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未亮,梁家就吃完了早饭。

永生、志刚、志坚爷儿仨,整装待发,要到龙潭街去大报血仇了。细心的翠花向丈夫说:“你们就这么明出大卖地去吗?”永生问:“你说怎么好?”翠花说:“是不是想个法儿悄悄地去?”永生说:“那有啥用?那样杀完就没事儿了吗?反正是事儿已经闹大了,怎么也完不了啦,何必再弄那种窝囊事儿哩?”翠花一听,觉着也是这么回事,没再说啥。在梁永生要出门的时候,他问翠花:

“哎,志勇呐?”

“他觉着抱屈,怄气去了呗!”

翠花扯下她罩着头发的黑布当甩子,抽打着志刚脊背上的尘土,顺口答了这么一句。志勇怄啥气呢?这用不着翠花细说,梁永生心里明白。昨天夜里,永生送走魏大叔和尤大哥以后,就和一家人商量去龙潭大报血仇、营救杨长岭的事。当时志刚、志勇、志坚都各抒己见说了一套。永生没有马上表示可否,又向翠花一腆下颏儿,笑津津地说:“哎,你有啥高招儿?”这时,翠花正在就着灯亮儿网扣鼻儿。一个蒜疙瘩扣鼻儿网好了,她的心里也网起一个疙瘩。永生一问,她就手里忙着嘴里说:“叫我看,咱穷人跟财主结的这个死疙瘩,就跟这扣鼻儿一样,反正是不动剪子铰刀子割是解不开了!咱不去找他,他也是要来找咱的。再说,杨长岭正遭难,咱怎能不去救呢?叫我看,也是赶上他的门去比在家里擎着好。可有一件儿,你们的大刀得长眼哪!中杀不中杀总得分出来……”志勇说:“哪这么些个啰嗦呀!冲进贾家大院,来他个鸡犬不留!”志坚也说:“对!剁他个肉泥烂酱!”志刚不赞成这个说法。永生最后说:“你们不要争了,到那里都听我的。”志勇问:“爹,多咱去?”永生说:“事不宜迟,明儿一早——不过,你不能去!”志勇一听毛了,忙说:“爹,我准听你的就是了!”永生说:“听我的好——留在家。”永生所以不让志勇去,主要是他的病刚刚见轻,还没好利索;白天去龙潭卖艺回来,又有些恶化;所以永生打心眼儿里有些舍不得。他的想法是:“这回去,是磨盘压住手,火烧眉毛,和‘卖艺’不一样了——不管遇上什么情况,也要交手拼杀一场;一来杨长岭身处险境不容再拖,二来要让白眼狼翻过手来就不好办了!”因此,他觉着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带着病去打仗。除此而外,他还有一层意思,就是把志勇留下来和娘做伴,这样他还放心些。可是,他并没把这层意思说出来,最后的一句只是说:“你有病嘛,所以不能去!”永生这句话,说得像板上钉钉,没点活动余地。并且,他说完,没容志勇张嘴,又紧接着说:“天不早啦,全睡觉吧,明天好去打仗。”现在永生回想着这些经过,又嘱咐翠花:

“你和志勇留在家,也要留点神哪!”

“你爷儿仨就放心大胆地去吧,不用挂着俺俩。”

翠花一遍又一遍地看着丈夫,一遍又一遍地看着儿子,好像她要把亲人们的每一个特征都印在心里。

永生领着志刚和志坚,正要出门,只见志勇站在门口上;他见爹和弟兄要出发,也跨开步子走开了。永生喊住他:

“志勇!你干啥去?”

“报仇去!”

“昨儿个夜里我说的啥?忘啦?”

“不!”志勇歪着脑袋,“我去!”

他说罢,鼓起腮帮子,用一双期待的目光望着爹。翠花怕他自找挨叱责,上前拉住志勇的胳臂:

“志勇,你不是有病嘛,你爹不放心哪……”

志勇倔犟地把膀子一侧棱,挣脱了娘的拉拽,争辩说:

“我的病好了嘛!”

志勇一发犟,翠花算没咒儿念了。她只好将两条求援的视线投向永生。永生强压住眼看就要流露出的笑意,严肃地说:

“志勇,听话!”

“不!”

“留下!”

“不!”

在平常日子里,小志勇对爹的话,从来不打驳回,更没跟爹犟过嘴。可是今儿个,他却有些反常,跟爹顶了牛儿。说来也怪,眼下永生的心情也很反常。平素里,他对拧手的执拗孩子,一向是讨厌的。可是,如今小志勇竟然戗着他一连说了几个“不”,他的心里不光不烦,反倒有些高兴。这是因为,他喜欢志勇这种不怯阵的精神,也喜欢他报仇的决心,还喜欢他敢于坚持自己想法的倔强性格儿。但是,他经过一番左思右想,把发自内心的喜悦悄悄埋藏起来,用眼睛压住志勇的视线,提高了嗓门儿怒喝道:

“给我回去!这么不听话还了得!”

这时,永生的脸上,出现了铁石一般的严峻。这种少有的严峻,给他的话增添了分量;似乎每个字都有千斤重,令人不敢抗拒。志勇抬眼一瞟,见爹真发了火,赶紧不声不响地溜了。

梁永生又朝志刚、志坚一挥手:

“走!”

杨翠花大步加小步,跟在后边,一直把亲人送到村头。这时节的杨翠花,活像肚子里有二十五只小老鼠乱鼓涌——百爪儿挠心。可是,她的脸上,却一直挂着镇静的笑容。她那血泪的记忆,驱使着她支持丈夫和儿子的行动;她那倔强的性格和强烈的自尊心,又指使她不能成为亲人的累赘。因为这个,她用宽慰人心的笑容,一次又一次地迎回了儿子们那不断回头张望的视线。

梁永生甩开膀子咚呀咚地跨着大步,志刚和志坚紧紧地跟在后头。他父子们的身影,在杨翠花的目光中,渐渐地缩小着。当亲人们的身影缩小到看不见的时候,站在村头上的杨翠花突然觉得像被挖去心肝似的,两颗亮晶晶的泪珠儿,在她的眼角上游移不定地闪动着,闪动着……

再说永生和志刚、志坚。他们扯开趟子,风风火火一路疾行,奔着龙潭径直走下去。在路过坊子村头时,永生忽然望见了他曾经住过的那个篱笆障子院落,蓦地想起了杨大虎送盘缠的事来。这时候,他觉着心里有一种力量,正在扩张着,促使他又加快了脚步。

运河来到了。混浊的河水,还和往日一样,汩汩地流着。河畔上的麦田里,安着一架木斗儿水车。被人捂起眼睛的小毛驴儿,顺着那条永远走不到头的圆圈儿“道路”奔走着。有时候它猛孤丁地打个前失,抻着脖子咴儿咴儿地叫几声,又继续走下去了。

梁永生领着儿子登上运河大堤,又继续朝前走去。他们走着走着,白眼狼那片松树林,映入永生的眼帘。那棵高高的白杨树上,被永生捅掉的老鸹窝,又重垒起来了。永生眺望着那棵大树,回想着二十五年前捅老鸹窝的情景,觉得自己当时非常幼稚可笑。这时他情不自禁的话在心里说:

“二十五年后的今天,我又要来捅‘老鸹窝’了!”

他们爷儿仨又走了一阵,那座血泪斑斑的龙潭桥来到了。二十五年的风风雨雨,已把那血迹泪痕冲刷得干干净净;但是,它将永远冲刷不掉梁永生那血泪的记忆,冲不灭永生那仇恨的火焰。今天,梁永生百感交集地站在龙潭桥头上,心里挺乱腾。稍一沉,他手扶着桥栏杆,心里回想着娘在这里被白眼狼的狗腿子逼下运河的惨景,手像突然被蝎子蜇着似的,猛地抖了一下。过了一阵儿,他那两条含仇赍恨的目光,又停落在桥东不远处的路边上。二十五年前,永生爹就是在那个地方,向他的儿子说出了最后一句话:“你长大成人,要记住财主的仇和恨,莫忘了穷人的情和恩……要给穷爷们报仇,给你爷爷奶奶报仇,给我报,报,报仇!”永生追忆着这些往事,目光又渐渐地移向河滩……

在那临河傍堤的河滩上,有个平地凸起的小土坪。土坪上,并摆着两个坟堆。坟堆前头,有两棵松树,都已长大成材。它们那经冬未枯的枝叶,已被春日的阳光染上一层绿色,显得更加清新可爱了。它俩那在半空中搭连在一起的枝枝叶叶,在这和煦的晨风中不停地摆动,仿佛正在亲密地攀谈着。坟堆上,开放着一朵朵黄灿灿的迎春花。那花儿,正在向着对它出神的梁永生点头,好像在说:“我们等了二十五年,你们终于回来了!”

梁永生站在龙潭桥头,一双大眼久久地凝视着坟景,心里回忆着那对生前摽着胳膊走的穷朋友,觉着鼻子阵阵发酸,眼窝儿里渐渐地汪满了泪花。

“爹,你怎么啦?”

心细眼尖的志坚这么一问,立刻把志刚的视线引了过来。

永生一挥手:

“跟我来——”

去干啥哩?志刚和志坚的心里都在这么想着。他们紧紧跟在爹的身后,走下龙潭桥头,翻过河堤,顺着暄腾腾的河滩,一直向前走去。河滩上的细沙,在他们的脚下,发着唰啦唰啦的响声。他们的身后,留下了一溜深深的脚印。这脚印,从龙潭桥下一直摆到那两座坟堆的近前。

梁永生站在坟前,指着那两座坟说:

“孩子们!咱全家的深仇大恨,就埋在这俩坟里!”

孩子们不懂爹的意思,都向爹送去疑问的目光。

永生又指着左边那个坟说:

“这座坟里,埋着我屈死的爹——你们的爷爷!”

这时候,志刚、志坚都注视着坟堆,久久地出神。他们心里那团仇恨的火焰,燃烧得更旺了。他们那一双双豁亮的大眼睛,渐渐地,渐渐地,湿润了,四只拳头紧紧地攥了起来,发出嘎叭嘎叭的响声。

过了一阵,永生把垂下去的头仰起来,问儿子们说:

“你爷爷是怎么死的——你们不是都知道吗?”

儿子们齐声回答:“知道!”

梁永生点点头。然后,又转向爹的坟,以沉重的语气说道:

“爹呀!你在临死之前,曾嘱咐我说,要我长大成人,为你和穷爷们儿报仇……二十五年过去了。你的子孙后代回来了,今天就要去给你报仇了!”

这时节,晨雾渐渐消散,空气显得异常肃穆。

过一阵,梁永生又向儿子们说道:

“孩子们,还记得我跟你们讲过的你常明义爷爷的事吗?”

“记得!”

“他是怎么死的?”

“被白眼狼活活打死的!”

梁永生把儿子们领到右边那个坟堆近前,语重心长地说道:

“就是这座坟里,埋着你们的常明义爷爷!”

梁志刚向坟堆注目了一阵,又指着坟前的两棵松树问爹:

“爹,这松树是你栽的吧?”

“不!”

“谁?”

“常秋生。”

“他是谁?”

“他是你常明义爷爷的儿子。”

“常爷爷还有儿子?”

“有!”

“在哪里?”

“闹不清!”

“咋走的?”

“叫白眼狼赶走的!”

梁永生沉默了一会儿,又向志刚说:

“你常爷爷还有一个孙子呢!”

“还有孙子?”

“对!”

“他在哪里?”

“就在坟前!”

“坟前?”

梁志刚正然四下撒打着,梁永生又说:

“志刚啊,他的孙子不是旁人——”

“谁?”

“你!”

“我?”

“对!”

这时节,梁永生的脸上,呈现着一种严峻的神情,讲起了志刚来到梁家的过程。梁志刚全神贯注地听着听着,心里充满了悲痛,充满了愤恨,充满了由悲痛、愤恨而产生的力量。这种力量使得志刚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噗噔一声扑到梁永生的怀里,激动地喊了一声“爹”,眼里的泪水滚下来了。

梁永生亲昵地抚摸着志刚,噙着亮晶晶的泪珠儿向他说:

“孩子呀,咱们爷儿俩,本来是既不同姓,更不同宗;我姓梁,你姓常,我是长工的子孙,你是佃户的骨血。不过,咱们都是穷人的后代,是同一个苦根儿上结出的苦瓜。为了不让你和我一样,在那幼小的心坎上留下少爹无娘的创伤,十多年我没告诉你……”

极度的悲痛能激起酷爱的浪花。现在志刚对永生的敬爱已超过了父子之情。由于感情太冲动了,他张了好几次嘴,才说出一个字来:

“爹!”

梁永生缓了口气又说道:

“志刚啊,财主们逼得我们长工、佃户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逼得我们东张西奔,南跑北颠。可是,一个‘穷’字,把我们长工、佃户的心紧紧地系在一起,使我们非亲非故的人们成了家眷。”

梁永生用他那双闪耀着泪花的眼睛,把志刚和志坚巡视了一遍,然后又说:

“孩子们呐!贫穷,就像自个儿的影子,咱跑到哪里,它跟到哪里,直到今天,它还在身边缠磨着我们。它,灌了我们一肚子苦水,塞给我们许多的灾难。可是,苦水养育了穷人的骨气,灾难教会我们许多的本事。贪得无厌的财主,就像张着血盆大口的饿狼一样,在我们的身上留下了无数的伤疤,把我们的心脏里注满了仇恨;伤疤增斗志,仇恨是火种——我们今天去血战龙潭,不就是这些伤疤、仇恨下的令吗?”

“对!”

孩子们异口同音地应了一声。梁永生又向泪流不干的志刚说:

“志刚啊,你的爷爷常明义,你的亲爹常秋生,都是一咬咯崩崩响的硬汉子。他们生前,在歹毒的财主面前,向来是宁流血,不流泪。孩子呀,泪水报不了你爷爷的仇,泪水淹不死白眼狼。让这泪水流进肚子里去吧!眼泪入心化为仇。仇恨埋在心中,它将变成一团火。一旦爆发出来,它能把我们的仇人烧成灰!”

“哎。”

倔强的梁志刚,用手背在脸上抹了一把,眼泪骤然止住了。他脸上那悲痛的神色一层层减少了,心中的仇恨却正在一层层地增加着。

梁永生满意地点点头。他又指着两座坟堆向儿子们说:

“长眠地下的这两位老人,生前齐膀并肩跟白眼狼斗了几十年,结果都怀恨含冤死去了。现在,旧仇还没报,新仇又来了——你们知道:杨长岭已经被白眼狼抓起来,今天就要往县里押送了!杨长岭在等着我们去搭救。这些新仇旧恨,也要靠咱们去给他们报哇!孩子们,看来我们在这一带是站不住脚了。我们这次去龙潭,杀了仇人,救出亲人,就算跑遍天涯海角,还要去找党……”

“走!”

从儿子们的口中同时发出的这个巨大的怒吼声,像突然爆发的火山一样,腾上高空,冲入九霄,在云端回荡,在天际缭绕。

他们这同心同仇不同姓的爷儿仨,离开坟堆,健步直前,一齐奔向龙潭。

这时梁志刚的脑海里,就像大海的巨浪一般,汹涌翻腾,波涛连天。一段段的往事,一篇篇的记忆,都随着志刚那思绪的浪花翻滚上来,并将埋在他心里许多年的无数个疑团冲散了。多少年来,志刚一直在想:“在我们弟兄几个当中,顶数我的年龄大,爹娘为啥却处处偏爱我?死在白眼狼手中的穷爷们儿多得很,可是爹为啥却偏偏爱跟我讲述常明义爷爷的血仇?那次深山偶遇秦大爷,他为啥对我的感情非同一般?……”这些数不尽的问号儿,如今都一下子消逝了。同时,从梁志刚的灵魂深处,又冒出了一种崭新的、生命力十分强大的东西……

龙潭街来到了。它摆出一副遭难者的神态,迎接着它这真正的主人。梁永生注视着正在朝他迎上来的龙潭街,就像一脚走进了咸菜铺,酸、甜、苦、辣各种各样的滋味儿,一齐扑面而来。

一棵高高的白杨树,挺拔地站在村边。它就像全村穷爷们儿的代表似的,正在热情地向着他们招手。不知是谁,在村边唱着歌子——

夏季里来热难当,

长工汗水湿衣裳;

汗水泪水一齐流呀,

我在为谁忙?

冬季里来雪茫茫,

佃户没有过冬粮;

扯大拉小去逃难呀,

何日回家乡?

……

村歌未落,大树后边闪出一位少年。

那位小将,两只大眼睛,一身短打扮儿。他那灵活的身躯,宛如一条小梭鱼游在水里。他的身后,背着一口大刀。刀柄上的红绸布,垂在朝外扎着的肩头上。这种装束,给那位生来英俊的少年娃娃,又增添上一种小将特有的英武气概。

这位小将你猜是谁?他就是被爹硬留下的那个志勇。原来是,志勇被爹斥退以后,他觉着抱屈,仍不死心。等爹和弟兄们出了村,他就从另一条路上也奔龙潭来了。他来到后,偷偷地顺着街筒子往里一瞅,只见街上平静如常,就知是爹和弟兄们还没赶到,便在这棵离村三箭地的白杨树后藏起来。如今,他远远望见爹和志刚、志坚披刀挂剑拖尘而来,便赶忙从树后闪出身躯,飞步来到爹的面前。他,一声没吭,拦路而站,那双瞪大了的眼睛,宛如两汪澄清了的水池子,里边的一切,都能一览无余地看得清清楚楚。他若有所待地看了爹一阵子,稚气的脸上流露出一股和他那小小的年龄不相称的表情,然后低下头去。

小志勇不声不响地站在这里要干啥呢?梁永生透过志勇的眼睛已经看到儿子的心里——他是来拦路请战的。怎么办呢?梁永生面对着这本来没有预料到的局面,心里又是气,又是喜,又是疼,又是急。志刚见爹挺作难,就出面为志勇讲情说:

“爹,就叫俺三弟去吧!要不,他一窝囊,病会加重的……”

梁志坚不赞赏志勇的做法。他朝志勇说:

“有本事头里打去嘛!站在这里干啥?”

儿子们的话,说动了爹的心。尤其是梁志坚这句愣话,更促使着永生想道:“是啊!志勇脾气儿执拗,性子急,并且一向是志气刚强的;我要是硬不让他去,他已经来到了村边上,能老老实实地回去吗?若万一他自个儿单独地去乱闹腾,那可就更糟了。”永生想到这里,就说:

“志勇,抬起头来!”

“爹,准我啦?”

“准你!”

“好爹!”

小志勇一挺脖子仰起脸,脸上浮现出一股掩饰不住的满足的笑意。

永生说:“我答应你了。你可要记住我的话——只杀仇人,不许乱杀乱砍!”

志勇道:“行!”

接着,梁永生一挥手说:

“走!”

爹的余音未落,志刚、志勇、志坚一齐跨开步子,齐向龙潭街口奔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