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土给聚宝找的这座房子,也不热也不咬,聚宝一觉睡到明,还是小管他爹起来担水才把他惊醒。他起来正准备去找满土借锅碗,小胖就来找他。小胖说:“聚宝大爷!有点要紧活不知道你能给我们做做不能?”聚宝问:“做甚啦?”小胖说:“我们这互助组用的是继圣和宿根两家的场子打麦。继圣家场里的辘轴坏了,宿根家的辘轴有点不正,想请你给洗一洗。”(就是再锻得圆一点)聚宝说:“那怎么不能?咱是个干啥的?”小胖说:“我是说你才回来该歇几天再做,可是今天就要用,我才来跟你商量。”聚宝说:“可以可以!”他这样一答应,小胖便替他背起锤钻,引他到家里吃饭去。
吃过饭,小胖扛着杈子扫帚,聚宝背着锤钻,拿了一截高粱秆,相跟着往场里来。这块场子,和继圣家的场子紧靠着,都在继圣院的西房背后(就是当年王光祖一耳光打倒二和的那块场子)。场子上早有宿根、铁则、鱼则在那里摊麦子,继圣家场里有大和、二和弟兄两个也在那里摊麦子。这一天摊的麦子共是四家的:宿根场里是宿根和小胖两家的,继圣场里是继圣和老刘两家的。大和是给自己摊,二和是继圣的长工,给继圣家摊。小胖见大和把他自己的麦子摊在靠场边的一角上,顺路跟他说:“你为什么那么客气?虽说是他家的场子吧,可是既在一个互助组,就有一份权利,不敢往中间摊一摊?”大和说:“我不过四五担,趁个边就行了!”
说着就走到宿根家场里,聚宝把辘轴拉得转了几个滚,看了一看说:“小头不差,大头差一点!”说罢,放下锤钻,把辘轴上的木框子打了,一脚蹬得滚到场边,双手掀住大头不慌不忙把它竖起来。年轻人们都夸他的力气大,他笑了一笑,打开皮包取出个锥子来贯在高粱秆上,用一个钻尖随着高粱秆的一头向周围一画,偏了一点,他指着这一边说:“就差这么多!”然后把小头翻上来又画了一画,小头果然不差。画罢了,就把它放倒,拿起锤钻,砰砰锻起来。大家见他比量好了,已经动开手,就都去摊麦子去了。
石匠锻起石头来,只是“砰!砰!……”一样声音响到底,可是就这样简单的声音,总能叫附近的人们听得有石匠。他才锻了一道线,就引逗出一个人来。这人也是他不愿意见的,却偏又是来找他扯淡。这人就是继圣的娘,虽然有五十以上年纪,看起来还只像三十来岁的人。近一年来王光祖吃过斗争以后,就不叫她穿新衣服了,可是她把旧衣服洗得很翠,捶得很平,衣服上折叠的痕儿,不论几时都不变样,都像是新从包袱里抖开的,好像她穿着衣服不只没有做过什么,就连坐也没有坐过,迟早是站着的,要是坐一下,一定会把裤子上的折缝弄得不那么周正。她是奉着王光祖的命令出来和聚宝联络联络的。头天晚上,继圣把聚宝回来的事报告给王光祖,王光祖觉着也不敢不理,可是也知道聚宝那干脾气很难说话,只好慢慢想法子。这一会,普通人家吃过了早饭,王光祖也正准备起床,忽然听得外边“砰”“砰”的锤钻响,知道一定是聚宝给谁锻什么,就跟继圣他娘说:“这不是聚宝给谁做活?你出去看一看吧!能说得他到咱家里来坐坐吃顿饭谈谈最好,不能的话,联络联络也有好处。”她就奉了这道命令出来了。场上自然没有她能坐的地方,靠着西南房的墙角站了一站,朝着聚宝,扯开她那细细的嗓子喊,“聚宝哥!你几时回来?”聚宝听见有个怪声怪气的女人叫自己“哥”,一时想不起是谁,停住家伙向这墙角上看,后来认出来是她,已有几分不高兴,故意装作没有听清她的话,侧转头装作聋子样反向她叫了声“啊?”她见聚宝这样,以为她的话没有传到聚宝耳朵里,就又向前走。聚宝见她走来,就又低下头锻起来,赶她走到离聚宝还有十来步远的地方,石头片就溅到她头上。她怕石头片溅到她眼里,赶紧倒退了两步,又把她前边说的那句话重说了一遍,聚宝连手也没有停,又向她看了一眼,故意装作才认出来的样子,仍然没有停手向她说:“是你?我是夜里才回来的。找我有什么事吗?”她笑嘻嘻地说:“也没什么事!继圣他爹痛得快不行了,听说你回来了,他想请你去坐坐!唉!自从你那次走了,继圣他爹可后悔死了!提起你来就说:‘可不该把人家吓唬走了来!到外边倘或遇着什么灾难,不是咱把人家害了吗?’十几年了,常常打听,也打听不着你个消息……”她一直是这样亲亲热热往下说,聚宝只是连手也不停“嗯嗯啊啊”装聋,摊麦子的那伙年轻人在一旁挤眉弄眼地笑。
就在这时候,老驴挟了个扫帚踉踉跄跄出来了。这老驴比从前老得多了;头发胡须都白了一半多,脚手也笨了,走几步平路也要咳嗽喘气。虽说老了可还是那种穿黑衣保黑主的驴劲,一到了场里就先指东话西批评人家做得不对。他见大和跟二和两个人摊的麦子中间空了一道空场,就说:“怎么不挨住摊?”大和说:“边上这是我的!”他仔细一看,才看出大和手里摊的麦比王光祖的麦低得多。他说:“大和!你不要摊了,你们明天打吧,俺这是头场(按这地方的迷信习惯,说第一场跟别人在一块打,就打少了)!”大和说:“俺这也是头场!”老驴说:“知道!可是俺这场是有东家的呀!你去跟东家商量好,我可以不说啥!不然的话,我就要担错啦!”
继圣他娘正在那里跟聚宝亲热着,忽然听得老驴说不问东家就要担错,虽没有听见说的是什么事,可总知道是件要紧事,就撇开聚宝一扭一扭走过来打听。老驴见她来了,早想在她面前夸一夸自己的主张,只等她问了一句,就“不得不得”告诉了一大篇。她听了果然觉得老驴虑得是,就向大和说:“大和!不是我要故意得罪你!我如今地少了,实在是不敢大意!这场子里的五谷爷可灵啦!你们还是明天打吧,那么一点麦怕打不了它啦?”二和不等大和答话就抢着说:“哪有那些说处?该打多少只能打多少!”继圣她娘把嘴噘得长长的对着二和说:“这孩子越长越不如从前了!我还没有你知道得多?”二和自从参加了农会之后,却也比以前胆大得多了,遇上了吃不下去的话也敢顶敢碰了。他见继圣他娘这样大模大样来教训自己,也就冷冷地碰了她一句说:“你知道吃上了不饥!”这一下可真把她碰恼了。她翻起两只白眼睛说:“你说啥呀?再说说我听听?越长越不像样!我比你大一天来,也大着十二个时辰啦吧?”二和见她明明白白摆起老资格来,准备干脆把话说得更难听些,看她怎么样,就说:“那是你自己长老了吧!”这句话,在这地方是一句不很轻的骂人话,原来应是这样说:“那是你自己长老了吧,难道是谁把你×老了?”可是用的时候,都只说前半句,听的人自然就都知道是什么意思。继圣他娘听了这话如何受得了?她的脸一红,连耳朵脖子都成了红的,可是她反觉着没法应付了,因为她知道二和既能说出这话来,再摆什么老资格都不抵事,半天再没有说出句话来,看样子好像要哭。大和虽然也恨她,可是觉着二和这样骂也骂得重了些,就随口低低说了二和一句:“唉!还可那样说?”继圣他娘碰了这个钉子,只后悔自己不该来和一个不三不四的长工比大论小,本来已经准备吃了这次冷亏算拉倒了,赶听了大和这句话,觉着连大和也不赞成他弟弟这样说,可见自己理直气壮,就大声发作起来。她说:“我说你这孩子也不要得了一步进一步!我从你十来岁把你养活到这么大,不想把你养成龙了!……”
二和不等她往下说就插上话:“伺候你十七八年,还没有跟你好好算账啦!”
“工钱不短你一个……”她仍然接着说下去。
“由你算还不是我倒欠你的啦!”二和也跟着顶。
“住我的房,种我的地……”
“哪一年打的粮食够给你?”
“欠下我的租不还,又亲自把你爹叫到我家把房和地白白地开明给你们……”
“那不是你们怕在斗争会上吃家伙?”
“我哪一条对不住你们?……”
“你哪一条对得住我?”
“……”
“……”
她说一句二和顶一句,一点也不让,老驴跟大和两个人拦也挡不住,声音越来越高。
正吵嚷着,继圣他娘忽听背后有人气喘吁吁地说:“×你娘趁你的什么啦?”她一听见,知道是王光祖出来了,赶紧撇开二和回头来看他,只见他装作快要死的样子——弓着腰,伸着脖,两只鞋底拖着地,双手拄着一根棍,说一句话喘半天,走一步晃几晃,要不是他的皮色和平常一样,谁也看不出他的病是装的。只见他断断续续地说:“趁你的什么啦?你是嫌我死得慢啦!”继圣他娘才听他开口,正预备把事情交给他来处理,不想他除不先来问一问端的,就先说出埋怨的话来,不由得不跟他争辩着说:“我嫌你死得慢啦?是人家嫌我死得慢啦!人家快把我顶死啦,还说我趁什么!”王光祖说:“顶死你活该!这年头哪里是你的衙门?”继圣他娘说:“人家连问也不问一声,就把麦摊到场上……”王光祖说:“对着啦!这年头谁的是谁的?”继圣他娘说:“你还没有听听人家二和用什么话骂我。人家说:‘是你自己长老了吧!’”王光祖说:“人家骂得对!这年头么?”
王光祖一个“这年头”,两个“这年头”说下去,就逼起小胖的火来。小胖停住了摊麦,两只眼盯住了王光祖说:“老汉,这年头怎么样?”又向大和说:“大和哥把麦挑过咱这边场里来!我这头一场欢迎人多!这年头咱不跟他互助!”
小胖是武委会主任,他一说了话,王光祖生怕弄出事来,一句话也没敢回,继圣他娘赶紧解释着说:“主任!我不是说互助不好,我是说……”
小胖说:“这年头我们就不跟你互助了!谁管你说好不好?”
聚宝看见王光祖出来,已经够不顺眼了,又听他一个“这年头”两个“这年头”说了许多不满意世道的话,恨不得跑过来按住揍他一顿,只是插不进去,赶听到小胖说了话,才觉着“这还像个样子”,正预备帮几句,一时还想不到该从哪里插嘴。他打了个主意:“不说是不说,说就得给他个厉害叫他怕。”可是一时也找不到个适当的厉害,就又锻起他的石头来。
就在这时候,老刘也挟了个扫帚到场里来。继圣他娘正被小胖的话堵住嘴没有说的,见老刘来了,就转向老刘说:“老刘你把你二和叫回来吧,我也再不敢用他了!他恨不得一句骂死我啦!”老刘一听,摸不着是什么事,心里一怔就站住步说:“啊!”大和说:“不住就不住吧!东家伙计,放着场子还不让凑用一下啦!”继圣他娘接住大和的话向老刘说:“我不是不叫用,我说我今天打的是头场……”小胖接住继圣他娘的话也向老刘说:“大爷不用跟他说了,把麦摊过这边来打,我这头场不怕人多!”老驴接着小胖的话也向老刘说:“头场不头场吧,那都能商量,只是你二和骂得那个实在听不得!”二和接着老驴的话也向老刘说:“爹!你不要光听他们的,我为什么不骂别人?”大家都向老刘说,老刘一时也听不懂是什么事,只按着他那“有理没理,先管自己”的老规矩骂二和:“小杂种!你又跟人家掉什么蛋?”继圣他娘见老刘教训起二和来了,就又向老刘把“是你长老了吧”那句话念了一遍,老刘更认真地大声向二和骂:“小杂种!你在哪里学这些骂人本事?”二和听着老刘这样骂,知道他是不愿意跟人家讲是非,想就这样骂自己几句作为了事,心里有些不服,就想把事情索性弄大一点叫他想了事也不能,因此就顺口又说了一句:“哪里学的?放牛出身,骂牲口骂惯了!”继圣他娘说:“二和!你也不用骂了,你来把我杀了吧?”老刘狠狠看了二和一眼说:“你这小杂种反了!”说着就从大和的手中夺出杈来,来打二和,二和跑开了,小胖跑过来把老刘拦住。
小胖说:“大爷你真是个老顽固!你也不问问谁是谁非,为什么就先说自己没理?”老刘说:“这明明是他的不对么!他对着我还是这样骂人家,可见人家不是冤枉他了!”聚宝这时候再也撑不住气,也放下家伙跑过来向老刘说:“不差!骂是确实骂来,该骂就得骂啦么!又不是骂错了!”小胖也说:“对!哪种病就得吃哪种药!”……
老驴趁老刘和小胖说话时候,就跑到王光祖跟前悄悄问王光祖:“怎么样?就叫他那么摊吧?”王光祖也悄悄说:“这年头,谁叫你管他们?一两场麦,完全不打一颗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人呀!”说罢,摇了摇头,慢慢拄着他的棍子就回去了。
继圣他娘满以为有老刘在场,可以占个十分理,后来见小胖、聚宝都过来了,也就不敢再说什么。
老驴虽说在王光祖面前落了个多事,却也得了主意,就跑到老刘跟前来送人情:“孩子家,说他几句就是了,哪里值得真正跟他动气?算了吧!咱们该做啥做啥吧!”
小胖不接老驴的话,却仍说出自己原来的意见:“在一个互助组里连场也不叫用,还互助什么?我的意见是不要他们。大家这会就开个会研究研究!大家都来吧!二和!回来吧!开会啦开会啦!”铁则、鱼则、大和、二和、宿根都来了。小胖说:“关于今天这个用场问题,咱们先开个会。我先提出我的意见:‘互助’是互相帮助啦,不是光叫咱帮助人啦。咱们跟继圣家互助,大家想想咱是怎样帮助了人家,人家帮助了咱些什么?以地说他家的地最多,以人说他家只有二和一个劳力和老李(就是老驴)半个劳动力。在地里做的话,就算还有个等价交换;晌午打场,谁也没有给谁算过工。大家想想:咱们是几家才合起来打一场,人家一家就要打好几场;咱们一、二、三、四、五、六,出六个人,人家出一个半人;可是咱们给人家白白服了务,连人家一个场边也不能用一用,这还互助个什么?以我说咱们从今天起不要他们,把以前的工资结算一下找清楚,大家赞成不赞成?”
聚宝说:“对么!这不是个正经理了?”
聚宝虽然赞成了,可惜他不是组里的人,连谁也不能代表。组里的人啦?除二和痛痛快快喊了一声赞成以外,其余的人马上都没有开口。二和见大家都不说,自己就又补充了几句说:“我要是不给他住了,组里还要我不要?”小胖说:“你回了你家那当然要!”老刘看了二和一眼,预备说话,又看了小胖一眼,可又不说了,仍然又都是静悄悄的。
除了二和,其余的人,各有各的想法:老刘觉着“咱一辈子没有得罪过人,如今老了自然更不该多事。再者,咱二和给人家住着,‘吃人一碗,由人使唤’,如今除不由人家使唤,又骂得人家那么重,不向人家赔情已经是对不起了,哪里能再说什么?再者,人家打的是头场,咱连问也不问,就把麦子摊到人家场边,也实在不是个理!再者……”他越想越觉着自己理短,实在不能赞成小胖的意见,可是小胖是武委会主任,又不好直接说不赞成,因此一时没有话说。大和对小胖说的道理完全同意,知道自己跟继圣家来互助吃亏很大,可是真正要开除人家出组,他就又有些心软了。他觉着:“说话知了就是了吧,何必真正要给人家弄个过不去啦?”可是这话说出来恐怕小胖不赞成,因此没有开口。铁则主张“不关己事不开口”,鱼则主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此也都没有开口。宿根本来是向着继圣家这一方面的,可是他爹李恒盛就是因为包庇王光祖吃过一次斗争,他如何还敢当着武委会主任的面再来包庇一下呢?因此也不敢开口。大家都不说话,自然就把个会场弄得静悄悄的。
老驴见是这样,便趁空子来做开解。他向小胖说:“主任!你不要计较俺掌柜老婆的话!她那老脑筋,跟我一样,已经换不过来了。依我看,咱们不要管她说什么,咱们的活还是该怎做就怎做。咱们也不用管他头场不头场,老刘的麦已经摊开了,就那么打吧!”
老刘说:“那我就沾光了!就那样吧?主任你看怎么样?”
小胖本来很起劲,见老刘自己这样松,也觉泄了点气,就问大家说:“你们都为什么不说话呀?”又指着问大和、宿根、铁则、鱼则四个人,四个人的答话都一样,都说:“大家看吧!”
聚宝看了半天,后来见大家这样,生了一口气说:“唉!照你们这样,一千年也翻不了身!”说了就又到场边锻他的石头去了。
小胖也很生气地说:“我也是想叫大家出口气,怎么听大家的口气,好像只有我一个人不愿意?你们既然愿意吃人家的家伙,我有什么话说?只是我要声明:不论你们怎么样,我是不能跟他家互助了!我不能再去伺候他这一家!大家要是不愿意不要他们,你们再选小组长,我马上出组!”
正说着,忽然来了三个人。他们听见脚步响,抬头一看,是小囤、满囤和小管三个人在区上开会回来了。大家点过了头,小囤说:“小胖!走!马上开干部会!”小胖回过头来又向组里人说:“你们要是不愿开除他家,把我的麦给我挑起,我今天不打了!”老刘他们齐说:“不不!你要是顾不得,我们情愿替你打!”
小胖没有听他们下边说是啥,就跟小囤他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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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篇前三章初刊于1947年太行华北新华书店编辑的《新大众》杂志。曾编入1958年版《赵树理选集》;但删去了每章前原有的小标题。本集在收辑这篇作品时,参考了工人出版社1980年版的《赵树理文集》,增收了作者遗稿中的四、五两章,并恢复了每章前的小标题。
[2] 就是刘二和的爹。
[3] 家伙:就是乐器。
[4] 联锁绳:就是一条银链系着四个银铃、一个银锁子。
[5] 俗话都说驴耳朵长,听得远。
[6] 老领:就是领工伙计。
[7] 上水:就是上流。
[8] 沟心:就是河床。
[9] 崖:俗话叫迪。
[10] 半后晌:指下午三四点钟。
[11] 闹轰火:过正月十五扮演各种玩意。
[12] “烧灰”是骂人话。原字为“骚货”,老百姓的口音转成“烧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