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真流水过知音,甘入良家学抱衾。莫说金刚身不坏,百般凌虐也难禁。
却说子让、青黼二人见了那局,都暗暗称奇。子让忍不住问李玉亭道:“贵相好叫甚芳名?”玉亭道:“叫林黛玉。”青黼点点头道:“胡宝玉当日也叫林黛玉。”飞甫将黛玉看了一眼,又将他上下打量一周,向着子让道:“这不是在你家看见过那阿宝么?”子让点点头。飞甫道:“谁知长得这般高大了。只是他一双大脚,如何装得小呢?”一面说,便弯下腰去,要拉他的脚来看。谁知他两只脚放在椅子底下,莫想拉得动分毫。飞甫讶道:“这妮子腿劲大得很。”绘声道:“你这一把年纪,也太闹了不像了。”黛玉含笑道:“我改了妆之后,许多人都不认得了,只当各位老爷未必还认得,谁知一见就识破呢。”青黼对子让道:“我当初原说过这妮子必要堕落烟花的,不期此话不多几时,已经应验了。”琴舫道:“正是呢。昨日听得青黼道子让此次到苏州要娶时春菲,谁知被金学宪先娶了去。这里别人都代子让惆怅,我却要同他道喜呢。”绘声道:“人家正在那里懊悔,说回上海时被我们留着数天,耽误了他的事,你还要同他道喜呢!”琴舫正色道:“我这并不是取笑的话。那时春菲的神情态度,决非安于良家的人。金大宗师一时被色所迷,娶了他去,可知这一顶绿头巾已稳稳的戴上了。若说我的话不足信,好在今日大家都听见的,不出数年必有事故出来,我们亦必看见。到了那时,方知我的话不错呢。”青黼道:“此话颇觉有理。琴舫向来不是轻嘴薄舌的。”耐秋道:“如此说,琴翁是精于风鉴的了?”琴舫道:“不敢,不敢,并非懂得风鉴,大凡与众不同的相貌,都还看得出来。即如此刻所叫几个局,都还无甚异夫寻常之相,只有黛云这妮子,似是有福泽的。我敢断他不出三年便要嫁人呢。”黛云听了,涨红双颊道:“你不要与我取笑,我是不嫁的。”琴舫又道:“胡月娥、林黛玉这两人,将来是不可限量的,只可惜不归于正。”胡月娥道:“岳老爷好端端的说,怎么拿我同那贱丫头出身的比起来?”林黛玉听了,竖起柳眉,睁圆俏眼道:“我是丫头,还算良人家子女出身,强似你屡代做婊子的贱娼根!”
胡月娥尚欲开言,当被青黼止住。玉亭也止住林黛玉。大家又豁了一回拳,局也陆续散去。青黼道:“月娥与林黛玉,只怕是宿世的冤家。前日在子让家里遇见就不对了。”玉亭道:“林黛玉出道日浅,不知几时到过哈府来?”子让告诉他缘由,玉亭方才知道。飞甫道:“是呀,他的娘在你公馆,难道他做了这勾当你不知道么?”子让道:“早就回了他了。”一面说,一面叫盛稀饭。
不一会散了席,玉亭又说起朝珠的事。子让问:“究竟是甚么东西的?”玉亭道:“是淡红珊瑚的珠子,翡翠佛头,碧犀记念。”子让道:“如此说,明日请送到舍下一看,或者我办了也未可知。”玉亭答应。
大家散了,青黼步行进城。走到老北门相近,只见一班吹手前导,一乘小轿挂了彩红,从一家花烟间里出来,向东而去。青黼暗想道:“不期花烟间中嫁人也用吹手的,但不知嫁的是妓是女。”心中想着,一路进城而去。正是:
不因此日从良去,那得他年声价高。不知嫁的究竟是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