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江今日最繁华,学士文人此驻车。酒兴既阑诗兴倦,未妨相与访闲花。
却说胡宝玉自从买得阿巧之后,心下十分欢喜,便请了乌师教他弹唱。须知这阿巧是魔礼海转世的,当日本是背着琵琶弹得动风云雷雨,如今虽转世为人,他的那根基尚在,所以略略教了几遍,他就一通百通的融会起来。胡宝玉见了,益发欢喜,只因他自己虽然名重一时,却于弹唱一道浑如隔膜,如今见阿巧一教即会,就似人家生了克家令子一般,不住的逢人夸奖,这且按下不题。
单说此时上海集贤里,住着一个当朝尚书的公子,姓哈名仁,表字子让,南京人氏,仗着父母的余荫,挟了重资,带下家眷,来上海赁屋居住。平生最喜的文人墨客,空闲的时候也去问柳寻花。他虽是尚书的公子,却没有一点贵介气,无论交友御下,只是笑吟吟的一团和气,因此堂子里的人同他起个浑名,叫做“哈哈笑”。他到堂子里头去,那些娘姨大姐都叫他这个名字,他非但不动气,倒反觉得快活。
这日哈哈笑正在家中闲坐,忽见家人来报说康老爷来了,哈哈笑连忙叫请。原来这康老爷名君谟,表字青黼,福建人氏,却是一位翰苑词林,胸中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只因时事多难,更留心经济之学,屡次上书陈策,忤了当道,他遂请假南来,遨游苏杭一带,寄情山水。家眷却也安顿在上海,朝夕相见,益发相好。这日从苏州回沪,径访子让。子让听得故人相访,即忙延了进来,未及寒喧,便拊掌道:“青翁游兴大好,一去就去了两个多月,只是苦了你那贵相好胡宝玉,望穿秋水,红绣鞋儿,不知占了多少鬼卦呢!”说罢,便哈哈地大笑起来。青黼道:“我与你久别了,所以一上岸,就来访你。却没有一句正经话,先来取笑。取笑也罢,尚未笑出来,你却自己又先笑,怪不得他们叫你做哈哈笑呢!话虽如此,我也要问你,那李三三近日如何了?”子让道:“不要说起,李三三人虽甚好,只是他的娘忒嫌贪小了,我如今跳槽不叫他了。”青黼道:“跳了那个?”子让道:“你猜来。”青黼道:“花多福、花瑞福?”子让道:“不是。”青黼道:“吴新宝?”子让道:“那贱骨,新近学了两句青衫,便是以为时髦,我只看他那凸额凹睛的鬼脸不上。不是的。”青黼道:“沈爱卿?”子让道:“不是,不是。”青黼道:“黄银宝、花巧铃、李金林是么?”子让道:“你益发猜到这些小丫头身上来了,都不是的。”青黼道:“如此说,我却猜不着了,子让说了罢。”子让闻言,不慌不忙地说出一个人来。正是:
西施出自情人眼,自是旁人猜不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