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鬼子投降了!”

这个抗战胜利的喜讯,就像一阵扑面而来的春风,卷走了笼罩在人们心头上的阴云。这股春风,吹到了江南塞北,吹到了关东口西,吹到了全国各地。当然,也吹到了这弹坑累累的冀鲁平原。

冀鲁平原运河两岸的抗日军民,全都怀着兴奋的心情,噙着激动的泪水,带着一脸喜气,还有那一串串的欢笑,街谈巷议,奔走相告。村村庄庄,鼓乐齐鸣,红旗招展。各种字体的大字墙标,比比皆是,抬头可见:

“热烈庆祝抗战胜利!”

这几经战火洗礼的龙潭街,和临河区的其他村庄一样,连日来,一直是被庆祝抗战胜利的节日气氛笼罩着。这天晚上,这龙潭街比“七七事变”前的元宵灯节还要热闹!

自从天还不大黑,人们就把锣呀鼓的架到街上,叮叮叮呛呛呛地敲打起来了。那些准备扮演角色跑秧歌的人们,为了提前化装,全都早班早儿地吃了晚饭,跑到村北头的民兵队部——关帝庙里去了。

由于这次跑秧歌是庆祝抗战胜利,可能还因为多年没有这种热闹儿看的缘故,村中的男女老少,对这回跑秧歌兴致格外高。

昔日里,元宵节闹社火,跑秧歌,是街上拴绳挂灯笼。而今,风俗变了。在秧歌队出场的时候,人们都燃起火把,举在手中。火把代替灯笼,据说有好几层意思——一是,火把照明胜过灯笼;二是,火把除了起照明的作用而外,还可为秧歌队助兴;三是,这是庆胜利,不是闹元宵,从意义上讲,火把要比灯笼好!

真巧!这天晚上,大刀队正住在龙潭街上。

前一段时间,大刀队根据上级的命令一直在外地作战。因为,这县虽然解放了,可是,邻近的一些地区,有的城镇还没解放。如杨柳青,就是前两天才解放的。我们的大刀队,在外地配合主力部队打了许多胜仗以后,现在是奉命回到他们的老基地龙潭街一带来休整的。因此,今天晚上,有些大刀队的战士们,也参加了群众的秧歌队。

不光这,就连许多来这里慰问军队的外村人,也都化上装跑起秧歌来了!

这么一来,这支本来就不小的秧歌队,闹得大上加大,气氛空前火爆。

参加秧歌队的,有黄大海的老伴儿二愣娘,王长江的儿子小锁柱,房治国的儿子房春洪,庞安邦的儿子庞三华,唐峻岭的儿子唐铁牛,乔士英的孙子小机灵,汪岐山的孙子汪小洪,李月金的孙子李小春,梁宝成的孙子梁志勇,沈万泉的孙子小牛子,高荣芳的孙子小勇子……另外,还有以秦玉兰为首的一群姑娘,以魏基珂为首的一伙老将。

杨大虎自告奋勇担任了秧歌队的总指挥。

沈万泉被聘为秧歌队的顾问。

总之,这个秧歌队,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下上百号人。

秧歌队在一个大场院里打开了场子。

而今的秧歌队,和抗战前的秧歌队大不相同了——不再是什么高跷、龙灯、太平车……唱的曲子也不再是过去的老一套了。他们所表演的节目,不论是歌曲也罢,快板也罢,还是街头活报剧也罢,一律是新内容,新形式,而且大都是集体创作、自编自演的。

今天演出的节目,主要有:

活报剧:《黄二愣刀劈石黑》;

小演唱:《杨翠花活捉白眼狼》;

数来宝:《巧夺黄家镇》;

快板书:《夜战水泊洼》;

大联唱:《虎口拔牙》;

对唱:《茶馆训敌》;

独唱:《龙潭巷战》……

观众们,在广场的周遭儿围了个大圈儿。这些观众中,有穿着军装的八路军战士,有扎着皮带背着大枪的民兵,有龙潭街上的男女群众,还有来自各村的宾客。他们,军军民民,本村人外村人,掺杂一起,说着,笑着,听着,看着,都沉浸在抗战胜利的喜悦气氛中。

广场中央的秧歌队,尽情地演着,唱着。你看,那些青少年妇女们,腰里扎着一条红绸子,两只手抓着红绸子的两个头儿,脚步踩着锣鼓点儿,双臂一张一张的,活像一对大翅膀。那些小伙子们的腰里,都扎着一条宽皮带,头上罩着清一色的白毛巾,手里拿着呱嗒板子,边扭,边敲,边唱。

夜深了。冉冉升起的月亮,给大地罩上一层金色的面纱。

一九七一年十月至一九七四年十月

草于山东省宁津县时集公社郭杲大队

一九七五年三月至五月改定于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