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君降壇詞
〈〔調寄:畫堂春〕〉
阿香一震下天堂,金鞭專打無良,不忠不孝漫猖狂,霹靂身亡。
降伏妖魔邪祟,嚴懲跋扈強梁,凶徒逆豎看端詳,可識吾王。
〈【如見其人,如聞其聲。】〉
關少千歲降壇詞
〈〔調寄:訴衷情〕〉
凌空浩氣塞江流,遺恨鎖眉頭,欲將往事題起,怕觸動舊時愁。
今夜晚,策驛騮,任邀遊,要觀冥府各種嚴刑,備悉情由。
〈【寫不盡胸中悲情之塊壘。】〉
話說昨宵岳元帥、柳真君回宮繳敕後,今夕又派玉壇總管王天君來壇鎮攝,關少千歲來領定一去遊一殿,定一於出壇時,遂將教主所賜之明珠一顆,帶在身邊。〈(後正用著)〉時屆亥初,二人各各上馬,逕向陰陽界鬼門關而來,霎時進了關門,只見關內照壁上,懸牌一塊,千歲命定一下馬讀之,乃是一殿大王告示,其文曰:「秦廣大王示諭,官吏鬼魂知之,吾王一殿管理,各宜蹈矩循規,僧儒補經設立,飢渴孽鏡兼司,一齊懍遵條例,公平執法無私。現值三期末劫,收圓大會及時,尤要檢查明晰,不可錯誤參差,稍有一毫違悖, 上天降罪難辭。頃奉 上皇玉旨,五聖通敕下移,滇西洱源善地,紹德頒書指迷,搜求冥府事蹟,用以打破群疑。乩生靈根不昧,抱定一片慈悲,聖帝頒演冥記,鄭重特別希奇。靜室修理新潔,招待須要整齊,不可苟且大意,迎送遵守禮儀,途中魍魎魑魅,禁戒非禮行為。陰陽聯為一氣,書成功德巍巍,將來流傳海宇,定然世慶雍熙,吾王諄諄訓諭,各各懍遵勿違。」
〈【泰王牌示,法令嚴明,洞冥一書,三曹鄭重。】〉
定一將牌看罷,千歲曰:「師弟快快上馬,不可耽延。」二人行不數步,見對面來了幾位官吏,向千歲稽首,對定一打恭畢,口稱:「卑職等,招待所內吏員也,專主迎送來往善人仙真,今聞千歲與善長玉趾遙臨,特來恭迓,客廳距此不遠,即請大駕辱臨,小憩片刻,聊飲杯酌,望乞勿辭。」千歲點首依允,仍上馬前行,遙見道旁有建賓館一所,十分整齊,少刻到門,只見門上直立一匾,金字楷書曰:「敕建善人招待所」,上有聯曰:擁篲迓高賢,藉解風塵勞苦。焚香虛左席,專延道德仙真。
所員揖千歲定一而入,到了院中,雜植花木,香氣襲人,細草鋪茵,四面圍以白石欄杆,頗稱幽雅,到了客廳,歷階而上,見廳門上立一匾曰:「陳榻高懸」四字,草書筆法道勁,左右有聯曰:室有芝蘭,善人來斯徵契洽。座無塵垢,嘉賓至此豁胸襟。
〈【此段風景,有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之緻。】〉
入室糊裱新潔,案無纖塵,淨几明窗,豁人心目。壁上掛的盡是名人字畫,案頭陳設圖書博古,鐘鼎彝器。〈(如此清幽,不是善人,何由得入?)〉中設一席,千歲上坐,定一側陪,左右獻上香茗二盞,飲畢,又陳酒果盛饌,各吏員殷殷勸飲,十分恭敬,酒至數巡,千歲致謝曰:「今夕厚擾矣,因有要事,不敢久延。」隨即告辭起身,與定一出門,上馬前行,並囑無庸遠送。
風馳馬快,瞬息之間,終行了三百餘里,又見前面擺列旌旗隊伍,有兩判司前來迎接,向千歲致詞曰:「小司奉大王命,前來迎迓千歲善人進殿。」千歲曰:「承蒙大王雅誼矣。」即命其引導上前,一瞥眼間,到了一殿門首,那殿宇修得輝煌壯觀,如王者宮闕一般,大門上立一匾曰:「冥司第一殿」,門左右有聯曰:善士來斯,自然氣壯。惡人至此,能不心寒。
判司引入,連進數重,對聯甚多,不暇逐一細念。千歲曰:「師弟快快整肅衣冠,將到正殿矣。」方言話間,已到殿廷之下,判司忙入內通稟,定一見正面掛一匾,上書:「賞善罰惡」四字,左右有聯曰:
陽世重金錢,但憑苞苴,無理翻成有理。
陰司崇德行,果真良善,人欺天不汝欺。
〈【陰陽異趣,只在此間。】〉
又一聯云:
倘有善根,即送交轉輪,投生福地。
如歸惡類,定解往各殿,備受諸刑。
定一正看對聯,忽見大王已出煖閣,降階相迎,請少千歲與定一到左廂大客廳內安坐,彼此序禮畢,少千歲曰:「職領定一前來觀獄,以洞冥情,垂書濟世,伏望大王賞準。」
〈【此段迴顧前文,生下各節。】〉
王曰:「吾王已奉 玉旨,盼望久矣。但吾王所管之獄無多,僅有孽鏡臺、無間僧儒獄、飢渴廠補經所、四處,慢觀未遲,請少千歲少坐片刻。因昨奉幽冥教主敕命,應撰四言訓文一篇,甫欲起草,少千歲適至,正湊奇緣,吾王擬即撰就,以便託定一師弟帶回紹壇,刊入記中,以勸世人可乎?」
少千歲曰:「甚善,甚善,但不知大王所撰何文?」王曰:「昨奉教主之命,以聖帝《覺世經》命題,〈(恰當之至)〉吾王忝居一殿,應先撰敬天地文一篇,脫稿後,即求斧削一番。」少千歲曰:「大王太謙了,即請大筆一揮,職敬候教,大王乃伸紙拈毫,書出題目曰:
一殿秦廣王諭敬天地文
人生斯世,履地戴天,同沾化育,覆載無偏。萬物之中,惟人為貴,負性含生,本乎天地。天有日月,雨露風雷,四時鼓鑄,萬物栽培。暑雨祁寒,陰晴溼乾,天心順應,民賴以安。地有山川,原隰阡陌,奠厥攸居,敢忘大德。材木五金,俱由地生,絲棉五穀,資地長成。
〈【天恩地德如是其大,可不敬哉!】〉
天若愆令,雨暘弗順,旱澇饑饉,難保性命。地若撼震,河決山崩,高岸為谷,深谷為陵。兩大高厚,是大父母,生之殺之,民其順受。人不畏天,天能制人,請看霹靂,神乎其神。誰敢怨恨?祇宜頂敬, 天地恩寬,涵容百姓,報天之恩,疫癘不生。報地之德,品物咸亨。
〈【敬之,之效。】〉
胡為末世,狂妄自恣,怨地咒天,只知放肆。唾星指霓,罵雨訶風,荒謬狂悖,得罪蒼穹。對北行淫,夜起裸露,男女無恥,屢觸神怒。穢犯三光,污及水漿,種種褻瀆,定招禍殃。
〈【此輩當誅,不敬之報。】〉
三官大帝,專司此職,天地水府,糾察靡忒。勤爾眾生,各展其誠,稍有不敬,降罰匪輕。豺獺之微,尚知報本。焉有為人,反無誠悃。
〈【寧不羞死】〉
如聽吾言,能報四恩,天錫純嘏,福祿滿門。不遵吾諭,罔知敬畏,災患隨身,墮落無既。吾王拳拳,撰出短篇,所望大眾,各體真詮。
〈【反覆推勘,題無餘蘊,讀此而不知,兩大生成之德者,真非人也!】〉
書畢,將稿付與少千歲,千歲曰:「大王救世婆心,和盤托出,定一好好帶回壇中,以付棗梨可也。」言畢,告辭起身,大王判司上前引導,少千歲曰:「獄所無多,吾自領定一可也。」當下辭別大王,出了客廳,大王送至階下,少千歲領起定一,仍到正殿大院落之中,觀看那座孽鏡臺,有何奇妙?果見院中建有一丈七八尺高的一座亭台,台上懸一面鏡,十分朗徹。上懸一匾曰:「孽鏡台」三字,左右有數聯,其一曰:
照徹世人心肝,無從掩飾。
看穿鬼子腸肚,不爽毫分。
又一聯云:
閱盡世間人,無如心險惡。
看穿天下事,祇有鏡分明。
又一聯云:
任爾巧詐千般,到此應難置喙。
憑他機謀萬態,對鏡何以容身?
〈【此三副對聯,真寫盡孽鏡之神。】〉
定一正在觀望,忽見來一書吏,捧冊執筆,立於台下,有數鬼差,將犯人推至鏡前,那鏡中即現出奸盜陰謀,各種真相。鬼差曰:「爾眾犯各自睹其行為,看爾等有何話說?祗見那些人,觳觫戰慄慚悚無地,〈(我願世人心中各懸一孽鏡自照,免得到此慚悚。)〉不敢置詞,皆一一自己承認罪狀。〈(不須平反)〉書吏曰:「今而後可定案矣。」〈(省許多力)〉少千歲曰:「地府無私無枉,賴此鏡矣。〈(陽世有此何愁斷讞?)〉世人行蹤詭密,暗地害人,以為無人知覺,由此看來,其可欺心乎?」〈(不欺心若聖賢可企)〉定一曰:「真神鑑也。」即口占一絕曰:「台名孽鏡妙如神,照見心肝怕煞人,奉勸世間陰險輩,莫教方寸積纖塵。」
吟畢,少千歲曰:「孽鏡台大概如此,吾又領爾去觀僧儒獄可也。」定一隨少千歲出了大門,繞行右邊,至一城,圍牆堅固,及門,上書「無間僧儒獄」五字,左右有聯云:
讀聖賢書,反將儒術殺人,世網漏天網不漏。〈(儒者懍之)〉
受菩薩教,陰倚空門造罪,王法饒佛法難饒。〈(和尚注意)〉
方探望間,獄官出來恭迎,隨入靜室,獻茶畢。獄官曰:「請少千歲坐,小吏領善人遊觀一番可也。」少千歲曰:「善。」定一即跟隨獄官至獄場,祇見陰溝之內,鮮血殷紅,流而成渠。鬼卒已在施刑場,把那些犯人拖出,正在挖眼、割舌、刳心、犯人叫喚不休,〈(備嘗苦楚)〉定一心中惻然,問獄官曰:「這些犯人,生犯何罪?受此慘刑。」獄官曰:「此儒生某某也,〈(難以縷述筆下留情)〉在生之時,讀聖賢書,不體聖賢之心,事事與儒教相反,〈(反道敗德,其心可誅)〉他少時入了孔門,咿唔佔畢,得了一知半解,稍通文藝,遂藉文字為捷徑〈(學以干祿)〉或拾一衿,博一第,漸次入了宦途,遂下顧廉恥,運動夤緣,無所不至。已失夫儒門體面。〈(寡廉鮮恥,可惡之極。)〉
不料下元末運,世道變遷,聖教衰微。人心狡詐,他便逞其黠慧,乘風鼓吹,演出驚世駭俗的議論,〈(妖言惑世種下禍根)〉想做個空前絕後的丈夫,〈(做了個名教的罪人罷了)〉把古來的聖賢,四書、五經,一齊抹煞,〈(癡想可笑做夢罷了)〉細考他的學問,下過讀了幾句泰西歷史,便摭拾其餘唾,作改革之權輿,著書立說,倡言平權自由,以亂天下。〈(真是人頭畜鳴)〉致令五倫殄滅,八德銷沈,皆此輩為之作俑,〈(其無後乎)〉真乃孔門巨蠹,名教之罪魁。〈(罵得不錯)〉即雷劈天誅,碎屍萬段,烏能蔽其辜哉?〈(理當如是)〉
〈【此篇議論,為近世儒者痛下鍼砭,其羽翼聖道之功,不在孟子下。】〉
其次則有不肖之徒,祟信邪說,而隨聲附和,人云亦云,〈(一犬吠影,百犬吠聲,令吾浩嘆傷心。)〉立刻改了面孔,〈(良心何在)〉窺其用意,亦不過為求官干祿之地,遂不能不附會。發狂發譫,胡言亂道,謂今世界宜求開通,孔教理當取締,〈(是何言歟)〉甚至譏先師為頑固,誣聖學為腐敗。不想他出身,從何處發跡?現在之衣食,藉何徑求來?真乃數典忘祖,飲水忘源,叛教背師,罪無從贖。雖列紳衿,狗彘不若。故以挖目、割舌、刳心、之刑處之,以正其妄言蔑孔之罪。〈(罵得病快淋漓)〉
其下又有不敬鬼神,不信報應,誣鸞乩為邪教,鄙聖諭為常談,外則道學自居,妄自尊大,內則衾影抱憾,有玷倫常,假公以濟其私,損人以圖肥己,若而人者,是名偽儒,〈(吾名之曰衣冠禽獸)〉罪亦重大。此外又有恃才好訟,刀筆傷人,淆亂黑白,顛倒是非,〈(訟棍一流)〉或編淫詞艷曲,繪畫春宮,〈(小說一流)〉引誘無知兒童,大開情竇,敗壞閨門淑女,頓起邪心,〈(傷風敗俗莫此為甚)〉如此行為,造孽尤重,皆收入此獄,朝夕處治,以償其在生之罪。」〈(酬其立說著書之勞)〉
又見有許多僧人,有跪火磚者,有睡鐵床者,皆極慘酷。又有騎銅馬,抱銅人者,風緊火烈,立化飛灰,鬼卒以扇煽轉原形,幾番處治,把那些犯人,弄個死去活來,不肯放鬆。又見有一鬼,手持銅丸一瓢,要向那僧人口中灌入,那僧哀求告饒,一鬼在旁嘲曰:「請和尚吃肉包,快快吃,莫牢騷,長些氣力,好與佳人度春宵。」〈(嘲語趣甚)〉嘲畢,即將焰焰銅丸,灌入口內,和尚大叫一聲,五臟爆裂,七竅煙生,化為灰燼,用扇又復原形。
又見一鬼卒,亦拏著銅汁一瓢,亦向那和尚口中去灌,一鬼又在旁嘲曰:「請和尚吃葷麵,快快吃,莫主賤,洗洗肝腸,好見如來享自在。」〈(誚語甚趣)〉說畢灌入,和尚倒地亂滾,地上皆是利刃,刺入肌膚,火由內起,〈(心火自焚)〉刀從外剖,〈(色刀自傷)〉極其悲慘。定一見之,身麻肉顫,心中難忍,幾於立腳不住。
〈【噯眾鬼善於嘲誚,其亦東方滑稽之流乎,諺云時衰運,倒鬼弄人。哈哈!】〉
獄官曰:「這般禿驢,賴佛養身,五葷三厭不忌,惟以嫖賭為生,污辱佛門,知法犯法,罪大惡極,莫此為甚;雖受此苦,不足以償其辜也。今夕善人所觀,不過大概少數而已,尚有無數僧儒,囚禁其中,奈獄底深邃,未易窺測耳。」定一曰:「吾帶明珠一顆,且試驗之。」即將珠盒打開,取出珠來,往下獄底一照,果然這顆明珠,瑩徹無比,光芒萬丈,直射獄底,無微不顯。〈(奇妙如此)〉定一定睛看時,祇見獄中萬頭攢動,〈(形容盡致)〉披枷帶鎖之人,充初無隙,〈(難以指數)〉獄中盡是糞汁,臭穢難聞。
獄官曰:「此地難以立足,領善人出獄,休在此留連也。」定一歎息久之,因占一律,以嘆儒曰:「士為民首重綱常,立地撐天一擔當;八寶池中參至道,五行山下探幽香。屬詞珍重生花筆,舉念常存濟世方;正己化人無愧怍,何須獄底泣汪洋?」〈(如此做來方謂士)〉又嘆僧曰:「空門落髮好修因,底事糊塗誤爾身;癡念未除耽色慾,殺機常伏犯貪嗔。三皈不曉何言佛?五蘊難清盡失真;〈(叫甚麼和尚呢)〉奉勸釋宗諸弟子,休沾塵垢墮迷津。」
〈【傳神之筆】〉
吟畢,即同獄官回覆千歲,又向補經所而來,這補經所附近僧儒獄,在其西北,別為一城,此抵門,門上橫書「補經所」三字,左右聯云:
莫謂欺神無靈,欺人不曉。
須知經錢易騙,經債難還。
看畢,有一員出來迎迓,入門。但見矮屋低簷,廊舍比櫛,窺其中黑暗如漆,殘燈如豆,半滅半明,聞喃喃誦經聲,哭泣聲,詈罵聲,笞杖箠楚聲,見幾個僧人,身帶枷鎖,足跪火鍊,前置經書,燈昏無焰,只有一線微明;該僧等眼中流淚,口內誦經,誦聲甫輟,背後巨齒獠牙,高腳厲鬼,手執銅錘擊之,頭破血流,昏死倒地,慘不忍睹。
〈【此段抉山和尚病根,於世道深有裨益,此獄吏亦大可嘉。】〉
所員曰:「這幾個禿頭,在世替人修齋設醮,純是欺人,所誦經典,字句錯訛,又多遺漏,只圖敷衍了事。當齋主者,從何而知?似此修齋設醮,並許願誦經之家,不惟無功,反遭罪過。他不念及世俗所言,得人錢財,與人消災,這個道理。口內誦經,眼中邪睨,專窺視人家婦女,不知他誦些甚麼經咒?一陣鐃鈸亂敲,也就含糊去了,至所得之經錢,用以嫖賭,淫孽更重,故本所先罰其遺漏錯訛之罪,待其補經更正之後,然後再發入無間獄中,用重刑處治,比此間更慘苦也。」
〈【這般行為是和尚最慣伎倆。】〉
定一問曰:「東廂之內,那些僧人,身無刑具,行動自由,燈光亦亮,在佛前誦經者,又是何說?」所員曰:「諸僧無貪淫孽,雖漏經文,小有訛誤,亦從寬也。」〈(此罪從輕冥司公道)〉定一聞言,悚然而悟。因口占一絕曰:「釋子慈悲憫眾生,如何淫孽亂胡行?誦經復把經文漏,哄騙經錢罪不輕。」
吟罷,遂同千歲出了新門,又向飢渴廠而去,這飢渴廠,乃在所之東北,亦相距不遠,石砌為城,此至城門,上書「飢渴廠」三字,左右聯云:人太輕生,在陽間服毒投繯,衹想把人貽累。你既樂死,到陰府忍飢受渴,仍然教你熬煎。
定一將對讀罷,廠員已出來迎接,向少千歲行禮畢,即引導入城,不數步,到了靜室,獻上香茗,坐了片刻。廠員曰:「請少千歲在此飲茶,末員領遊生到廠內參觀一番可也。」定一即隨廠員入廠,見內中犯人甚多,品類下一。廠員曰:「此皆在世輕生者也。」定一問其輕生類數?廠員曰:「有投繯、刎頸者,有服毒、投水者,又有投崖而死,頭觸柱而死,跳火坑而死者,等等不一。其死之理由,或因情急,或因小忿,或緣羞辱,〈(此條最多)〉或緣畏懼,遂尋短見,欲死萬事皆休,〈(好輕易)〉還要與人作難,貽禍無窮。〈(其心可誅)〉這等居心,也就不良,究竟天下那有不了的事,縱然貽累多人,口舌官司,耗費銀錢。少則數日,多則數月,也就了結。
只是此等輕生之人,死時已受苦不堪,到此更懊悔不及,因他到此廠內,要令他身受飢渴,腹如針刺,口吐青煙,比他死時,更覺難過。〈(這就是萬事皆休)〉無非教他試試這種苦惱,纔曉得輕生的失著,且每日戌亥二時,還教他如臨死時之痛苦,照樣行為。〈(是他自願的)〉成數月後,或一二年後,命鬼卒押其魄,歸附尋死之所,不準受享羹飯紙帛,倘能知悔斂藏,不現形影驚人,妄尋替代者,〈(自知過犯情尚可原)〉俟其遭累人等,各無牽涉之日,門灶諸神,仍將該犯解交本殿,轉發第二殿,查較功過,照律施行,以次遞解各殿處治發落。如或在死所地點,妄現形驚斃了人,或妄尋替代者,〈(居心險惡罪難赦免)〉不惟不能投生,還令青面獠牙厲鬼,勾到各獄,受苦滿日,發入阿鼻大地獄內,永遠受苦,不準投生,此本殿注定之刑律也。」
〈【此段文字原原本本,把饑渴廠主律例,以及苦惱曲曲,傳出以為世人炯戒。】〉
定一曰:「輕生之人死後費這許多周折,經無數苦惱,由此看來,世人何故輕生,轉討罪受。我想其中道理,這輕生之人,定是今生把惡孽造多,或係前生欠下冤債,〈(抉出病根)〉如其不然,何苦忍心而出於此。曷不思天地生人,原具好生之心,父母生兒,費盡養育之苦,乃不忍一時之忿,遂爾尋死自盡,他只計及拚一死,以受一時之苦,並未料到死後更受無窮之苦,世人憒憒若此,真真嘆息人矣!」〈(名言至論喚醒痴迷)〉
二人談論已畢,廠員領定一在廠內,周歷一遭,只見人盡披頭散髮,七孔流血,涎淚下垂,舌出口外,種種怪象,令人畏怖。〈(慘狀可憐)〉
口占一律曰:「輕生本是婦人多,獄底沈淪可奈何?每為貪淫爭醋海,因而尋釁起風波,懸樑刎頸由來慘,服毒投江自入魔;我勤世人休恨恨,免遭飢渴墮恆河。」
〈【此詩為輕生婦女,下腦後一鍼。】〉
嘆畢,乃同廠員回見少千歲,細述一切,少千歲曰:「時辰不待,吾領爾回壇去也。」於是二人各各跨上神馬,風馳電掣,瞬息到了壇中。王天君喚醒定一起來,說道:「師弟連宵勞苦,明夕又煩守一師弟一行,去遊二殿可也。」吩咐訖,少千歲、王天君各自回宮,諸生亦商量預備一切,但不知二殿各獄,又是甚麼景況?且看下回分解。
總評:
⊙地府若無孽鏡,老仙想十殿閻王,亦無如眾鬼何?
⊙士為民首,人格最高,故造孽之徒,當於一殿設獄,先處治之。
⊙今日佛門弟子,盡皆酒肉和尚,安得鬼差肉包、葷麵灌之哉!哈哈。
⊙好生惡死,人之常情,輕生之輩,冥司設獄治之,亦天地好生之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