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須,余益悚駭,念不如返至地面,地下之人,何與我事?然心雖思退,而足之進也如故。移時,隱約見壁上有竇,入而視之,一小地道也。余憊甚,卽偃臥於其中。俄有物觸余面而驚寤,余急出火柴燃一枝,頓見有白色動物三頭,疾馳而去。余乃知此輩所懾,惟光而已。

轉念此輩殘忍已極,設余無火柴,必爲所啖,與其蹈危,不如歸去。然旣入虎穴,安有不一探而歸者?余乃摸索而進。逾刻,出地道,燃火柴而視之,則在別一地道中,惟其高與巨,則遠過於前。遙望數十武外,隱約有機器,其巨亦數十倍於今日最巨之機械。方四顧間,忽焉血腥觸鼻,見數武外有白金之几,上陳盤肉。余念家畜旣已絕種,是豈人肉耶?

余又念此輩之藏身暗陬,懾火柴耳。火柴一熄,此輩必羣來捽余,余以一身敵此羣魔,尚有不敗之理耶?方念及此,而火柴熄矣。初余啓行之時,思未來世界,必事事完備,故手鎗 [21] 藥丸淡巴菰攝影器之屬,均未之携。至是,苦無手鎗衛身之物,惟拳與足及火柴四枝而已。

余之赴未來世界也,幸携有火柴,否則,必葬身於馬洛克人之腹矣。然余初殊不知其關係之巨,恒燃之以娱維娜耶,及在地穴中啓匣視之,則所存僅四枝耳。火柴旣熄,卽有物觸余手而撫余面,尋又有挽臂者,牽衣者,抱足者,聆其呼吸之聲,不知有幾何人也。

余大驚,急發巨聲以駭之,羣魔盡遁。少須,又趨就余,咕咕相語。余聞之毛髮森竪,股慄不能自禁,啓口大號。羣魔退數武卽前,同聲狂笑,聲磔磔然如梟鳴。余聞之,血爲之凝,汗流浹背。余乃擬燃火柴一枝,藉其光以外遁。火柴方燃,羣魔卽遠逸。余且行且退,抵小地道之口而火柴熄。火柴方熄,已聞羣魔之趨,如風動葉,無何卽爲所及。

羣魔力挽余,余急燃第二枝火柴,羣魔驚逸,余乃入小地道行。第二枝熄,余卽燃第三枝。及第三枝熄,余已抵井底矣。方欲攀凸出物而上,羣魔又至。余燃第四枝火柴,羣魔雖逸,而火柴旋卽爲風所滅。及余攀凸出物,已有挽余足者,余力蹴之,始得脫。余疾行而上,羣魔大都不敢尾余,惟一魔尤悍,尾余不釋,余幾爲所及,而與之共仆於井底。

將及井口,余已憊不能進。然設一釋手,則跌蹶隨之,故余力握凸出物,不敢稍怠。及其末,兩手無力,不能握物,自知行將下墜,則幸已達井口矣。旣至地面,覩日光而兩目若盲,伏地僵臥,俄有吻余者,知係維娜,余旋暈去,逾刻而甦。

初余苦未來世界之 淡無味,急欲歸今日之世界,及知馬洛克人之殘忍嗜殺,歸念益急。蓋先之欲歸,猶墜山谷而欲出;後之欲歸,則猶陷身於虎穴,不謀外逸,必爲所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