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第一说天良,丧到天良话便长。倘使天良仍在世,此书从此醒黄粱。

却说小青听得金章伯已经请假回南,不觉芳心顿冷。此时曹氏转埋怨他起来,不免愈加烦恼,渐渐的恹恹成病,卧床不起。曹氏心中又是焦急又是烦恼,此时却不便再去埋怨他,只好请个大夫与他调理,欲待他病好了,再作区处。谁知秋尽冬来,不觉阳春又转,他的病只是不死不活的,躺在床上,曹氏愈加焦急,一日入房来视小青,又用些好话去安慰他。小青在枕边取了一封书信出来道:“这是女儿昨夜扶病写的,求娘仍央张妈妈的儿子送到杭州,讨一个着实的回信,我便死也死得甘心。”曹氏一生只有这个女儿,向来是言听计从的,当日埋怨了他几句,他便一病半年,已是懊悔不及,今听了要送信的话,如何不成?便连忙答应了,拿了书信出来,张罗些盘费,央人去了。

这里小青自寄信之后,便天天屈着指头,计算往返的日子。看看望了两个多月,方才回来,说是:“到杭州一直往金府投信,谁知原书发还,说是金状元已接了老太爷、老太太到京城就养去了。我再四打听,已知金状元去年八月已娶了亲,以后便带了家眷到京供职。他的邻佑所说俱是如此,想是实信。”小青听到此处,不禁目瞪口呆,一言不发,良久良久,方才哭了出来。曹氏也拿他没法了。

到了次日,小青又要央人送信到京,曹氏也只得依他行事。此时小青已有一年不见客,从前的积蓄渐渐用罄,近来是典卖过日子的了。曹氏又当了些金器,打发人送信入都,那知又是跑一个空,回来说是:“金宅不肯收此信,说是我投错了。我没奈何,等金状元出来时当面投递。谁知他翻脸无情,非但不肯接信,转叱喝从人,将我乱棒打开。只得将原书带了回来。”

小青这两天恰才好了些,勉强起身坐坐,忽听见此信,就如冷水浇背的一般,眼中火光乱迸,一阵的昏闷过去了,吓得曹氏等连忙施救。良久方苏,便哭哭啼啼的躺在床上,从此不起了。正是万般悔恨,千般懊恼,却是无人可诉。想起初得喜信的时节,大家叫我状元夫人,那时何等得意,到如今他们竟把这状元夫人四字同我取笑了。想到此处,又添了一种羞愧之心。是夜,乘人不觉,便悄悄的起来,解下罗带,栓在门楣上,轻轻的将粉搓成、玉琢就的一条颈脖套了进去。正是:

可怜百媚千娇女,一旦无常万事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