,我只得自己定了两个月的处分。其实我的一个月的报酬是很有限的呢,怎么呢?因为我是并没有当过护士的人,便连学也不曾学过,所以我和别的仅仅从小学毕业的人受着同等的待遇。不过我稍稍懂得一点外国话,并且于普通的科学上也稍稍有点经验,因为这样的原故是受着重视的,但是报酬是极少的呢。其实就是两个月无报酬的劳动也还赔偿不清,不过满足了自己的自尊心罢了。说到报酬上来,倒真是蠢到尽头,谁也不肯在这儿留连了。所以许多的人都向我说,另外尽有好的位置,为什么定要到这儿来。她们部以为不可思议。知道我的心的人谁也没有呢。在只是为物质而劳动的人看来,真正会以为无聊,但是在那时候本有一种崇高的目的坚固地在我心中植根着的呢。但是,现在呢?是稍稍变了。不过我为我哥哥的祖国而劳动怕也是一样的罢。
G牧师也搬了家了,你就写信去也定会打转去的。请了,随后再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