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木三重吉

因为有什么事情,母亲说要用印章。

抽出了抽屉,拿开杂物,搜寻着的时候,久远以前千代子的照相出来了。全然褪色,成了蜜色,将要消灭了。

已经是多少年了?这浴衣,便正是坐在乘凉的船里的时候穿着的那衣服。千代子那时叫做“小万”,正做艺妓,虽然伊本来不是至于做这种勾当的人。

“哪,好罢?只要不给母亲得知就好了。”那时候千代子白天里在格子门的外边和我这样说。晚间走来,叫道“民哥,民哥。”到得河岸,在船埠的灯笼的影里,看见浮着河岸细沙的退潮,涨满直到脚下。用湖色布做篷顶的小船里,点着白的风灯。

我当时是十五六岁的一个小孩。

怎样的人撑着篙,现在不记得了。

“这像是水漉漉的样子呢。”

千代子说着,拿开了浸在水里的梨子的盘盖。河岸的两边,在暗黑的夜里,旅馆与茶店的楼屋好像舞台的背景一般,明晃晃的接连着。

“呀,你看。这样做,头发便这么多的落下来呢,民哥。我头发很稀少了罢?”

“是因为生了病么?”

“嗳,——我先前常常背了你走,你还记得?”

随后来的同样的船,已经都向河的下流回去了。千代字却教船向着没有一个灯影的市街尽头的方向上去,不久是在暗黑的水面上了。在河下弹着的三味线,(一)贴近似的从水上渡过来。在河水上面,黑夜的星影只有一颗,很大的映着。

“冷静了,回下去罢,千代字。”

(一)三茲一类的乐器,多用于歌舞。

“可是,这里凉快呢。你听着,那只曲子是很好的曲子呀。……散乱的,散乱的,……洒着急飞的小鸟的雨,——民哥,是哪,民哥,……”说着,重复端正的坐好了。

这是故去的千代子当时所穿的浴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呢?

攸忽的消灭下去的照相呵!

搜寻的印章,终于没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