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舟一叶到春申,偶见花容证夙因。寄语看书人记取,他时依旧到淞滨。

李文仙受伤卧病,今且按下不题。单说阿宝从这天看见李文仙当街出局,而且伴着枷犯,心下诧为奇怪。过了两天,闲着无事,便回到哈公馆去见他妈,并与上人请安。入门见青黼在座,不免叫了声“康老爷”!青黼道:“此女为甚打扮得时路起来了?”子让将他到堂子里的话述了一遍。青黼道:“我虽不长于风鉴,但看此女神情,早料及他要堕落风尘的。你看他将来还不是就这样完了的呢。”二人谈谈说说,不觉已是四点钟了。阿宝从里面出来要去,青黼叫住问道:“你跟的是那个倌人?”阿宝立住了,答道:“杏卿。”青黼道:“在哪里?我要叫呢。”阿宝道:“在长林堂。康老爷肯照应是最好的了。”青黼道:“这是么二呀!”阿宝道:“下节便掉长三了,康老爷等掉过了长三再来叫应也罢。”说着,只见家人领着一个娘姨,拿着一张单帖大的片子进来,口里叫声“哈老爷”,却将片子递到青黼手上。青黼接到手内一看,上面碗口大的“时芳”二字,不觉道:“上海没有这个人呀。子让你又在那里挖出这个人来呢?”子让也不解何故,只问那娘姨道:“你是那里来的?”娘姨道:“我是朱文兰先生的娘姨。昨日苏州到了一位时春菲先生,是我们先生的亲眷,暂时寄住。今日叫我拿片子来请哈老爷,说是在苏州认得的。你两位那位是哈老爷?我也不晓得呀。”阿宝在旁边便指示了他,然后辞去。心中暗暗想道:“做了倌人便那等阔绰,用这大片子,我怎能也有日子用它一用,便死也甘心的。”一路胡思乱想不题。

且说子让知道时春菲到了,便要拉青黼去看看,遂叫那娘姨先去,然后同青黼步行到同庆里朱文兰家来。春菲接着招呼,朱文兰也来应酬一番。青黼道:“一别数载,春菲居然长成了。”春菲一时忆不及,便问在那里见过的,子让道:“若不是这康老爷说起,我焉能知道你要做状元夫人呢?”春菲方才省悟道:“那里是小孩子时的玩话,康老爷怎么替我传扬起来!”子让高兴,便要摆酒。青黼道:“他初来此处没有房间,如何摆得来?”文兰道:“这有甚么要紧,就在我这房里也好。春菲是我表妹,我此处是自立门户的,岂不是一样。”子让便叫取过笔砚来,叫青黼点菜,随意点了两样。子让又写了几张客票去请客,只有飞甫、琴舫二人同来。子让问起绘声,飞甫道:“他近日收了一个弟子,却是苏州臬台的幕友,与同事不睦辞馆出来的。这人姓危名举,表字伴棋。他师弟二人十分相得,近来天天在一起寸步不离,此刻不知同到那里去了。”说着摆起席来。四人入坐畅饮。飞甫、琴舫看了春菲的颜色,都十分夸奖,不久局也到了。此时胡宝玉虽已病痊,致未应客,故青黼叫的尚是胡月娥。月娥见了,春菲好似十分面善,却只说不出在那里会过来。正是:

犹有夙根留彷佛,致令相见尚依稀。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