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一(此卷皆人妖)
东郡民(出《搜神记》)【眉批】以下老妖。
汉建安中,东郡民家有怪。无故瓮器自发,訇訇作声,若有人击。盘案在前,忽然便失。鸡生辄失子。如是数岁,人共恶之。乃多作美食,覆盖,著一室中,阴藏户间伺之,果复来发。闻声,便闭户,周旋室中,了无所见。乃暗以杖挝之,至久,于室隅闻有呻呼之声。乃开户视之,得一老翁,可百余岁,言语状貌,颇类于兽。遂周问,及于数里外得其家,云失来十余年。得之哀喜。【眉批】《礼》所谓失归者也。后岁余,复失之。闻陈留界复有怪如此,时犹以为此翁。
胡顼(出《纪闻》)
夏县尉胡顼,词人也。尝至金城县界,止于人家。人为具食,顼未食,私出。及还,见一老母,长二尺,垂白寡发,据案而食,饼果且尽。其家新妇出,见而怒之,搏其耳,曳入户。【眉批】可名顽仙。顼就而窥之,纳母于槛中,窥望两目如丹。顼问其故,妇人曰:“此名为魅,乃七代祖姑也,【眉批】子不云乎,老而不死为贼。寿三百余年而不死,其形转小。不须衣裳,不俱寒暑,锁之槛,终岁如常。忽得出槛,偷窃饭食。故号为魅。”顼异之,所在言焉。
乌程县人(出《广五行记》)
吴孙休时,乌程有人,因重疾愈而能响言,音闻十数里外。【眉批】声怪。所闻之处,即若座间。其邻家有子居外,久不归省,其父假之,使为责词。子闻之,以为鬼神,颠沛而归,【眉批】用得着。亦不知其所以然也。
许州僧(出《酉阳杂俎》)
许州有老僧,自四十岁后,每寝熟,即喉声如鼓簧,若成韵节。伶人伺其寝,即谱其声,按之丝竹,皆合古奏。僧觉,亦不自知。二十余年如此。
寿安男子(出《朝野佥载》)
寿安男子,不知姓名。肘拍板,鼻吹笛,口唱歌,能半面笑,半面啼。一乌犬解人语,应口所作,与人无殊。
瀛州妇人(出《朝野佥载》)
景龙中,瀛州进一妇人,身上隐起浮图塔庙诸佛形像。按察使进之,授五品。其女妇留内道场。逆韦死后,不知去处。
赵燕奴(出《录异记》)
赵燕奴者,合州石镜人也。其母初孕,数月产一虎,弃江中。复孕,数月产一巨龟,又弃之。又孕,数月产一夜叉,长尺余,弃之。复孕,数月而产燕奴。眉目耳鼻口,一一皆具。自项已下,其身如断瓠,亦有肩脾。两手足各长数寸,无肘臂腕掌,于圆肉上各生六指,才寸余,爪甲亦具。其下布两足,一二寸,亦皆六指。既产,不忍弃之。及长,只长二尺余。善入水,能乘舟。性甚狡慧,词喙辩给。颇好杀戮,以捕鱼宰豚为业。每斗船驱傩,及歌竹枝词较胜,必为首冠。市肆交易,必为牙保。常髡发缁衣,民间呼为赵师。晚岁,但秃头白衫而已。或拜跪跳跃,倒踣倮露,人多笑之。或乘驴远适,只使人持之,横卧鞍中,若衣囊焉。有二妻一女,衣食丰足。或击室家,力不可制,乾德初,年仅六十,腰腹数围,面目如常人无异。其女右手无名指,长七八寸,亦异于人。
东都乞儿(出《酉阳杂俎》)
大历中,东都天津桥有乞儿,无两手,以右足夹笔,写经乞钱。欲书时,先用掷笔高尺余,以足接之,未尝失落。书迹官楷书不如也。
无足妇人(出《玉堂闲话》)
晋少主之代,有妇人,仪状端严,不下美人,而无腿足。由带已下,如截而齐,余皆具备。其父载之于独车,自邺南游浚都,乞丐于市,日聚千人。至于深坊曲巷,华屋朱门,无所不至。时人嗟异,皆掷而施之。后京城获北戎间谍,官司案之,乃此妇为奸人之领袖,所听甚多,【眉批】不可不知。遂戮之。
孟妪(出《乾子》)【眉批】以下女假男。
贞元末,三原县南董店东壁,有孟妪,年一百余而卒。店人悉曰张大夫店。彭城刘颇自渭北入城,尝止于媪店。见一媪,年可六十余,衣黄大裘,乌帻,跨门而坐焉。左卫李胄曹,名士广。其媪问:“士广何官?”广具答之。媪曰:“此四卫耳,大好官。”广曰:“何以言之?”媪曰:“吾年二十六,嫁与张詧为妻。詧为人多力,善骑射。郭汾阳之总朔方,吾夫为汾阳所任,常在左右。詧之貌,与吾酷类。詧卒,汾阳伤之,吾遂伪衣丈夫冠,投名为詧弟,请事汾阳。汾阳大喜,令替阙,如此又寡居一十五年。自汾阳之薨,吾已年七十二,军中累奏,兼御史大夫。忽思茕独,遂嫁此店潘老为妇。【眉批】计妪年,此际实一百二十六岁矣。复诞二子,曰滔、曰渠。滔今年五十有四,渠五十二矣。”颇异而记之。
白项鸦(出《玉堂闲话》)
契丹犯阙之初,所在群盗蜂起,戎人患之。陈州有一妇人,为贼帅,号曰白项鸦,【眉批】白项鸦可对胭脂虎。年可四十许,形质粗短,发黄体黑,来诣戎王。袭男子姓名,衣巾拜跪皆为男子状。戎王召见,赐锦袍银带鞍马,署为怀化将军,委之招辑山东诸盗,赐与甚厚。伪燕王赵延寿召问之,妇人自云:“能左右驰射,被双鞬,日可行二百里。盘矛击剑,皆所善也。”【眉批】其才可用。其属数千男子,皆役服之人。问:“有夫否?”云:“前后有夫数十人,少不如意,皆手刃之矣。”闻者无不嗟愤。后为兖州节度使符彦卿所戮。
娄逞(出《南史》)
南齐东阳女子娄逞,变服诈为丈夫。粗会棋博,解文义,游公卿门,仕至扬州从事而事泄,明帝令东还,始作妇人服。叹曰:“有如此伎,还为老妪,岂不惜哉!”史臣曰:“此人妖也。阴为阳,事不可。”后崔惠景举事不成应之。
【总评】丈夫受巾帼,老妪羡衣冠。贤愚既分明,何妨颠倒看。
黄崇嘏(出《玉溪编事》)
王蜀有伪相周庠者,初在邛南幕中,留司府事。时临邛县送失火人黄崇嘏,才下狱,便贡诗一章曰:“偶离幽隐住临邛,行止坚贞比涧松。何事政清如水镜,绊他野鹤向深笼。”周览诗,遂召见,称乡贡进士,年三十许,祗对详敏,即命释放。后数日,献歌,周极奇之,召于学院,与诸生侄相伴。善棋琴,妙书画。翌日,荐摄府司户参军,颇有三语之称,胥吏畏伏,案牍丽明。周既重其英聪,又美其风彩,在任将逾一载,遂欲以女妻之。崇嘏又袖封状谢,仍贡诗一篇曰:“一辞拾翠碧江涯,贫守蓬茅但赋诗。自服蓝衫居板椽,永抛鸾镜画蛾眉。立身卓尔青松操,挺志铿然白璧姿。幕府若容为坦腹,愿天速变作男儿。”周览诗,惊骇不已。遂召见诘问,乃黄使君之女,幼失覆荫,唯与老奶同居,元未从人。周益仰贞洁,郡内咸叹异。【眉批】今传奇有女状元《春桃记》用此事。旋乞罢,归临邛,竟莫知存亡焉。
【总评】孟妪、白项鸦,妇而能者也。娄逞、崇嘏,女而文者也。然而不免于怪者,以其不安于妇与女也。不然,武氏垂旒南面,亦不足怪乎!
产异(出《广古今五行记》)
晋安帝义熙中,魏兴李宣妻樊氏有娠,过期不孕,而额上有疮,儿穿之而出。长山赵宣母,亦从臂疮中产儿。
后蜀李势末年,马氏妇妊身,儿从胁下出,母子无恙。其年,势为桓温所灭。
宋孝武时,荆州人杨欢妻于股中生女。及孝武崩,子业立,狂勃,被废见害。所生女,至齐犹存。
崔广宗(出《广古今五行记》)
清河崔广宗者,开元中,为蓟县令,犯法,张守珪致之极刑。广宗被枭首,而形体不死。家人舁归,每饥,即画地作饥字,家人遂屑食于颈孔中,饱即书止字。家人等有过犯,书令决之。如是三四岁,世情不替。更生一男。于一日书地云:“后日当死,宜备凶具。”如其言也。
零陵太守女(出《搜神记》)
零陵太守史某,有女,悦书吏。乃密使侍婢取吏盥残水饮之,遂有孕,十月而生一子。及晬,太守令抱出门,儿匍匐入吏怀。吏推之仆地,化为水。穷问得前事,遂以女妻其吏。
李审言(出《潇湘录》)【眉批】以下皆人变畜。
万寿年中,长安百姓李审言,忽得病如狂,须与羊同食,求医不效。后忽西走,近将百里,路傍遇群羊,遽走入其内。【眉批】人变羊。逐之者方至,审言已作一大羊,于众中不能辨认。及家人齐至,泣而择之,大羊乃自语曰:“将我归,慎勿杀我。我为羊快乐,人何以比!”【眉批】为羊乐羊,犹为人乐人,不自悟其苦也。遂将归饲养,以终天年。
张全(出《潇湘记》)
益州剌史张全,养一骏马,甚保惜之,唯自乘跨。每令二人晓夕专其饲饮。忽一日,马化为美妇人,立于厩中。左右遽白张公,亲至察视,妇人前拜而言曰:“妾本燕中良家,因癖好骏马,每睹之,必叹美其骏逸。后数年,忽自醉倒,俄化成骏马跃出,【眉批】人变马。随意南走,近将千里,被人收入君厩,幸君保惜。今偶自追恨为一畜生,泪下入地。被地神奏于帝,遂有命再还人身。思往事如梦觉。”张公大惊异之,安存于家,经十余载,其妇人忽尔求还乡。张公未允之间,妇人仰天,号叫自扑,身复忽化为骏马,奔突而出,不知所至。
郑袭(出《异苑》)【眉批】以下皆人变虎。
荥阳郑袭,晋太康中,为太守门下驺,忽如狂,奄失其所。经日寻得,裸身呼吟,肤血淋漓。问其故,社公令作虎,以斑皮衣之。辞以执鞭之士,不堪虓跃。神怒,还使剥皮。皮已着肉,疮毁惨痛,旬日乃差。
郴州佐史(出《五行志》)
唐长安中,郴州佐史因病为虎,将啖其嫂。村人擒获,虽形未全改,而尾实虎矣。因系树数十日,还复为人。长史崔玄简亲问其故。佐史云:“初被一虎引见一妇人,盛服,诸虎恒参集,各令取当日之食。时某新预虎列,质未全,不能别觅他人,将取嫂以供,遂为所擒。今虽作虎不得,尚能其声耳。”简令试之。史乃作虎声,震骇左右,檐瓦震落。
荆州人(出《广异记》)
荆州有人山行,忽遇伥鬼,以虎皮冒己,因化为虎,受伥鬼指挥,凡三四年,搏食人畜及诸野兽,不可胜数。身虽虎而心不愿,无如之何。后伥引虎经一寺门过,因遽走入寺库,伏库僧床下。道人惊恐。时有禅师能伏诸横兽,因至虎所,顿锡问:“弟子何所求耶?为欲食人,为厌兽身?”虎弭耳流涕。禅师手巾系颈,牵还本房,恒以众生食及他味哺之。半年毛落,变人形。具说始事,二年不敢离寺。后暂出门,忽复遇伥,以皮冒己。遽走入寺,皮及其腰下,遂复成虎。笃志诵经,岁余方变。自此不敢出寺门,竟至死。
晋太元元年,江夏郡安陆县师道宣,年二十二,少未了事,后忽发狂,变为虎,食人不可纪。后有一女子,树下采桑,虎取食之,竟,乃藏其钗钏于山石间。后复人形,知而取之。经年还家,复为人,遂出仕,官为殿中令史。夜共人语,忽道天地变怪之事。道宣自云:“我曾得病发狂,遂化为虎啖人。”言其姓名。同坐人或有食其父子兄弟者,于是号哭,捉送赴官,遂饿死建康狱中。
黄苗(出《述异记》)
宋元嘉中,南康平固人黄苗,为州吏,受假违期。行经宫亭湖,入庙下愿,希免罚坐,又欲还家,若所愿并遂,当上猪酒。苗至州,皆得如志,乃还。资装既薄,遂不过庙。行至都界,与同侣并船泊宿。中夜,船忽从水自下,其疾如风介。夜四更,苗至宫亭,始醒悟。见船上有三人,并乌衣,持绳收缚苗,投庙阶下。神年可四十,披锦袍。梁上悬一珠,大如弹丸,光辉照屋。一人户外白:“平固黄苗,上愿猪酒,遁回家。数录今到,命谪三年,取三十人。”【眉批】奇事!遣吏送苗穷山林中,锁腰系树,日以生肉食之。苗忽忽忧思,但觉寒热身疮,举体生斑毛。经一旬,毛蔽身,爪牙生,性欲搏噬。吏解锁放之,随其行止。三年,凡得二十九人。次应取新淦一女,而此女士族,初不出外,后值与娣妹从后门出,诣亲家,女最在后,因取之。为此女难得,涉五年,人数乃充。吏送至庙,神教发遣。乃以盐饭饮之,体毛稍落,须发悉出,爪牙堕。经十五日还如人形,意虑复常,送出大路。县令呼苗具疏其事,前后所取人,遍问其家,并符合焉。髀为戟所伤,创瘢尚在。
封邵(出《述异记》)
汉宣城郡守封邵,一日忽化为虎,食郡民。民呼曰“封使君。”因去不复来。【眉批】呼之则去,尚有耻心在。恐未变虎时,反未必然也。故时人语曰:“无作封使君,生不治民死食民。”
李征
陇西李征,皇族子,家于虢略。少博学,善属文,时号名士。天宝十载春,登进士第,调补江南尉。征性疏逸,恃才倨傲,不能屈迹卑僚,常郁郁不乐。每同舍会,既酣,顾谓其群官曰:“生乃与君等为伍耶!”其寮佐咸嫉之。及谢秩,则退归闭门,不与人通者近岁余。后迫衣食,乃东游吴楚之间,以干郡国长吏。吴楚人素闻其声,及至,乃开馆俟之,宴游极欢。周岁将去,悉厚遗赠。西归虢略,未至,舍于汝坟逆旅中。忽被疾发狂,鞭捶仆者,仆者不胜其苦。如是旬余,疾益甚。无何,夜狂走,莫知其适。至一月,竟不回。于是仆者驱其乘马,挈其囊橐而远遁去。至明年,陈郡袁以监察御史奉诏使岭南,乘传至商于界。晨将发,其驿吏白曰:“道有虎暴,过此者,非昼莫敢。今尚早,愿且驻车。”怒曰:“我天子使,众骑极多。山泽之兽,能为害耶?”遂命驾行。未尽一里,果有一虎自草中突出。惊甚。俄而虎匿身草间,人声而言曰:“异乎哉!几伤我故人也。”【眉批】虎,异类也,戾兽也。且人而变虎,其心亡矣,乃犹惓惓不忘故人。而人类之中,一朝得志,辄吞噬穷交者,彼何心哉!聆其音,似李征。昔与征同登进士第,分极深,别有年矣。忽闻其语,既惊且异,而莫测焉。遂问曰:“子为谁,得非故人陇西子乎?”虎呻吟数声,若嗟泣状,已而谓曰:“我李征也。君幸少留,与我一语。”即降骑,因问:“李君何为至是?”虎曰:“我自与足下别,音问旷阻,幸喜无恙。今又去何适?向者见君,有二吏驱而前,驿隶挈印囊以导,庸非为御史而出使乎?”曰:“近者幸得备御史之列,今乃使岭南。”虎曰:“吾子以文学立身,位登朝序,可谓盛矣。况宪台清峻,分百揆,圣明慎择,尤异于人。心喜故人居此地,大可贺。”曰:“往者吾与执事同年成名,交挈深密,异于常友。自声容间阻,时去如流,想望风仪,心目俱断。不意今日,获君念旧之言。虽然,执事何为不我见,而自匿于草莽中?故人之分,岂当如是耶?”虎曰:“我今不为人矣,安得见君乎?”即诘其事。虎曰:“我前身客吴楚,去岁方还。道次汝坟,忽婴疾发狂,走山谷中,俄以左右手据地而步。自是觉心愈狠,力愈倍,【眉批】天使狠心者,偏有力,末如之何!及视其肱髀,则有厘毛生焉。见翼而翱者,毳而驰者,则欲得而啖之。既至汉阴南,以饥肠所迫,值一人腯然其肌,因擒以咀之立尽,由此率以为常。非不念妻孥,思朋友,直以行负神祗,一旦化为异物,有于人,故分不见矣。嗟夫!我与君同年登第,交挈素厚。今日执天宪,耀亲友,而我匿身林薮,永谢人寰,跃而吁天,俯而泣地,身毁不用,是果命也!”因呼吟咨嗟,殆不自胜,遂泣。因问曰:“君今既为异类,何尚能言耶?”虎曰:“我今形变而心甚悟。幸故人念我,恕我无状,亦其愿也。然君自南回,我再值君,必当昧其平生耳。此时视君之躯,犹吾几上一物。君亦宜严其警从以备之,勿使成我之罪,取笑于士君子。”【眉批】说得轻便可笑,虽然,犹胜人类中暗箭伤人也。又云:“我与君真忘形之友,将有所托,可乎?”曰:“平昔故人,安有不可哉?愿尽教之。”虎曰:“君不许我,何敢言。今既许我,岂有隐耶?初,我于逆旅中,为疾发狂,既入荒山,而仆者驱我乘马衣囊悉逃去。吾妻孥尚在虢谷,岂念我化为异类乎?君若自南回,为赍书访妻子,但云我已死,无言今日事。幸记之。”又曰:“吾于人世,且无资业。有子尚稚,固难自谋。君素秉夙义,必望念其孤弱,时赈其困乏,无使殍死道途,恩之大者。”言已,又悲泣。亦泣曰:“与足下休戚同焉,然则足下子亦子也。当力副厚命,又何虞其不至哉!”虎曰:“我有旧文数十首,未行于代。虽有遗稿,尽皆散落。君为我传录,诚不敢列人之阈,然亦贵传于子孙也。”即呼仆命笔,随其口录之,近二十章。文甚高,理甚远。【眉批】虎亦有文集矣。阅而叹者再三。虎曰:“此吾生平之素也。”又曰:“君衔命乘传,当甚奔迫。今久留,驿隶兢悚万端,与君永诀,异途之恨,何可言哉!”亦与叙别,久而方去。
张逢(出《续玄怪录》)
南阳张逢,贞元末,薄游岭表,行次福州福唐县横山店。时初霁,日将暮,山色鲜媚,烟岚蔼然。策杖寻胜,不觉极远。忽有一段细草,纵广百余步,碧蔼可爱。其旁有一小树,遂脱衣挂树,以杖倚之。投身草上,左右翻转。既酣睡,若兽蹍然,意足而起,其身已成虎矣,文彩烂然。自视其爪牙之利,胸膊之力,天下无敌。遂腾跃而起,越山超壑,其疾如电。夜久颇饥,因旁村落徐行。大彘驹犊之类,悉无可取。意中恍惚,自谓当得福州郑录事,乃道旁潜伏。未几,有人自南行,乃候吏迎郑者,见人问曰:“福州郑录事,名璠,计程当宿前店,见说何时发?”来人曰:“我之主人也。闻其饰装,到亦非久。”候吏曰:“只一人来,且复有同行?我当迎拜时,虑其误也。”曰:“三人之中,惨绿者是。”其时逢方饿而郑到,导从甚众。衣惨绿,甚肥,昂昂而来,适到,逢衔之,走而上山。时天未曙,人虽多,莫敢逐,得恣食之,唯余肠发。既而行于山林,孑然无侣,乃忽思曰:“我本人也,何乐为虎,自囚深山,盍求初化之地而复焉。”乃步步寻求,日暮方到其所。衣服犹挂,杖亦在,细草依然。翻复转身于其上,意足而起,即复人形矣。【眉批】为人为兽,原只一转。于是衣衣策杖而归。初,仆夫失逢,惊访于邻。或云策杖登山,山多岐,寻之,香无形迹。及其来,惊喜问其故。逢绐之曰:“偶寻山泉,到一山院,共谈释教,不觉移时。”仆夫曰:“今旦侧近,有虎食福州郑录事,求余不得。山林故多猛兽,不易独行。郎之未回,忧虞实极,且喜平安无他。”逢遂行。元和六年,旅次淮扬,舍于公馆,馆吏宾客,坐有为令者,曰:“巡若至,各言己之奇事,事不奇者罚。”巡到逢,逢言横山事。末坐有进士郑遐者,乃郑璠之子也。怒目而起,持刀将杀逢,言复父仇,众其隔之。遐怒不已,遂入白郡将。于是送遐南行,敕津吏勿复渡,使逢西迈,且劝改名以避之。或曰:“闻父之仇,不可以不报。然此仇非故杀,若必杀逢,遐亦当坐。”逢遂获遁去。
杨真(出《潇湘记》)
邺中杨真,癖好画虎,每坐卧,必欲见之。后年老,令家人毁去所画之虎。至年九十,忽卧疾,召儿孙谓之曰:“我平生不合癖好画虎,每梦中多与群虎游。我不欲言于儿孙。晚年尤甚,至于纵步游赏之处,往往见虎。及问同游人,又不见。我方恐惧,寻乃尽毁去所画之虎。今卧疾后,又梦化身为虎。梦觉既久,方复人身。我死之后恐必化为虎。儿孙辈遇虎,慎勿杀之。”其夕卒,家方谋葬,其尸忽化为虎,跳跃而出。其一子逐出观之,虎回赶其子,食之而去。
王居贞(出《传奇》)
明经王居贞者,下第,归洛之颍阳。出京,与一道士同行。道士尽日不食,云:“我咽气术也。”每至居贞睡后,灯灭,即开一布囊,取一皮,披之而去,五更复来。他日,居贞佯寝,急夺其囊,道士叩头乞还。居贞曰:“言之即还汝。”遂言:“我非人。衣者,虎皮也。夜即求食村鄙中,衣其皮,即夜可驰五百里。”居贞以离家多时,甚思归,曰:“我可披乎?”曰:“可也。”居贞去家犹百余里,遂披以归。深夜,不得入其门,乃见一猪立于门外,擒而食之。逡巡回,乃还道士皮。及至家,云:“居贞之次子夜出,为虎所食。”问其日,乃居贞回日。自后一两日甚饱,并不食他物。
朱都事(出《原化记》)
松阳人入山采薪,会暮,为二虎所逐,遽得上树。树不甚高,二虎迭跃之,终不能及。忽相语云:“若得朱都事应必捷。”留一虎守之,一虎乃去。俄而又一虎,细长善攫。时夜月正明,备见所以。此虎频攫其人衣,其人樵刀犹在腰下,伺其复攫,因以刀砍之,断其前爪。大吼,相随皆去。至明,人始得还。会村人相问,因说其事。村人云:“今县东有朱都事,往候之,得无是乎?”数人同往问讯,答曰:“昨夜暂出伤手,今见顿卧。”乃验其真虎矣,遂以白县令。命群吏持刀,围其所而烧之。朱都事忽起,奋迅成虎,突人而去,不知所之。
僧虎(出《高僧传》)
袁州山中,有一村院僧,忘其法名,偶得一虎皮,戏被于身,摇尾掉头,颇克肖之。或于道旁戏,乡人皆畏而返走,至有遗其所携之物者。僧得之喜,潜于要冲,伺往来有负贩者,欻自草中跃出,昂然虎也,皆弃所赍而奔。每蒙皮而出,常有所获,自以得计,时时为之。忽一日被之,觉其衣粘着肤体,及伏草中良久,遂不能脱。自视手足,虎也;爪牙,虎也。近水照之,面貌皆虎矣。心又乐草间,遂捕狐兔以食。是后常与同类处,复为鬼神所役。夜则往来山中,寒暑雨雪,不得休息,甚厌苦之,但不能言耳。周岁余,一旦馁甚,求无所得,乃潜伏道旁。忽一人过于前,遂跃而噬之。既死,将分裂而食,细视之,一衲僧也。心惟曰:“我亦僧也,不守禁戒,自造恶业,活变为虎。今乃杀僧以充肠,地狱安容我哉!我宁馁死,不重其罪也。”因仰天大号,声未绝,忽然皮落如脱,自视一裸僧也。奔旧院,院已荒废。乃用草遮身,投于俗家,得破衣几件。因游方,止临川崇寿院,私质于圆超上人,叩头作礼,求忏罪业。上人劝之游闽中,求大善知识开示。僧去后,上人寻话之,双目犹赤,耽耽可畏。
【总评】人化异类,大半夙因,现业其偶耳。然其心或迷或觉,其形或复或不复,不可得而知也。若夫归登为龟,杜预为蛇,则又出入人禽,更不可知矣。至于李势宫人之变,谓之咎征,岂曰恒乎?
《刘氏小说》云:杜预镇襄阳日,尝大醉独眠。小吏闻斋中呕吐甚苦,私启户视之,正见床上一大蛇,垂头下吐。
《独异志》云:蜀王李势宫人张氏,有妖容,势宠之。一旦化为大蛇,长丈余。送于苑中,夜复来寝床下。势惧,遂杀之。又有郑美人,化为雌虎。一夕,食势宠姬。未几,势为桓温所杀。
正平县村人(出《广异记》)【眉批】人变狼。
唐永泰末,绛州正平县有村间老翁,患疾数月,后不食十余日,至夜,辄失所在,人莫知其所由。他夕,村人有诣田采桑者,为牡狼所逐,遑遽上树。树不甚高,狼乃立衔其衣裙。村人危急,以桑斧斫之,正中其额。狼顿卧,久之始去。村人平曙方得下树,因寻狼迹,至老翁家,入堂中,遂呼其子,说始末。子省父额上斧痕,恐更伤人,因扼杀之,成一老狼。诣县自理,县不之罪。
梁武后(出《两京记》)【眉批】以下人变水族。
梁武郗皇后性妒忌,武帝初立,未及册命,因忿怒,忽投殿庭井中。众趋井救之,后已化为毒龙,烟焰冲天,人莫敢近。帝悲叹久之,因册为龙天王,【眉批】龙天王可上妒妇尊号。便于井上立祠。
【总评】武帝因之作水忏,今《梁王忏》也。
宋士宗母(出《续搜神记》)
魏清河宋士宗母,以黄初中,夏天就浴室,遣家中子女阖户。家人于壁穿中,窥见沐盆水中,有一大鼋,遂开户,大小悉入,了不与人相承。尝先著银钗,犹在头上。相与守之啼泣,无可奈何。出外,去甚驶,逐之不可及,便入水。后数日,忽还,巡行舍宅如平生,了无所言而去。时人谓士宗应行丧。士宗以母形虽变,而生理尚存,竟不治丧。
【总评】此与汉灵帝时江夏黄母相似。
齐王后怨王,怒死,尸化而蝉,遂登庭树,嘒唳而鸣。后王悔恨,闻蝉鸣即悲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