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起牵来作合,结成欢喜冤家。怜才热念偶然差,留做他年话把。
且说金章伯虽然将盘费用尽,家中尚有巨万家资,纵使情急,何至忽萌短见呢?只因他本自个富家公子,向来未曾受过穷苦,而且此次北上,他父亲何等慎重!亲手交给他的数千银子,今始行至中途,居然用个罄尽。正是欲归不得的时节,欲待写信回家去取,待银子寄到,再行进京,却又复试期迫,并且南方沿路刀兵,恐怕要赶不上了,因此心中一急,竟欲解带投环。正在神思昏昏的时候,朦胧间,似梦非梦,见一个道人走近身旁叫道:“金共汮,你不必寻此短见,明日自然有人来助你。你的前程远大,不可限量,好生珍重也。”言毕,化阵清风而去。章伯一梦而醒,心中也自半疑半信。此时已是二更时候,家人送上饭来,也就胡乱吃了些,和衣睡倒,却是一夜不曾合眼。
待至天亮,梳洗了,起身出外闲逛,看看这济南风景。话虽如此,却仍是心乱如麻,一路上呆呆的出神,信步行去。不觉走至一门庙宇,抬头一看,却是“玉霄宫”三字。门外停着一辆车子,遂走进去随喜。却见殿上先有一女子在那里烧香,章伯是年轻的人,血气未定,见了女子,便把一腔心事都忘了,只是注意去看。但见那女子生得千娇百媚,年纪在十七八岁左右,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丫头。章伯见了,不觉暗暗忖道:“我一路上寻花问柳而来,所见的女子不下百余人,却不曾遇到这等绝色的人物。”不禁立定了脚,呆呆地看。这女子也秋波微转将他看了一眼。那丫头看见章伯呆看的模样,不觉嗤的一声,笑将起来,便拉着那女子道:“姑娘,我们烧过了香,走罢。”遂一径出庙去了。
看官,你道这女子是谁?原来就是沈小青,他十岁上父亲亡过了,曹氏便将他送入勾栏学习歌舞。到如今八个年头,早将那笙箫笛管、琵琶歌舞件件学成,便自己立了门户。那些王孙公子,无不趋之若鹜。上年有一个富商出了百金,同他梳拢了,这日出来烧香,恰好遇见章伯。这章伯见他出庙上车,也就远远地跟着他去,见车子走到一家门首停下。章伯认得系勾栏人家,欲进去,又苦身畔乏钞,只在门首徘徊观望。忽见那丫头出来招手道:“相公请进来,我家姑娘在堂屋里恭候呢。”章伯大喜,跟着进去。只见小青果在客堂上等着,见章伯进来,便深深地道了个万福,彼此问了姓氏,让到房里坐下。小青问起章伯为何到此,章伯本是率直的人,便一五一十地照直告诉了。小青听罢道:“原来是新贵人,失敬了。”说着,便将章伯上下打量了一回,复又盘长问短,不觉顿起了怜惜之心,便交代了丫头,叫打杂的预备酒席。章伯因为未曾带得钱钞,连忙起身辞谢。正是:
穷途忽地逢青眼,莫道章台无解人。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