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正午,永扬医室的“重见光明”和“佛波西国”的匾额下的条桌被扫清了,点了香烛,排了果品,蔬菜。黎纯五在像前鞠了躬,拱手默祷着,祷毕,他的夫人将所有的菜摆在方桌上,请客人就座。

“今天很对不起诸位,简慢得很!”黎纯五从末座的席中立起来微笑着说:“菜是没有什么菜可吃,不过也是我一点点意思。一则在秦先生这里打扰得太久,没有什么谢他,只得请他喝两杯白酒。二则承朋友们看得起,就此饯饯别。三则我老婆很信神,只好依了她,求求神的庇佑吧。——请大家不要客气,不好吃也勉强吃点吧。——喂,老婆,筛酒,给秦先生筛酒,依次筛下去,用大杯子。——克明,我的兄弟,来,和我坐在一道,今天你可以多喝两杯,你回连上去是没有什么东西吃的。吃醉了我送你回去吧,唉,……”

客人谦逊了一回,欢笑的开始狼吞虎咽起来,黎纯五却独自正襟危坐的喝着白开水。

“喂,老黎,怎么自己一点都不吃!”永扬先生劝说着。

“不,永扬先生,请自己多吃一点,我这眼睛是补不得的,还是不吃的好。”黎纯五冷静的答。

一点钟过后,筵席撤了,客人散了,黎纯五和他的老婆正在检点行李的时候,陈家驹把医生拖到后房悄悄的商量道:

“看老黎这种景况,心里很不好过,我想弄几块来送他,你说怎样?还来得及不?”

“不,”医生坚决的说,“你又和他认识不久,送他钱做什么?照算,他还短我八十多块钱,用不着送,让他去吧。这笔生意我真没有叨他一点儿光,让他去吧,他这是带毒的老痧眼,烂污眼,杨梅眼,走尽天下也诊不好的。”

怕得罪医生,这个好心肠的陈家驹不再说什么。

什么都已检点了,黎纯五千谢万谢的谢了医生。和所有的人道了别,再三的叮嘱勤务兵常常到他那里玩以后,带着行李,乘着车,和老婆一道去了。医生的身上象捉去了一个臭虫似的,非常轻松,非常的快慰。随后亲自把医室痛快的打扫一顿,倾出一簸箕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