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因视学到姑苏,那得相逢此丽姝。嫁得状元归去后,春菲心愿迨非虚。
却说青黼别去之后,子让等也兴致索然,随饮了数巡酒就散了。琴舫惦念着青黼的事,约了众人,同到胡宝玉处,叫先摆起来等他。宝玉招呼过众人,也问起青黼的事。彼此猜疑了一会,只见青黼匆匆的来到。众人一齐起身招呼。青黼道:“我还当文兰那边未散,仍到那边去叫呢。”琴舫先要问江阴送信的事,青黼道:“那里是江阴县的,他们搅不清楚,所以弄得胡里胡涂。”琴舫问:“到底是那里的?”青黼道:“是金章伯的通关书。”飞甫道:“金章伯是那个?这名字倒很熟呀。”绘声道:“亏你还是上元县的一个秀才,连本省宗师都不晓得了。”琴舫问青黼道:“你就么?”青黼道:“我与他素不相识,论科分又是五六科的前辈,看文章又是雅事,如何不就呢?”琴舫道:“他信上敦促着动身,说不日就要按苏州了。”一面说,一面坐席。琴舫道:“料不到这一席倒是离筵呀。”绘声道:“他不见得明日就动身,我们尽可慢慢饯行。琴舫何必就要凄惶起来呢?”青黼道:“明日来不及;后天礼拜,没有洋船。我就礼拜一去罢。”飞甫道:“何必如此匆匆?恐怕失了身份,倒叫他看不起呢。”青黼道:“这是那里话来!他若是看不起,就不来聘请了。飞甫这话未免落了狂生恶习了。前日听得琴舫说起斗方名士,我倒想起上海有一班市侩文人呢。”琴舫笑道:“这倒可以作一付对子。敢问何谓市侩文人?”青黼让了一回酒菜,然后说道:“这市侩文人,就被那斗方名士带起来的:是那一班年轻子弟,稍为读了两句书,原有几分资质,在报上看了斗方名士的诗,便学吟起来;略略得了一知半解,便眼高于天,自以为文人墨客,开口便骂人是市侩。不知他自己出身原是市侩,即目下吃的、穿的,也都是仰仗着市侩。此之谓忘本,此之谓市侩文人。此种人最怕人看他不起,所以每每自装身份。飞甫刚才此言,便已落了那种人的习气了。”说着,又向飞甫道:“这是我狂言,休要怪我。”
飞甫未及回言,子让道:“我听你这口似悬河的议论,正听得入神,却遇着他戛然断住。我问你,这里人你有认得的么?”青黼道:“我却不认得。现在上海有一个抽丝主人,他要撰一部《人间魍魉传》。这部书,就拿这班人来形容殆尽的了。”谈谈说说,不觉更深,大家都有了酒,就散了。
过得两天,青黼乘船来到江阴,径至学台衙门,来见章伯。原来章伯自从那年江西学政任满之后,拜摺请假省亲,顺便续娶了一位张氏夫人,回京覆命。过了两年,升了侍讲学士,放了一任山东学差。不到一年,接到家信,金员外死了,乃交卸回籍守制。讵料刚回到原籍,他母亲也一命呜呼,不免料理一番后事。过了二十七个月后,到京起复,奉旨升补正詹。又过了些时,升做内阁学士,加礼部侍郎衔。这日入朝谢恩,刚刚江苏学政出缺,报到就奉旨派了他去接任。他素仰青黼的才名,所以一到任,就下关书来聘去阅试卷。正是:
神交虽已闻名久,礼聘今才识面初。
不知青黼到后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