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度生灵舍百钱,酬谢夫妻有三年。

冤孽已满各分散,反累己身有罪愆。

禅师念一声:“阿弥陀佛”,将禅杖向地一顿,那白氏一时不见了。许宣手捧金钵一看,只见钵内小小如灯芯的一条白蛇,叫一声:“娘子呀,那金钵有佛法无边的西方法宝,如何救得你出,此我卑人害你一死,岂不痛杀我也。”

许宣此刻实伤心,蹬足捶胸两泪淋。

开言就把禅师叫,你今作事太狠心。

前生与你无冤仇,今朝害我实伤情。

许氏大娘无知觉,丫鬟通报大娘闻。

大娘一见心胆碎,将身跌到地埃尘。

双手捧持紫金钵,啼啼哭哭泪淋淋。

这是谁人使毒手,害她顷刻就离分。

许宣开口讲言说,和尚前来起祸根。

那知钵盂飞空起,罩住我妻现真形。

许氏听了一番话,开言骂弟太凶心。

你妻何等看待你,忘恩负义不良人。

弟妇前生缘孽重,今生嫁你无义情。

那晓你是无情汉,恶毒肝胆太凶心。

谋害妻子人间少,佛口蛇心不成人。

许宣叫声亲姊姊,须看同胞手足情。

我害妻子无知识,可怜她死痛伤心。

许氏界面回言答,你今作事不聪明。

你自妻子尚如此,何况同胞手足情。

今朝和你来断绝,快刀劈竹两离分。

禅师听闻讲言说,大娘不必怒生瞋。

白氏不是凡间女,峨眉修炼一蛇精。

隐修一千七百载,变化一女来成亲。

扰害民间多罪孽,金山水漫害生灵。

我奉佛旨收妖魔,并无别意起凶心。

那许氏大娘说:“你这妖僧,不守清规,全无慈悲之心。我弟妇与你前世无仇,今生无冤,你苦苦要害她性命。就是妖怪,与你和尚毫无干涉。我想上苍有好生之德,自今被你兴妖作法,假设虚情,将他摄去嗳。妖僧呀妖僧,你起了只等忘想。我想她乃是三贞九烈之女,岂肯从你,你却枉费了这个念头,我怎肯与你罢休。”那法海听了这番言语,有口难开。被她骂了几句也罢,叫声:“女菩萨你不须动气,真假难以分辨,是故不信。你同我到西湖,待老僧放她出来,问个明白如何?”那君甫道:“不差。”就叫了数乘轿子,许宣与大娘,抱了梦蛟,那丫鬟与众亲邻友人等,一同而去便了。

同到西湖住了行,雷峰塔前下轿停。

禅师出轿来行走,金钵放在地中心。

放出白氏一娇女,照旧一个美钗裙。

皈依佛法心清净,妖气全无归真本。

此刻,那姑嫂夫妻,又同姑父舅母,一等众亲,与邻居人等,齐来相见,各问因由,好不欢喜。

大娘启口叫贤哉,诉说众情泪满腮。

可怜兄弟良心黑,下此毒手害裙钗。

想你虽然聪明女,被人欺侮一时呆。

恨极妖僧无道理,因何屈害女裙钗。

白氏此刻将言答,姑娘不必细疑猜。

奴家不是人间种,却是四生一卵胎。

修炼一千零七百,酬恩报德到此来。

与你兄弟为夫妇,积德续后产婴孩。

奈何作事太慌乱,扰害民间有祸灾。

弥天大罪难逃避,违天逆理不应该。

水没金山多害命,私摄檀香起祸胎。

禅师奉佛身到此,不故压我地中埋。

佛心慈悲常救苦,并不欺心贪色财。

白氏劝:“姑娘不必挂念悲哀,且是放心,日后是有相会之期。方才被佛收伏,已归佛门摩顶授记,如今六根清净,心归正道,毫无邪念。”那大娘道:“在生一日,胜死千年。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白氏说:“奴家并不身死。”

白氏开言劝众辈,大众俱修佛莲台。

我今若不重修炼,焉能异日免三灾。

奴身未死埋藏土,精心修行敬如来。

如今重整修行路,惟愿异日往蓬莱。

姑娘余无别事来托付,恳求抚养小婴孩。

此子若得身荣贵,方称尔心喜满腮。

夫妻有日重相会,官人不必挂在心。

一番分别亲嘱咐,亲邻辞别各分开。

那白氏叫:“官人,你可问了佛爷?以晓得自己本来面目。奴今劝你回头,早证菩提。你妻子要分别去了。”许宣道:“娘子你可回去否?”白氏说:“我既到此间,岂可再回。官人你也不必悲泪,同姑娘好生抚养孩儿成人长大,接续香烟,传流许家宗祠。又奴问了佛爷,但不知奴家修到几时,得成正果。”那法海答道:“你此时以后,必须修炼真心,除却六根,戒弃三孽。待二十年后,就可位立仙班。若不改除性情,仍起邪念。任你西湖水干,雷峰塔倒,江潮不起,难望超升之日。如此你且下去了罢。”白氏答道:“谨遵法旨。”那师将禅杖向下一顿,一声喝开地府,霎时间地穴分开。白氏与一众人等,分别一番,又托姑娘:“好生抚养孩儿,休得挂念奴家,后会有期,我自去了。”法海将白氏镇压在雷锋塔下。许宣叫声:“娘子,卑人同去。”那禅师叫一声:“许相公,你也不必悲伤,夫妻是有相会之期,劝你及早修行,仍归正道,老僧就此告别。”许宣无奈,与许大娘,众人一同回到家中,又被姊姊辱骂一场,说道:“好端端一个贤能女子,亏你下得这般毒手,你于心何忍?”

大娘此刻重怒生,怨骂兄弟没良心。

你妻何等来待你,敬重夫主胜如宾。

好个贤德聪明女,三从四德有仁心。

亏你凶心使毒手,伤害一命好女身。

镇藏塔底何日会,若要相逢梦中寻。

你是凶毒狼心汉,何能得了好妇人。

许宣被姊骂得眼泪汪汪,含悲回转房中,见了娘子手迹,泪如雨下,心中想道:“我还在世间,做什么样人?不如落发为僧,以修来世。”随即剪下头发,不免隐身,出门而去便了。

七世修来堕红尘,一朝出族归原根。

许宣剪发抛家去,离了红尘去修行。

安心修道为和尚,隐在昭庆用苦心。

自入空门无挂碍,参禅悟道甚心诚。

许氏抱儿楼上去,缘何许宣不见形。

将身行到妆台看,一见青丝泪淋淋。

只道兄弟床上睡,谁知落发去修行。

大娘哭得肝肠断,犹如乱箭射我心。

那许宣自从落发为僧,在昭庆寺内,苦修清规,坚心修道,不觉已有三年。一日,忽然思想,欲要往各处云游,遂即拜辞众僧,出寺而去。

许宣辞别出昭庆,离却西湖各处行。

朝拜名山云游去,不分昼夜行路程。

忽然遇着禅师面,鹤发童颜骨格清。

禅师早知其中意,前来指引上山林。

许宣接到金山寺,钟鼓齐鸣和众声。

法号道宗方丈坐,礼拜金容皈大乘。

且说梦姣,年登七岁,上学攻书,聪明无比,伶俐过人。一日书房,那先生不在,被众书兄,所说:“梦蛟,你是妖怪所生,反说别人,为爹娘全无知觉好不识羞。”那梦蛟听了此番言语,并不回答,出了书房,回到家中,来问母亲。许氏见儿回来,说道:“儿呀,此刻日末中午,因何放学能早?莫非先生不在书房?”梦蛟道:“孩儿有句不明白的话儿,特来请问母亲。”大娘说:“有什么不明白的话,儿呀,说与为娘知道。”

梦蛟未语泪纷纷,将情禀告与母亲。

孩儿坐在书斋上,同窗书友欺我们。

说我不是亲生子,还说妖怪生我身。

根由说与儿知道,那个是儿嫡双亲。

大娘闻听心中想,暗骂书房众学生。

叫我何言来启答,只得开言假说清。

我儿休听谗言语,一双子女我亲生。

梦蛟道:“她说话又因,怎说外人饶舌。”大娘说:“畜生呀,怀胎十月,乳哺三年,千辛万苦,抚养你个不孝的畜生。年今七岁,送你学堂攻书,望你成人长大,赴取功名,不枉为娘一番苦楚。你今听小人之言,反来毁谤自己爹娘,我今不打,待等几时?”叫声:“丫鬟,取家法过来,待我打死这个畜生。”梦蛟哭道:“啊唷,母亲呀。”那大娘未曾打下,两泪汪汪,二人大哭一场。

梦蛟啼哭跪埃尘,娘亲何必怒生嗔。

孩儿非听闲言语,事到去间却有因。

既然儿是亲生子,应该同姓不差分。

嫡亲父子不同姓,谅必其中有别情。

爹姓李来儿姓许,还望娘亲说分明。

孩儿情愿甘受责,被娘打死也甘心。

大娘听了此番话,愈加悲泪越伤心。

那许氏大娘道:“另有一个缘故,因你多魔多难,有恐难以抚养,故而将你继出姓许。”梦蛟答道:“既将孩儿继出,因何无有继亲来往?”那大娘被儿说得不能回答,说道:“儿呀,休要在此讲了。”

许氏被问不开声,察听言语观动静。

欲言不语无计较,梦蛟跪倒地埃尘。

孩儿蒙感娘抚养,成人长大不忘恩。

倘能有日身荣贵,凤冠霞帔报娘恩。

谁人是我生身母,生死存亡姓何名。

凡事须看孩儿面,万望慈悲恻隐仁。

生养总是同一体,侍奉天年无二心。

大娘启齿开言骂,便骂无理小畜生。

亲生父母怎为假。疑虑爹娘是外人。

你父未曾娶过妾,为娘结发到如今。

娘的言语全不信,别人言语反为真。

梦娇听说双流泪,我娘全然不露形。

孩儿哀告全无用,不如出外去访寻。

今朝辞别亲娘去,外面寻访我双亲。

若得苍天生悯怜,骨肉相逢转家门。

倘然不见双亲面,孩儿伶死不回程。

抚养深恩难酬报,来生犬马报娘恩。

那许氏大娘,听了他的言语,吓得来魂不附体,连忙扯住说道:“梦蛟儿呀,你小小年纪,出外寻访何人?”梦蛟道:“孩儿逢人就问,若能寻着爹娘,一同回来事奉,报答二位生养之恩。若然查访不着,孩儿也不回来奉侍了。”大娘想道,我若还不与他说明,必然出外寻访,倘有不出,岂不绝了两家香火。只得叫声:“儿呀,你不必悲伤,待为娘说与你知道便了。”

我儿同往楼上行,从头细底说分明。

大娘开了三黄锁,箱中取出画像形。

许氏指定将儿叫,那边却是你双亲。

梦蛟即便来细看,眼泪汪汪暗思论。

水墨描画男和女,分明一对少年人。

大娘开口将言说,我儿听奴说原因。

只恐儿闻心悲戚,铁石人见也泪淋。

你父祖籍宁波府,慈溪县内是家门。

与我同胞亲兄弟,双亲早亡在杭城。

习学经营为药业,相营药材数年春。

那年二十零三岁,姓许名宣字汉文。

时逢清明正佳节,你父西湖去上坟。

途中遇见你生母,名姓称为白素贞。

出身不是凡间女,千余修炼白蛇精。

彼此情投皆意合,两相情愿结婚姻。

你父家寒无聘金,你母相赠数百银。

你父将银去兑换,却被公差捉了行。

库中失窃真脏获,出首当堂问罪名。

梦蛟道:“母亲只为何事?”许氏说:“儿呀,只银子是钱塘县的库银,被你母亲摄来,幸得知县清廉,见你父亲不像匪类,故而不动刑法,细细查问,你父亲供出实情。老爷即叫公差,吊你母亲,她主婢二人,见公差一到,霎时遁化不见,故谓妖怪出名。后来老爷将你父亲,充到姑苏。谁知你母亲与小青丫鬟,早在苏州等候。

你父发配姑苏去,你母早去等候身。

苏州有个吴员外,仗义疏财好仁心。

劝你双亲同一处,重兴花烛结成姻。

新开药铺保和堂,生意兴隆过光阴。

开店将来有数载,积有数万雪花银。

金山和上来募化,你父写缘立名姓。

独助檀香三百担,雕刻罗汉与观音。

工程圆满开光到,请往金山起祸根。

梦蛟道:“独助檀香三百担,是大大一个功劳,何以反起祸殃?”大娘说:“儿呀,金山寺有一个法海禅师,说你母亲是妖魔,故而将你父亲,留在寺中,不肯放回。那时你母亲问知,与小青二人,赶到寺内,接你父亲回来。那和尚执意不肯。恼了你母亲性子,就与和尚斗起法来。

滴水难起千浪濆,粒火能少万家倾。

忽然两下来斗法,居民残害实伤心。

一郡生灵遭大难,这场罪孽不非轻。

后来夫妇归家转,与我骨肉两相亲。

数月之间儿出世,欢天喜地得奇珍。

正待我儿来满月,亲朋贺喜一齐临。

法海和尚亲身到,说你娘亲罪孽深。

金山水满民遭害,违犯天条罪非轻。

紫金钵盂如来赐,前来收服你娘亲。

梦蛟道:“母亲,后来如何?”许氏道:“儿呀,说也凄惊,那和尚金钵飞入楼中,罩在你母亲发顶之上,顷刻你母亲,化现蛇身,被他收去。故我不是你亲爹亲娘,原是你的姑娘。收你母亲之时,我也不信,只道和尚妖法,煽惑人心,怎肯与他罢休。后同了他到雷锋塔下,那法海将你母亲放出,照旧化了人身。你母亲与我情由,细细说明,故而我已明白,才得饶放禅师。”

我今是你姑娘身,与你侄儿两相称。

蒙你母亲来嘱咐,指腹为婚结下姻。

你父恨得命苦他方去,剪下发儿去为僧。

我今抚养你七岁,胜比亲生重几分。

两家香火全靠你,顶立家堂接宗门。

梦蛟听罢将言说,姑母连连叫不停。

侄儿承蒙来抚养,一重亲加两重亲。

恩深如海天来大,有日身荣请诰命。

只因我母藏塔底,不知父到何处去修行。

孩儿罪孽如山重,叫我怎不痛伤心。

可恨发海全无理,怎肯饶恕这妖僧。

千丈麻绳总有结,父母冤仇海洋深。

此仇不报非君子,狭路相逢不放轻。

父母冤仇不能报,那有心想读书文。

一品当朝稀甚罕,腰金紫衣枉劳心。

许氏道:“那法海禅师,四海云游未定。你小小年纪,往何处去寻?你且免悲伤,还须苦志攻书,若能有日金榜题名,那时报仇未迟。”梦蛟道:“侄儿被同窗嗤笑,有甚颜面,再往书房。”大娘说:“既然如此,叫你姑父另请先生,在自家中读了。”

梦娇纪念二双亲,纷纷流泪痛伤心。

大娘再三来相劝,梦娇无奈下楼行。

腹中暗暗生计较,那知另有一条心。

谁知哄骗身出外,一心要去见娘亲。

逢人便把西湖问,雷峰塔在哪方行。

一路叩问来指引,要请香烛祭娘亲。

说道:“我身边有五个铜钱在此,待我三文请了香烛,二文买了糖糕。一经来到西湖,雷锋塔下。

梦娇见塔好伤心,悲号啼哭叫娘亲。

撮土为香深深拜,糖糕红烛供埃尘。

娘亲苦楚无知觉,姑娘瞒我到时今。

今被同窗来说破,叩问姑娘知实情。

父亲落发为僧去,娘在此地受灾星。

枉叫他人为父母,可怜今日得分明。

空养孩儿年七岁,不孝之罪重千斤。

儿跪塔前声声叫,我娘塔下不知因。

非是孩儿来迟慢,皆因出世不知情。

何时得把冤仇报,方消孩儿一片心。

梦蛟外面来哭诉,里面娘亲听得明。

开言就把儿来叫,梦娇且自听我音。

为娘虽则藏塔底,我也安然有七春。

多蒙法海来指点,皈依佛法静修行。

我儿休得心悲戚,且听为娘说原因。

儿道为娘藏此苦,我到清净好修行。

我儿休为娘啼哭,速速回家读书文。

有朝一日登金榜,不枉为娘万苦辛。

父子相会总有日,娘儿异日再相亲。

你与碧莲完花烛,两家香火你当承。

姑父姑母恩义重,胜比娘亲重十分。

白氏说得多时候,梦蛟听得碧波清。

儿道娘亲无性命,那知静养好修行。

幸得娘亲身不死,孩儿才得放宽心。

可怜难以将身近,只闻声音不见人。

母子若要重相见,推到雷峰救娘亲。

虚空神道来帮助,分明孝感动天庭。

梦娇重重多啼哭,只望塔倒见娘亲。

许氏望儿等不归,传问学堂不见人。

大娘闻言心着急,将情说与丈夫听。

君甫连忙去寻问,查问街坊一众人。

有人路遇将言说,梦娇已出钱塘门。

君甫闻得心着急,三步当作两步行。

慌忙出了钱塘走,就到西湖边上寻。

六条桥边寻将过,行到塔前看分明。

那君甫一见梦娇,在塔前啼哭,叫声:“儿呀,你因何独自来到此地?你母亲在家着急,害我性急慌忙,寻到此间。你看天色将晚,岂不惊慌。今日同父回去,另日再来看你娘亲是了。”

君甫抱儿归家门,怨妻因何露风声。

以后出外宜防备,便差书童在后跟。

大娘此刻无言答,耸劝孩儿放宽心。

吃了夜饭房中去,与娘同睡且安身。

不表梦蛟姑娘事,再宣小青报仇行。

避难逃遁有七载,峨眉山上瘾修炼。妖僧害主冤如海,炼就飞刀报仇恨。我乃小青是也。今日来到金山,一见法海,就骂:“贼秃,我要与主母报仇。”那法海叫声:“孽畜呀,前番被你逃去,今日你自来送死。”小青一闻此言,就将飞刀与法海大斗。那禅师将刀尽已打下江心。小青见飞刀已破,就想脱身逃走。不想被禅师取出困妖索,望空抛去,将小青捆住,现出原形。

为主报仇一小青,七载功程一旦倾。

我今被捆皆为主,你在塔下可知情。

今日飞刀俱被破,未知何人做救星。

小青此刻早磨难,惊动观音下凡尘。

禅师叩道:“请问菩萨,法驾何来?”大士曰:“白妖已竟安镇在雷锋塔下。今闻禅师,奉佛收下青妖,你可交代与我,好去回复佛旨。”法海急忙交化,拱手而去。那龙女取出净瓶,将蛇儿与它化小,往瓶内攒了进去。大士叫声:“青妖,你必须要正心修炼,可以消除前愆,恐有出头之日。”那大士救了青妖,又救梦娇疾病去了。

梦娇思母患在身,病日沉重五年春。

求神问卜全无效,现请名医药不灵。

大娘常日纷纷泪,忽听外面扣门声。

见一年老婆婆到,白发苍苍进了门。

许氏问道:“老婆婆到此,有何贵干?”大士说:“我闻大娘好善,特来化斋。”许氏道:“既然化斋,请到里面少坐。”大士问道:“这位小官官是谁?”许氏说:“是侄儿,因为幼失父母,染成恶病,求神不灵,服药无效,自从八岁有病至今。”大士道:“我有丹药一粒,与他清茶吞下,就可为好。”那大娘接过手中,说道:“多谢婆婆。”那婆婆霎时不见,化作清风,驾云去了。

观音菩萨赐灵丹,霎时不见老年人。

那知化腾祥云去,经往南海紫竹林。

大娘急忙来跪下,叩头八拜谢神明。

许氏就把孩儿叫,灵丹吃下便除根。

梦蛟腹内香馥馥,满身清爽有精神。

只闻口内清香味,复旧还原病愈新。

那梦蛟病好,仍在书斋,殷勤攻书诗赋文章,过目不忘。年方一十二岁,深入黄门,不觉又到一十六岁,许氏叫道:“儿呀,今逢大比之年,待姑娘收拾铺陈,你可上京赴考,得中金榜回来,好报娘亲养育之恩。”梦蛟道:“侄儿谨尊慈命,还要禀告姑母,孩儿欲往母亲跟前,祭奠一番,随即起程。”大娘说:“儿呀,正该孝道如此。”到了次日,那君甫夫妻,整备素牲祭礼,船到西湖上岸,行往雷峰塔前,摆列素牲祭礼。梦蛟来到塔前,哭拜说道:“孩儿尊奉姑母慈命,要往京都求名,故来祭奠,明日就要启程。”

我儿此刻哭伤心,有言告与母娘亲。

海洋冤仇难以报,枉为男子世上人。

母子若得重相见,胜如金榜表题名。

父亲落发为僧去,不识云游何处停。

叫儿何处寻踪迹,啼啼哭哭好伤心。

白氏里面亲听见,开言吩咐我儿身。

娘在塔下多清静,坚修佛道炼真性。

我儿休得多悲戚,还须保重往帝京。

休把为母常挂念,此去金山认父身。

娘亲言语须紧记,回家保你喜相亲。

孩儿听说心才放,略把愁肠轻几分。

只道娘亲遭非命,口说异日再相亲。

忙唤家人来收拾,深深叩拜别母尊。

可怜硬了心肠走,含悲无奈落船行。

那梦蛟往雷峰塔,祭奠母亲,哭告一番。回家拜别姑父姑母。那君甫送梦蛟下船,拜辞而去。行了几日,来到金山寺边,那船家无意之中说道:“相公,此地前面,就是金山大寺。昔日白娘娘与法海斗法之处。”梦蛟听说,记得母亲,叫我往金山认父,即叫船家:“你将船泊住,我要往寺中进香。”吩咐书童:“小心看守船中。”

梦蛟移步到山门,金山寺内寻父亲。

低头躬身山门进,叩拜诸佛与众神。

当中弥勒哈哈笑,四大天王两边分。

护法韦驮提宝杵,金盔金甲显威灵。

将身又进大雄殿,三尊大佛殿中存。

两廊五百阿罗汉,檀香雕相尽装金。

梦娇跪在蒲团上,叩头八拜意虔诚。

祈求佛祖来指引,赐我父子好相亲。

那和尚一见,问道:“请问相公,贵府何处?”梦蛟道:“小生是钱塘县人氏,特来访问一位大师。”和尚说:“要寻哪一位大师?”梦蛟道:“一个法子。”和尚说:“莫如法海和尚,他三年前,云游别处去了。”梦蛟道:“内中还有一个和尚,我已忘怀法名。”和尚说:“相公若忘怀法名,难以查问。我寺中有五百余僧,各有单房,如何查得许多?”那梦蛟忽然想出个法儿,我叫五百余人之内,一个一个查问过去,哪位大师是杭州姓许的,可有着落。且说许宣,法名叫做道宗,自入空门,在昭庆寺居住三年。今往金山寺中,有一十三载。忽那心中想起,可怜白氏,收镇在雷峰塔底,好不伤感人也。曾记三年前,禅师说,我今年今月,有父子相会。我离家之际,孩儿满月到今,已有一十六载。此刻若还父子对面相逢,亦难认得,也是枉然,待我转过大雄宝殿,参拜大佛,又礼观音大士。已毕,抬头忽见一个年少书生,容颜非凡,相貌堂堂。

上前稽首来叩问,请问贵府姓何名。

有何贵干身到此,乞道其详说吾听。

梦蛟回礼道:“不瞒大师说,小生是杭州钱塘县人氏。因为上京求取功名,路过宝山,闻得宝刹,佛像庄严。一来瞻仰佛像,二来拜谒大师。”道宗说:“不敢,相公言重,请到客堂用茶。”

昔年父子两离分,今朝骨肉又相亲。

道宗前面来引路,梦蛟在后一同行。

二人步入禅堂内,躬叙分宾坐停身。

一番谦逊使茶罢,梦蛟启齿问原因。

梦蛟道:“请问大师,俗居何处?高姓大名?还是幼年出家?还是中年落发?”道宗说:“相公若说贫僧出家之事,一言难尽。”梦蛟道:“禅师缓缓请道。”

贫僧俗居宁波人,慈溪县内我家门。

双亲迁移杭州地,不幸父母早归阴。

留下姊弟人二个,姓许名宣字汉文。

我姊许配李君甫,钱塘县内做衙门。

只因家内多清淡,帮办药铺过光阴。

时逢清明正佳节,行往西湖祭亲坟。

路遇白氏多贤德,成其佳偶结婚姻。

我妻不是凡间女,千余修炼一蛇精。

道我许氏无后代,因为到此恋红尘。

患难相逢有三载,产生一子报前恩。

金山水满遭民害,违犯天条罪孽深。

因此收镇雷峰塔,说到此间惨杀人。

我因贤妻塔底镇,满月孩儿私抛行。

梦蛟道:“大师出家,这满月婴儿,交与谁人抚养?”道宗说:“我有一姊,许配李君甫为妻。只因我私自出门,未曾嘱托与人,谅必是姊姊抚养。”梦蛟问道:“你令郎叫什么名字?今有多少年纪了?”道宗说:“你且请听我们道来。”

我妻临产得奇情,梦见蛟龙缠妻身。

得此吉兆将名取,取名梦蛟我亲生。

算来年纪十六岁,未知长大可成人。

梦蛟听罢纷纷泪,急忙双膝跪埃尘。

叫声父亲梦蛟儿在此,特地前来认父亲。

道宗认了亲生子,抱头大哭实伤心。

儿无双亲真苦切,不见父亲十六春。

“啊呀儿呀,尔难得姑父姑母抚养,你要紧紧牢记在心,胜如亲母一般。”梦蛟道:“孩儿今去求取功名,倘然得中金榜,我要回到金山,接了爹爹回家,待孩儿侍奉晨昏,尽孩儿为子之道。”道宗说:“儿呀,父既出家,不能还俗去了。”

今朝父子来相亲,胜如平地雷一声。

须知养儿能傍老,送老归山尽子心。

父亲不肯回家去,不孝孩儿有罪名。

父亲执意不回去,孩儿同父在山林。

父为僧来子为道,父子一处共修行。

何苦把着功名赶,无忧无虑过平生。

道宗开口将言说,我儿说话欠聪明。

枉读诗书知礼义,枉为秀士入黄门。

只为许氏无后代,你娘堕落在凡尘。

可怜受尽千般苦,压镇塔下为你身。

我儿不必添悲戚,功名要紧莫留停。

梦蛟此刻真无奈,不敢违命逆父亲。

父子谈心有一日,金乌西堕月东升。

一夜话文说不尽,金鸡三叫已天明。

道宗说:“儿呀,考期已近,兼且风和日暖,天气阳和,你快快下船,进京赴考。”梦娇道:“孩儿谨遵严命,就此拜别。”道宗叫声:“儿呀,为父有句偈曰。”

此去青云得路行,首魁金榜受皇恩。

双亲有日重相会,祭祖团圆表古名。

梦蛟拜别父亲行,道宗相送出禅林。

山门外面来分别,父子分手泪沾襟。

道宗回转禅堂去,梦蛟步走下船行。

滔滔一路无耽搁,海不扬波天气晴。

幸喜顺风来相送,一路迅速到皇城。

奉旨开科招贤士,纷纷齐进宫辕门。

二月初二头场进,百花生日二场行。

主考乃是君皇点,为国求贤挑选人。

十五三场考已毕,龙虎吉日挂榜名。

头名状元许梦蛟,居住杭州钱塘人。

君皇御赐三杯酒,鹿鸣筵宴赐公卿。

参拜座师并主考,游街三日看皇城。

那梦蛟得中状元,次日五更三点谢恩,俯伏奏道:“臣许梦娇,蒙圣恩,叨居及第。臣母系一千余年修炼,与父许宣,有夙世之恩,结为姻眷。奈因臣眷属,居住江苏,开设药铺,苦度光阴。不料臣父,身遭飞祸之罪,遇金山和尚法海,引父到寺,强逼出家为僧。臣母到寺,接父回家。不料法海,将臣父藏隐,口出不逊之言,因而两下斗法,以致水漫金山,误伤生灵,皆因法海之故。臣眷属已归原籍,产生弥月。不料法海,复来滋扰。手持法钵。口称奉佛所差。说臣母罪犯弥天,将母收镇雷锋塔下。臣父见之心寒,因此出家金山。臣蒙姑娘许氏,抚养成人,得中魁名。请封官诰,报效抚养之恩。臣母埋镇塔底,伏乞圣恩降旨,拆毁雷峰塔,释放臣母出塔。望我皇降旨,命父归家,待臣侍奉,以全孝道。特此申奏,伏乞恩准。”

血泪陈情奏圣君,只望救母出苦辛。

请旨拆毁雷峰塔,脱离灾难救母亲。

伏望敕旨赐封赠,报效姑母养育恩。

君皇御笔亲批点,王门宣诏读分明。

圣旨下:“今有新科状元许梦姣,所奏伊母白氏,修炼千年,既入红尘,不应伤害生灵,上苍岂不感怒。请旨拆毁雷锋。此乃先朝古迹,难以毁灭,待等功程满足,是有飞升。今养子成名。降旨一道,在塔前建造牌坊,敕赐御祭一筵,不枉养子成名。伊父许宣,既已出家,听其自便,钦赐七宝伽蓝帽一顶,红呢袈裟一件,禅杖一支,登云履一双。命地方官,捐派良田千亩,以为膳食之资。爱卿姑母许氏,抚养有功,荣封夫人,官带诰命,钦赐凤冠霞帔。爱卿之妻,随职荣封诰命,赐爱卿归家祭祖,限一年以后,归京受职。”梦蛟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宣罢诏文接旨行,梦蛟受赐泪纷纷。

头戴乌纱心不悦,一举成名天下闻。

拜辞满朝文共武,辞别同窗出帝京。

梦蛟星夜行得快,串州过府不留停。

状元船倒金山寺,停住船只上山林。

合寺僧人齐来接,鸣钟擂鼓接诏文。

道宗迎旨忙俯伏,快摆香案闹盈盈。

难得我儿身及第,满门封赠谢皇恩。

梦蛟道:“爹爹请上,待孩儿拜谢生育之恩。”道宗说:“我儿今日,金榜题名。也蒙圣上洪恩,又不枉你娘亲受苦,她虽埋塔底,也可瞑目了。”

父子欢悦在禅林,忽见僧人报事音。

合府官员俱到此,齐来拜望进山门。

梦蛟冠带忙出接,有劳各位费心情。

一众官员齐答启,特来拜贺敬大人。

梦蛟道:“有劳各位大人屈驾,晚生奉命到此,圣上敕旨诏文,命各位大人,捐派良田千亩,在于寺中作为膳食之资。”众官员齐声应道:“此乃皇令,实为可敬。吾等回衙,邀同绅宦议叙,捐派便了。”那一众官员,辞别而去。梦娇送罢,急忙修书到家,在雷峰塔前,建造牌坊。又差家人,到镇江买了红紬,做五百余件袈裟,付与众僧。那梦蛟在金山寺耽搁一月。一日,道宗说:“儿呀,你在此地,我想姑父姑母在家悬望。你可回家祭祖,与表妹完姻,休得耽误了。”

状元闻说开言音,不孝孩儿有罪名。

孩儿身受皇家禄,理当忠孝两全行。

怎奈事君难尽孝,抛撇爹爹冷清清。

叫儿怎可离膝下,实情难舍两离分。

道宗即便叫儿说,父子原有各路行。

劝儿速速回家去,代父问安姑母亲。

表妹碧莲完花烛,不负当年指腹姻。

愿你夫妇多和睦,百年偕老产麒麟。

为官须要存忠义,赤胆忠心报国恩。

爱民如子勤访察,莫贪民财要清正。

休把为父来挂念,速宜回去莫留停。

梦蛟即便将言说,谨遵严命别父亲。

那梦蛟随即拜别父亲,道宗说:“儿呀,你回家敬禀姑父姑母,说我在寺中,十分安乐,叫她不必挂念,与我代禀千万叫她保重自身。”

状元别父出山门,合寺僧人送起身。

一路顺风行得快,不多几日到杭城。

君甫夫妻多欢悦,挂灯结彩闹盈盈。

高庭即便摆香案,奉旨封赠宣诏文。

状元就把祖先祭,祭奠许李两宗亲。

请出姑父并姑母,拜谢双双养育恩。

我儿年少初登第,不枉姑娘一片心。

换了蓝衫穿紫袍,头戴供花摇玲玲。

今日满门荣光耀,女儿有福做夫人。

儿婿两当真为喜,合门荣封谢皇恩。

一子为官齐受禄,超升三代祖先灵。

状元禀告姑母:“侄儿奏闻圣上,请得官诰在此,请姑父姑母,受了官带与凤冠霞帔,待侄儿拜谢抚养之恩。”许氏说:“难得侄儿一片孝心,不负我们抚养。”梦蛟道:“侄儿还有一言相告。”

我父金山隐修行,欲相劝父转山门。

父说出家不回家,端不还俗染红尘。

许氏闻听心欢悦,难得我儿有孝心。

你父一心坚修道,君皇隆恩赐奇珍。

状元开言又禀告,父亲严命嘱儿听。

转致代言儿紧记,代请金安二大人。

休要挂念生远虑,托赖福庇甚安宁。

一番告禀俱欢悦,各皆和顺喜盈盈。

却说那西湖建造牌坊,早已圆功,择日安排三果素牲,一家俱往西湖祭奠,好不热闹也。

三祭雷峰有孝心,白氏灾满脱凡尘。

状元问了姑父母,行到西湖祭母亲。

二十四拜深深叩,状元流泪好伤心。

钦赐御祭奉圣旨,顶冠束带不非轻。

梦蛟道:“孩儿得中高魁,奏闻圣上,只望拆毁雷峰,救出母亲,奉养天年,以尽人子之心。不料圣上不准,这是无可奈何。”那状元在悲泣之际,忽见法海禅师,从空而降,叫声:“殿元公,老僧在此。”梦蛟听见法海到来,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又那心中暗想,再看他言语动静,以作道理。便问:“老禅师到此,有何法谕,必有慈悲,怜悯之心,救我母亲出塔。我梦蛟忆念切思,一为生育之德,二为劬劳之恩,三位父母之情。为儒之人,子者必要忠孝为先。”那老僧道:“殿元公之言,极有忠恕孝道之语。今为你孝感动天,吾奉佛旨,特来放令堂出塔,与殿元公母子相逢。”那禅师仍将禅杖向地一顿,喝一声:“地府速开。”只见地分两处便了。

佛法无边法海深,禅杖顿开地府门。

忽然走出裙钗女,就是当年白素贞。

果然容貌非凡相,更比他年胜几分。

法海即便将言说,殿元公相认令堂亲。

状元双膝忙跪下,放声大哭叫娘身。

生下孩儿十六岁,今朝才得见母亲。

白氏一见双流泪,抱头大哭实伤心。

双手搭在儿肩上,两泪纷纷湿衣襟。

幸得我儿身及第,孝感动天救我身。

我儿好把愁肠解,万虑千愁可放心。

那梦蛟启母说道:“我母身居塔底,孩儿朝夕悲泪,想必母亲,受尽无穷之苦。父今落发,身在金山,孩儿再三苦劝,他执意不肯回家。”白氏道:“儿呀,为娘自取其祸,莫怪他。我身居塔底,一十六年,却也安心修道,胜比世间深房高阁,修行一世。你父既入空门,岂肯还俗。难得我儿,一片孝心,父母胜在天堂一般。”白氏又与姑父姑娘说道:“承蒙抚养我儿,费尽多少动劳。我儿如今成人长大,全蒙二位大恩。我白氏虽在塔底,铭刻于心。”许氏说:“蒙弟妇嘱托,无不尽心竭力。况前言儿婿两家后嗣,全靠这点骨血。一来要看先祖之面,二来弟妇之情。今日教子成名,不枉你我生养之功。光宗耀祖,两家香火有倚靠之根源。追思昔年,弟妇有难,为姑日夜悲泪,梦寐情牵,直到如今。谁知今日,重又相逢,好不欢悦我心也。”

大娘开口说原因,曾记当年一段情。

与你相逢方数日,情投意合结同心。

各怀六甲身有孕,指腹为婚结下亲。

那日生下男和女,谁知大难祸及身。

送你入塔回家转,雪上加霜苦杀人。

三餐茶饭无心吃,也来哭泣到天明。

怀中常把婴儿抱,乳哺三年不离身。

白氏听罢将言说,即把姑娘叫一声。

留下孩儿才满月,连累姑娘苦万辛。

虽无十月怀胎苦,三年乳哺亏血心。

若无恩姑来抚养,我儿怎得金榜名。

儿啊你要孝敬姑父母,更比为娘胜几分。

状元即便回言答,连叫母亲两三声。

母亲嘱咐儿紧记,金玉之言牢记心。

今朝母子重相见,犹如枯木再逢春。

伏望我母回家去,同享荣华过光阴。

白氏道:“儿呀,为娘已皈依佛教,不由自主。”状元叫声:“禅师,容我母亲归家,侍奉天年,以尽子道。”那法海道:“殿元公,灵堂前番堕落红尘,以致有此磨难。幸得修炼根深,不然早为乌有。今在雷峰塔底,十六年安心修炼,消失罪愆。又乃状元公,孝感动天。今吾老僧,钦奉佛旨,特来释放出塔,与你母子相会。接你灵堂仙班有位,同往天宫,永享极乐,岂不快哉。你若留在府中,同享荣华,何能往生天堂。”那状元听闻,大哭悲号:“啊呀,母亲呀,孩儿自从出世以来,未见爹娘形象,今日才得见面,怎么就要分离,听禅师之言,今生今世,不能再会了。” 

状元流泪跪埃尘,大哭悲哀叫母亲。

儿你心中如刀割,莫非梦中见娘亲。

白氏即便将儿叫,劝儿不必两泪淋。

儿为功名登金榜,母为修行上天庭。

逍遥快乐真无比,更比凡间胜十分。

我儿急速回家去,可与表妹完婚姻。

为官须要行忠孝,莫贪财势害良民。

宫门里面修身体,善谕察访劝众人。

夫妻荣贵多和顺,后嗣流传各修身。

那白氏即问禅师:“小青可有出头么。”法海说:“小青功程浅薄,罪孽深重,灾难未满。待等十年之后,与你共列仙班。”那法海即便向上一指,顷刻有两朵祥云,从空而降。那白氏叫声:“姑娘,我要拜别而去。”许氏道:“弟妇,愿你此去天宫,永证极乐。”白氏说:“多谢姑娘金言。”又道:“梦娇,为娘就此去了。”法海道:“殿元公与众位居士,老僧告别了。”只见霎时,祥云下地,法海与白氏,各驾云端,望空缈缈而去了。

受难多磨二十年,皆因夙世有牵连。

静心修炼菩提果,白日飞升上青天。

白氏受尽多磨难,此番大罗也明圆。

身驾祥云归极乐,逍遥自在便成仙。

状元号啕大哭,与众人回家。那君甫择选吉日,就叫状元与碧莲成亲。夫妻和顺,犹如鱼水。

不觉光阴一年春,皇恩钦诏加官升。

奉旨河南巡抚院,迎接姑父姑母身。

又与夫人亲表妹,同往任上治万民。

夫妇清正多和睦,四子接续两宗门。

双双有后同修道,正心修身保养神。

四子文章皆射斗,俱是登科及第身。

也有忠孝并节义,个个才能有善心。

后来世代高官做,万古千秋出贤人。

却说许宣,隐金山寺修炼,原有七世僧根,因此爱欲未断,故在凡间有些牵连。今蒙前生师兄法海指点,故能修到功成圆满,以归净土。

道宗六十三岁年,一朝瞑目上西天。

往生西方金身现,夫成佛来妻成仙。

世人若肯行好事,可知头上有青天。

但看许氏全忠孝,富贵荣华万事全。

奉劝善男并信女,广行善事福无边。

积善人家由余庆,作恶之人受罪愆。

孝顺爹娘为第一,安分守己乐天年。

诸恶莫作行众善,大小行事利人间。

学受吃亏真圣道,闭口无言胜参禅。

孝敬公婆如拜佛,五伦规严也上天。

吃素望你先戒杀,学道要做好人先。

君子守性存素位,圣贤清静养神安。

雷峰宝卷宣周圆,劝人俱学忠孝全。

善男信女常纪念,不成菩萨也成仙。

修德心宽并体态,凡圣可全两有缘。

修心修身并修口,那有男女不成仙。

修道身心无挂碍,逍遥自在上西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