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赶紧走回家去,这回也许真得上医院去检查一下呢。

奶奶没在家,大概又开什么会去了。我摸着了钥匙,开开门,转进我自己的屋子──不觉倒退了一步。

“怎么!我走错了人家了吧?”

这哪里还像我的屋子!窗台上也好,地下也好,都陈列着一盆盆的花──各色各样的,我简直叫不出名字。有的倒挂着,有的顺长着,有的还打叶子肋窝里横伸出来。一瞧就知道这全是些非常名贵的花草。我原先那两盆瓜叶菊和一盆文竹夹在这中间,可就显得怪寒碜的了。

而我那张做功课的桌子也不由你不去注意它。那上面有一只很好看的小花瓶,跟那一缸金鱼并排站着,不知道这到底是哪朝哪代哪个地方的产品。花瓶旁边整整齐齐排列着四块黄玉似的圆润的奶油炸糕,还热和着呢。再往东,就竖起了一架起重机模型,这是道道地地的电磁起重机。它的东南方还躺着一把五用的不锈钢刀。靠北,你就可以忽然发现一个陶器娃娃坐在那里,睁圆了一双眼睛,爱笑不笑地傻瞧着你。她右手边蹲着一堆湿答答的粘土,看样子大概有两斤来重。

“怎么回事,这是?”我站在房门口,还是四下里望着。“开百货公司了还是怎么着?”

宝葫芦总还是那么一句老话:“我照你的意图办事。”

“我问你要过这些个玩意儿么?”

“你想来着。”

“我想来着?”我问自己,可是记不起了。

也许是我略为想过那么一下:“这玩意几倒挺不错”,“这真棒”──顶多不过如此。

也许我连想也没想,只不过瞧着心里喜欢了那么一下子。也许我连喜欢也没喜欢过,只不过心里稍为那么动了一动。……

谁知道宝葫芦就这么顶真呢!

我一开抽屉,就发现了一本《科学画报》。书上面还待着一颗孤零零的象棋子。

“哈,那个‘马'原来在这儿!你都给搬家来了?”

宝葫芦很得意地告诉我:“这么着,一方面咱们的秘密不会被人看破,一方面你又得了一本书和一只‘马'。”

“谢谢,谢谢,”我说,“呃,我问你:你会下象棋不会?”

“不大会,怎么?”

“不会,就请你别瞎帮忙。你把那颗又大又脏的棋子楞往我嘴里塞,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吃它么?”

“哼,吃!你瞧见世界上谁下棋是这么着吃子儿的?你懂得‘吃'字的意义么?”

它说它懂:“那就是要把那颗棋子给赶出棋盘,不是么?所以我就给你办好了这件事,让你直接达到那个目的。”

“这么着,下棋还有什么意思!你得让我自己来下,让我自己想想……”

“那何必呢?这些个事有我给你效劳,你又何必自己去操心呢?”

你瞧!反正跟它讲不明白,它不懂得这些道理。

从此以后,我下棋的时候就甭打算吃别人的子儿,也别想将人的军了──只要我一有这个意思,对方的老“帅”就会忽然不见,弄得大家手忙脚乱,下不成。

象棋下不成,那就打打百分儿吧。可是也不行。有一次就这么着,刚发了牌,一开始要打,就有人嚷了起来:“我少了牌!”

“我也少了两张!两个王不见了!”

同时我手里的牌数突然增加了百分之三十三点三三,都是头几名王牌。

我只好把牌一扔,抽身走开。

从此以后──唉,像我这号有特殊幸福的人,就很难和同学们(他们顶多不过有普通幸福)玩到一块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