旣而 雲路,無所適從,忽有境界,見於目前,山川村落之風景殊佳。遇一男子,挽車售物,呼而問其政治風俗。彼曰:“行哉女尊子。”繼遇一男子,釋荷憩路傍,問之如初,亦曰:“行哉女尊子。”

覺世生未 女尊子之所謂,俄至一商店,見婦人對帳簿而坐,復問之,婦人曰:“子從何來?”曰:“自地球。”曰:“子之國政體如何?”曰:“有君主政體、共和政體。”曰:“男女之職業如何?”曰:“男子或爲官吏,爲教員,或爲商人,爲技師,女子爲紡績縫紉諸瑣屑事。”婦人怪之曰:“官吏教員唯限於男子乎?”曰:“教員時用女子,至官吏則限於男子。”婦人曰:“奇哉!其風俗全與我國異。我國官吏教員,皆限於女子,而男子勞筋瘁力,營製造工業之事。故男子類皆無學無智,不通世 ,而女子皆明學問、達事理、有才能,故立於男子上,能指揮一國之政權。其學校之教員醫士,會社之事務員,亦皆女子,唯政府所用之兵卒巡查等則用男子而已,而長官亦女子也。”

覺世生聞之曰:“異哉異哉!與我國相反竟至如此,請問貴國政體如何?”曰:“君主政治也,然位不世襲,以一代爲限。通國呼爲尊上,是以此國風俗,多崇女子,加尊字呼之,或曰女尊,或曰女尊子。尊上之下有老官五十名,其長曰總老。老官之下,有親官五百名、近官一萬名、遠官十萬名。舉老官之法,則於廟堂開選舉會,使親官盡列諸席,由其列席員中舉一名,襲其職爲通例。若尊上逝去之時,總老履其位,缺總老時,由老官中依次升職,使居其位。其他親官之選用,由尊上之特命;近官之選用,由老官之命;遠官之選用,由近官之命。”

覺世生問曰:“此制度由古傳之乎?”曰:“自古經多少變更,乃定今日之君主政治。而官吏限於女子,則建國以來之制度也。”又問:“建國在幾何年?”曰:“年尚淺,尊上之制,不過四千三百二十六代耳,歷五萬 九百五十七年也。尊上以前,天下唯一帝國而已。自尊上統轄全土,經五百萬年,帝國分裂,成無數之王國。至今有五百二十餘小國,皆獨立之君主國,執政權者,皆女子也。”又問:“帝國之前無歷史乎?”曰:“無可考證之。古來之傳說,帝國以前,列國幷立,其時爲男子者執政權。據歷史家言,帝國以前,野蠻時代也,干戈競爭行於世;帝國以後,文明時代也,道理競爭行於世。男子執政權之世爲野蠻時代,女子執政權之世爲文明時代也。今日之歷史,野蠻時代之記事,悉爲剗除,故政體年歷不可詳知。”

又問曰:“合計五百二十餘王,國中人口及土地幾何?”曰:“人口一百八十五億,地積一千五百萬。地老天其中屬我王國者,人口八億二千萬,地積七百二十五萬。吾國之尺法,以人之平均身長,稱爲一長,百長則爲一引,百引則爲一延,一方長謂之一面,一方引謂之一平,一方延謂之一積,千五百萬積者,如地球全面之一億也。”覺世生驚曰:“年歷地積人口,實久遠廣大眾多,敢問人壽如何?”曰:“平均一百五十年,與二百年之間。古代人壽稱五百年,漸漸短縮,今日雖長壽者,亦不越二百年。”

覺世生曰:“國土之大,年壽之長,是余之所大欲。然女子居上傳令命,男子在下受役使,風俗如斯,不獨不適鄙意,於天理亦不能無齟齬。”婦人曰:“吾不知貴國男女之天然性體如何。吾國女子之筋骨生而柔弱,男子則堅強。堅強者服力役,柔弱者從事政治教育,是眞天命也。若使女子服力役,男子執政治,是大反於天理矣。”

覺世生曰:“女子體質柔弱,思想亦然。且女子有懷姙育兒之義務,不可當政治之煩劇。”曰:“子以爲體質柔弱,則思想亦必柔弱乎?恐無是理。吾不知貴國事,難斷言也,以吾國之例徵之,思想富者體質柔弱,而體質堅強者乃乏於智力。貴國農夫力耕田野者,與學人從事政治者,體質筋骨,孰強孰弱?”曰:“學者柔弱,農夫堅強。”曰:“然則腦力與體力,不一致也明矣。若夫懷姙之義務,固女子所不能免,雖然懷姙之年 ,大抵有限,吾國由三十歲至八十歲,其中五十年爲懷姙期,而女子就貴重職務,大抵在八十歲以後,其修學卒業,在三十歲以前,亦無妨於懷姙之事。旣有聰慧,又無妨于產育,所以專用女子於政治也。”

覺世生曰:“我國之女子,其於學問頗乏強力,比之男子不及遠甚,故賤女而貴男。”答曰:“敝國之男子,無論如何教育,遠不及女子也。意貴國開闢至今,誤用男子之專制,猶未脫野蠻之積習耳。凡野蠻時代,強力之競爭必盛,男子筋骨強壯立於上位,女子受抑制於下,自然之勢也。若文明漸進,道理競爭行於世,女子執政秉國以抑制男子,亦理之常也。貴國男子握政權,足爲未至文明之實證。女子雖受教育,不得智力之發達者,非女子之生性然也。強力主義行於世,數千百年之習慣使然耳。”

覺世生曰:“自今改此習慣,教育女子,使發達智力,應在何年?何年之後,始得出於男子之上哉?”曰:“由我國之經驗考之,至少亦在百萬年後。”覺世生驚曰:“歲月悠遠,不可企及。”曰:“歲月雖悠遠,若由今日實行其事,必達其期。今日不能實行,雖至世界滅盡,其期終不能至矣。”

覺世生曰:“女子握政治教育之權,國家之利益如何?”曰:“其益甚多。貴國若自開闢以來,政教全權委諸女子,國勢之隆盛,當十倍於今日矣。使女子處男子之下,非獨女子之不幸,實人生萬彙之不幸。嗚呼,一朝失策,毒貽萬世,可不戒哉。”覺世生聞此言曰:“余未敢强信,且余不欲處於女子之下。貴國之俗,余所願者,唯其長壽耳。然貴國年壽,比我國雖長,乃漸漸短縮,終復何有。余安得至一長壽國,而詢其享年之術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