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浪乘风海上游,独衔恩命到琉球。只怜荏弱春菲女,也学梯航访十洲。

小王月仙做野鸡一节,暂且按下不题。单说金章伯按临苏州之后,顺着路往淞江、太仓等属而去。一路上总带着春菲并范发、宋钟等。到了六月,回江阴歇夏。此时春菲渐渐地相安起来。

恰好一日,章伯的儿子金不换从杭州到江阴来省亲,见了春菲,不觉暗暗的吃惊。就是春菲也十分诧异,想道:“他当日原说的是姓黄,原来是谎话。如今朝夕相见,岂不令我难乎为情。”金不换见过章伯之后,退了出来。早有范发、宋钟二个跟着问道:“少爷还认得我二人么?”金不换看了一看道:“奇极,奇极,怎么你们都弄在一起了?”宋钟道:“当日少爷去了,我二人没处投奔,随投到老爷跟前做亲随。”金不换道:“这倒罢了,那春菲难道也做亲随么?”范发道:“这是老爷娶的姨太太。”金不换道:“我与他本有一夕之缘,如今我欲与他谈谈,可有方便么?”范发道:“姨太太天天在花园荷花池边看荷花。睹着老爷不在旁边,倒可以去谈谈。”金不换听了,放在心上。

一日,走入花园,看见荷花池边,茅亭上坐着一个美人,穿了一身广东白响云纱的衣裤,不曾穿裙,衣脚下露出杏黄色的一条裤带,依在朱漆栏干上看荷花。伸手掠鬓,那一条手腕犹似嫩藕一般。恰好一阵风来,将他身上的花露水香味吹送到金不换鼻里去。金不换不觉暗暗魂消,悄悄地走到春菲背后,立了一会,春菲并不知觉。金不换索性转过前面,深深地唱个喏道:“与姨娘请安。”春菲一时未觉,唬得还礼不迭,及至看见是金不换,倒觉得难为情起来,默默地一言不发。金不换又连作两个揖道:“前番是我猛浪,尚望不要见怪。”春菲道:“前时你说是姓黄的,谁知却是我的儿子。如此说起来,你们竟是父子聚尘呢。你快走开罢,恐防被人看见不雅。”说着,自己先自走开,行至东面一座水阁里去。金不换也跟着他进去不题。

却说金章伯正在书房歇息。晌午,忽然门上传进来一封庭寄,范发不耽搁,即时请起。章伯拆开一看,原来是枢密院寄来的,上写道:

某月日奉上谕:“册封琉球使便着金共汮去。钦此。”同日奉上谕:“江苏学政着高于天补授;未到任以前,着金共汮就近交江苏巡抚暂行护理。钦此。”

章伯看毕道:“这是要即日起程的呀!”回顾范发道:“少爷呢?”范发道:“恰才还看见的,不知那里去了。”章伯道:“叫他来。”范发去了。章伯又问丫头道:“姨娘呢?”丫头道:“花园里看荷花去了。”章伯也叫去叫来,丫头去了不题。

单表范发领命出来,不知金不换在何处,想起前日的话,料来在花园里,遂顺着脚步走来。只见春菲云髻蓬松、红涨双颊地走来,范发心中暗暗称奇,顺口问道:“姨太太,少爷在那里?”春菲道:“在……”忽又顿住了口,道:“我那里知道!”说毕,一径去了。范发走入水阁,只见金不换下卸长衫,手中拿着一只金戒指,在那里把玩。范发道:“做得好事,老爷叫你。”金不换惊道:“难道马上就知道了么?”范发道:“知却未知,我要去告诉。”金不换央道:“好朋友,不要如此,我重重的谢你。”范发道:“老爷放了钦差,叫我来寻你,快走罢。”金不换道:“是那里的钦差?”范发道:“册封琉球。”金不换道:“姨娘去么?”范发道:“这个我那里知道,快些走罢。”金不换一径走至签押房,谁知章伯却不在那里。正是:

乘风破浪衔恩命,覆雨翻云续旧欢。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