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头虽富债难支,特来异地乞恩施。一个洋钱一滴血,明明恶梦报先机。
却说林黛玉因为饭菜不好,只吃得半碗饭,便躺在床上想心事,不觉矇眬睡去。仿仿佛佛好像还在上海一般,在房间里面同两个客人调笑。忽听得外场招呼有人叫局,黛玉便问:“叫到那里?”外场回报的话却听得不甚清楚,好像说是叫到中西大茶馆,心下想道:“上海几时新开的这个馆子?我向来只知道有个中西大药房,却不知道有个中西大菜馆。”正在想着,又觉得身子已经坐在轿子里面了。看看自己身上,却不曾换衣服,摸摸头上,一点也不曾插戴,想道:“这种样子,如何可以出得局?”便叫轿夫抬回去,“我要换衣服呢”。叫了几声,那抬轿的只不听见,心中未免闷闷不乐。往轿帘外面一望,却不像是上海的马路,黑暗的月色无光,满地都是荆棘。走了半天却只不见到,心下愈疑惑。足足坐在轿子里有一点钟光景,方才歇下,说是到了。出得轿来,那抬轿的却不见了,又没有跟局的。再看那轿子却不是自家那一顶,定睛细看,原来是一个竹编成的箩轿,杠也没有的。心下想道:“说是到了,那中西大菜馆却在那里呢?”回头一看,只见一间庙宇。想道:“莫非就是这里么?待我进去看看。”步进庙时,只见有许多恶狗看着自己,就像要咬一般。大着胆走到正殿,抬头一看,中间供着两位神道:下手的像是一位佛,佛旁边站着一个丫髻的童子;上手坐的一位金冠红袍长须白面的神道,旁边站着两个童子,一个手捧书卷,一个拿着笔砚。想道:“上手的好像文昌帝君,何以同佛对坐起来呢?”正在胡思乱想,忽然那文昌帝君开口道:“林黛玉走过来!”不觉吃了一惊道:“烂泥菩萨如何会说话呢?”心下害怕,脚下就软起来。要进去,又不敢;要出来,又走不动。忽见那文昌帝君大怒叫道:“与我捆了!”说声未绝,那两个童子早放下书卷、笔砚走下来。黛玉吓得战战兢兢的,正要跪下认罪,早被两个童子过来,不由分说拿来捆绑了,拉到殿上复命。帝君道:“淫娼!怎敢到此窥探?目今徐海一带大旱,禾稻莺粟待雨孔殷,我要借你的血去润田。”回顾童子道:“取他的心血五百滴来。”两童子答应一声,将黛玉吊起,拿一把雪亮快刀向着心口一刀划去,那血便点点滴滴的流出来,一个童子拿着个大碗来接。此时觉得心痛难当,嘴里百般哀求,那文昌帝君只作不听见。忽听得一个童子道:“只满了二百多滴就没有了。看不出这等一个肥人却如此少血。”一个道:“待我再刺一刀,怕他的血不出来?”说罢,举刀又刺。黛玉大叫一声:“痛煞我也!”登时觉得天昏地暗。只听有人叫道:“先生起来,先生起来。”睁眼一看,原来是阿金。正是:
迷离梦境成先兆,始信冥冥有主持。
不知林黛玉毕竟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