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国的革命,遗下了许多惊人的成绩,而青年运动(Youth Movement)也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在苏联,一个全新的下一代正在蓬蓬勃勃地生长着。所谓“全新”,是环境新,观念新,体格新,习惯新……由此“全新”的种种,造出世界上的“新”人!你在苏联和十一二岁的学童谈谈,他能告诉你英国怎样在剥削印度,各帝国主义怎样在剥削中国!你问他到教堂里去吗?他能直截爽快地答道:“不,因为没有上帝!”有位美国朋友问一个这样的儿童:“你知道美国吗?”他答道:“知道,那里有资本家和被压迫的黑人!”

关于教育方面,记者以后由苏联南部回到莫斯科后,有较详的观察,当另有记述报告。(虽则关于托儿所和幼稚园的情形,在以前的通讯里已相当地谈过。)在这里先谈谈在雅尔他附近所见到的先锋营(Pioneers' Camp)。

我们知道苏联的青年组织,就党的立场说,可分为三种:一种是“十月儿童”(Octobrists),年龄约自六岁至十岁左右;一种是“先锋”(Pioneers),约自十岁至十四五岁;一种是“青年党员”(Komsomol or Communist Youth),年龄约自十四五岁至廿三四岁。(这种年龄常略有更动。)在一九三四年,成年的党员达三百五十万人;这三种组织里的青年则超出一千万人以上。而这一千万以上的天天在猛进中的青年,可说是苏联的最有潜力的生力军!

在这一千万人里面,全苏联的“先锋”青年约占二百万人,受青年总会(Union of Communist Youth)的指导;每队的“先锋”,由该会委任“青年党员”任指导员。每六十个“先锋”成一组,每组成六“连”(“link”),即每“连”为十人,公举一人为“连”长,各“连”举出代表组成该组的苏维埃(即会议)。“先锋”的信条有“忠实于工人的主义和列宁的主张”,“先锋是全世界工人之友”,“先锋须努力求知识”,“先锋须保重健康和清洁,不吸烟饮酒,不诅咒”等等。在形式上似乎颇像童子军,特点却在有明确的中心信仰和目标。

这“先锋”青年每于假期中结队到青山绿水的克里米亚旅行,或过乡野营帐的生活,所以我们这次到了苏联的南方,很想看看“先锋营”的生活。八月廿一日的傍晚,从雅尔他的海边码头乘特备的小汽船,行驶一小时,才到先锋营所在的那个乡间,到时已万家灯火,我们竟作夜游。我们的汽船靠岸时,先锋营的指导员——一位很诚恳忠厚的年约廿三四岁的青年党员已到岸边来照料。这先锋营即在海滨,离这岸边不过二三十步路就到了。我们在灯光下看见几座单层的屋子,好像兵房似的。里面排列着不少小铁床,又颇像医院。我们到后先被引到一个小草场上,约有二十几位的“先锋”代表,列队出来欢迎我们,年龄约自十一二岁至十三四岁,有男的有女的,穿着蓝布的制服,上面披着一件黑呢的披肩,挺胸整步,鱼贯而来,于天真中含着严肃:红润的脸庞,焕发的眼光,活泼的体态,真是一队可爱的安琪儿!全队走到我们的面前时,由指导员呼口号,即全队转向我们肃立,皮鞋跟合拢,“达”一声响,一致高呼欢迎口号,我们也一致高呼道谢的口号。随后他们便转向整队而去。

我们随着指导员到一个露天大舞台上去,因为他们准备开一个音乐会和演一幕短剧招待我们。这露天舞台即在该营平屋的边上一个大空场上,建造得很朴实简单,舞台即在地上,舞台的对面便是用三合土造成的一排一排的长座位,像球场的看座一样,一排一排向后高起来。舞台的旁边有一个小屋子,预备演员化装用的。我们走到这舞台时,看座上已坐有四五百的孩子们,一致起立鼓掌欢呼。那些笑容可掬的小脸庞,和活泼泼地的精神,尤其是那许多八九岁的小朋友,都用足劲儿表示欢乐,使我们都不得不为之动容。据说有不少音乐家和剧员——尤其是专门研究儿童方面的——每于假期中从大城市如莫斯科等,到各乡村间来演唱给儿童们看。这天夜里的表演和歌唱,也是由这样来的专家担任。有许多歌唱的节目并由全体“先锋”参加合唱。也有讲笑话的节目,讲得几百儿童张开嘴哈哈笑,笑声震天!那幕短剧是描述一个十四岁的懒惰到极点的逃学的孩子,睡在床上不起来,一切都想在床上干,弄出种种笑话,也使那些坐在看座上的孩子们笑声不绝。(我们也夹坐在他们一起。)

这“先锋营”里的儿童的年龄约自八岁至十五六岁,共约五百人,是从苏联各地来的。最后由全体起立合唱“营歌”(Camp Song),下看座后,分别列队,由各队的领袖领着,共成一大队,四人一排,唱歌走着,向另一空地上聚齐,行下旗礼,然后由各组领袖向立在司令台上的指导员行军礼,报告本日本组的重要事项,例如多少人的成绩特佳,多少人受了惩罚等等,报告毕又立正行军礼,然后走归原队。(指导员也答礼。)指导员如有疑问,也提出询问,由组长答复。最有趣的是有一组的组长是一个最幼的孩子,看上去只有七八岁,也大模大样地提高嗓子报告,也正而经之地立正举手行军礼等等。围观着的我们都不禁失笑。各组长报告毕,指导员宣布该营医生指定要在第二早看的几个儿童的名字,叫他们依时去见这医生。最后全队各组由各组长领导着回到各“营”里去睡觉去。

我们赶在夜里去匆匆一看,当然未看到他们的全部的生活,据说他们每日有一定的程序,最注重的是利用山水胜地,增强体格,如结队在山上作远足游行,及在海滨游泳等等;此外如就实际情况中研究自然界的知识,及养成集团生活和互助习惯等等,亦所注重。

一九三五,四,三,晚。伦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