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点冤仇记得牢,须知定数本难逃。若非今日私行去,负煞红尘走一遭。
却说胡月娥听得叫客来,连忙迎出房门,原来就是青黼,便连忙招呼进房坐下。青黼问宝玉是甚么病,宝玉道:“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只是那天从申园回来就起的。到如今只觉得四肢瘫软,饮食不进。”青黼道:“我听见月娥说你有病,所以催着坐席,席散了就来看你的。近来天气寒暖不常,最易感冒,总要小心呀!”宝玉道:“多谢你费心。”说着,外场进来泡茶,月娥敬过了瓜子,便去烟炕上剪去了烟灯,取过烟盒,要装鸦片烟。青黼道:“不要装罢,我不吃的。”月娥不听,便拿起烟签向盒内掏了一掏,在灯上烧起来,烧成一个极大的泡。忽听得外场又叫客来,月娥急于要迎出去,忙将烟泡在食指上卷。不期里面的烟尚未烧熟,被这一卷都迸了出来,弄了一手,烫得生痛,便连忙取手巾去揩。
刚刚弄得妥当,大姐阿招已领着两个客人进来。月娥吃了一惊,忙道:“房里有客人呀!”及至定睛一看,原来是绘声、飞甫,青黼连忙让坐。绘声道:“我们不必坐,只是请你做了中证人。”青黼道:“甚么中证?”绘声道:“我赢了东道,请你做个中证。”青黼道:“你须要说出来如何赢法,我方好做呀!”绘声道:“我二人席散了一同出来,飞甫说起你今日为何这等匆促,我说你一定来看宝玉病的。”说到此处,忽转声道:“呀!宝玉的病是怎了?我还没有问候呀!”宝玉在床上道声:“多谢胡老爷。”绘声转身向床上看了一看道:“黄瘦了好些,总要保重方好。”说着,又回身道:“我说你看病,他说不是的,所以我们到此看看。今你果然在此,不是看病,也是看病的了。这东道是我赢的,明日他要请我吃花酒,你肯做中证么?”青黼道:“我有得吃,是总肯的。只是飞甫不言不语,只怕要变卦。”飞甫道:“我不变卦。只是你这个人……”说到此处,绘声连忙拉着他道:“我们先去罢。”说着,不由他分说,便要同行,青黼也要一同出去,月娥连忙留住。
送的二人去了,月娥回身捏着指头叫痛,青黼问是何故。月娥道:“就是刚才烟烫的。今日我知道不利,是无事无端被这小娼根骂我。”青黼道:“却是那个骂你?”月娥道:“就是哈公馆的小丫头。”青黼道:“他如何骂起你来?”月娥就将适才情节告诉了一遍。青黼笑道:“这等也不见得就要不利是呀。”说说笑笑,又坐了片刻方去,才且按下不题。
却说李三三自从嫁了哈子让,倒也相安无事,只是阿珠不到几时就辞去了。他辞去之时,别人都无甚说话,只有阿宝觉得十分难舍,拉着他到无人之处,问他为甚么事一定要去。阿珠道:“别的没有甚么,只是我此物做不惯,我仍到堂子里去,那怕老爷大人都是并肩而坐,有得说,有得笑。欢喜时,到外头喜看野景,时常还同着先生坐马车,何等快活!你想在这公馆里可以么?”阿宝道:“好珠姐,你可有认得的堂子要用人,荐荐我去么?”阿珠道:“只怕你妈不肯。”阿宝道:“他不肯,我逃走了去。”阿珠道:“既如此,我代你留心就是了。”二人珍重而别。
自此之后,阿宝便跟着李三三,阿珠虽然出去,却仍时常来探望。
这一天阿宝踢了胡月娥,被他骂了两声,心下怀恨起来,便欲与阿珠商酌。正是:
只为些些小念,结成他日冤家。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