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姻缘是恶姻缘,当日姻缘一线牵。今日恶姻缘已满,任教设计也徒然。

且说陈芝荪交代娘姨之后,自己匆匆到船上去料理那失货之事。及至料理既毕,就在船上吃夜饭。饭后已欲登岸,忽见贾小辛来访。芝荪看见他没甚好气,连茶烟也不让,小辛暗暗诧异,便陪着笑脸道:“芝翁船到了几时?可曾回小公馆去过?”芝荪也不理他,走了上岸。小辛也跟着上来道:“芝翁先生,你动甚么气呢?有话好说呀。”芝荪道:“我动甚么气?我还没有谢媒呢。都是你给我做的好媒人。”小辛道:“这是甚么话,我不懂呀,你有甚么事下不去,好说出来,大家商量。这种半吞半吐的,那个知道你为甚么呢?”芝荪将日里的话告诉他一番。小辛道:“这个都要拿着他赃证才好,不要平白地冤枉人。”芝荪怒道:“现在放着一双鞋子、衣帽,还要甚么赃证?”小辛道:“虽然如此,也要见了人才是真赃呀!”芝荪道:“若要见人却甚容易。你与我做一件事。”小辛道:“甚么事?”芝荪道:“你到我家去说,只道我叫你去说的。说船上有事,今夜就要动身,不回来了。就是这事,做得到么?”小辛道:“做得,做得。”芝荪道:“千万不要泄漏我的真情。你若泄漏了,我有一件东西奉送。”小辛道:“甚么东西?”芝荪举起衣袖叫他去张,小辛在袖口一张,吓得舌头吐了出来。原来是一支六门手枪。连忙道:“好大哥,好爷叔,好伯伯,我不敢泄露,你千万不要吓我,我同你去说。”芝荪又好恼,又好笑,催着他去。小辛举步要行,芝荪道:“我在华众会等你。”小辛点头应允。

一径走到九江里来,见月娥道:“嫂嫂,芝荪船就要开了,叫我回来知照你,不必等门呢。”月娥道:“怎么无端的,今早侵辰才到,夜来又要开了?”小辛道:“这回又是接到甚么要紧电报,叫开去北洋呢。听说船未到上海,就先接着电报呢。”月娥道:“他今日回来,何以不曾说起?”小辛道:“嫂嫂,你又不明了,芝荪是船到了就回来看你,电报是局里面接的,他如何得知呢?你安心早点睡觉罢,我要去了。”说着要走。月娥道:“你还到船上去么?”小辛道:“要去也可以。”月娥道:“你去代我带他的雨鞋去。今日为着这双鞋子淘气,谁知却在楼梯底下,我刚刚寻着,你带去给了他,省得他疑心。”小辛是个乖巧小人,极会随机应变的,听了这话便道:“是呀,他也叫我来取雨鞋,不是嫂嫂说,我几乎忘了。”月娥便叫娘姨将雨鞋包好交给小辛。

小辛取了,一径走到华众会,将一切言语告诉过了,又递过雨鞋。芝荪接过来,打开一看,便对小辛道:“这淫妇事该败露,便样样的糊涂起来。这雨鞋不拿来也罢。”小辛道:“这又何故?”芝荪道:“我这鞋有两个多月不曾穿了,今早下雨我才想着,却寻不出来,反寻到一双花帮薄底鞋。如今你去,又寻着了鞋,底却是湿透的。你想放着两个多月不穿,鞋底如何会湿?这不是明明借与他的奸夫穿的么?”说着,拿起雨鞋,要往码头上摔去,小辛连忙止住道:“留个证据也好。”一面说,一面拿到自己身边道:“你不要,给了我也好,为甚么摔了他呢?”两人又坐了一会,芝荪约小辛到善元泰饮酒,直饮到十点多钟,酒店已经上排门,方才出来。正是:巧计虽然都设备,要凭酒力振夫纲。

不知陈芝荪回去捉奸情形,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