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时北京市所属各区、各县,在历史上曾经出现了许多著名的人物,有文有武,数以百计。其中有一个著名的大诗人,就是唐代的贾岛。

据《旧唐书》、《全唐诗话》以及苏绛为贾岛写的墓志铭等的记载,贾岛是当时范阳郡的人。唐代设置的范阳郡,包括现在的大兴、房山、昌平、顺义等县。这一带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属于幽燕之地,英雄豪侠慷慨悲歌,成了传统的风气。正如贾岛在一首题为《剑客》的五言绝句中写的:“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这位诗人显然想借此来表达他自己的心情。

然而,贾岛之所以成名,却并非由于他的英雄气概,而是由于他的苦吟。人们最熟悉的“推敲”的典故,便是出于此公身上。毫无疑问,写“僧敲月下门”当然比“僧推月下门”的句子要好得多。这几乎已经成了讲究炼字的一个最寻常的例证。可是,懂得这样一些起码的文字“推敲”的技巧,难道就可以称得起是一位苦吟的诗人了吗?问题当然不是这么简单。否则,成为一个大诗人也太容易了。

贾岛的苦吟,实际上是在炼意、炼句、炼字等方面都用了一番苦工夫。而这些又都是与作品的思想内容和时代性分不开的。首先我们看到贾岛非常用力于炼意,因而他的作品具有引人入胜的意境。如果写一首诗而意境不佳,味同嚼蜡,叫人读了兴趣索然,那就不如无诗。有了好的意境,然后还必须保证这种意境能够在字句上充分表达出来。贾岛的每句诗和每个字都经过反复的锤炼,用心推敲修改。但是到了他写成之后,却又使读者一点也看不出修改的痕迹,就好象完全出于自然,一气呵成的样子。由此可见,所谓苦吟只能是从作者用功的方面说的,至于从读者欣赏的方面说,却不应该看出作者的苦来。

贾岛有许多作品都可以证明这一点。例如《渡桑干河》的诗写道:“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于水,却望并州是故乡。”这首诗的意思很曲折,而字句却很平易。这样就显得诗意含蓄,使读者可以反复地咀嚼它的意味。如果多用一两倍的字句,把它的意思全都写尽,读起来就反而没有意思了。在贾岛的作品中,象这样的例子太多,我简直不知道应该举出什么例子才更好说明问题。

读过中国文学史的人,都知道韩愈非常赏识贾岛的作品。《全唐诗话》记载韩愈赠贾岛诗曰:“孟郊死葬北邙山,日月星辰顿觉闲。天恐文章中断绝,再生贾岛在人间。”虽然有人说这不是韩愈的诗,但是这至少可以代表当时人们对贾岛的评价。后来的人常常以“险僻”二字来评论贾岛的诗,那实在是不恰当的。

尽管人们也能举出若干证据、说明贾岛的诗对于后来的诗坛发生了不良影响。比如,宋代有所谓江湖诗派,明代有所谓竟陵诗派,以及清末同、光年间流行的诗体,一味追求奇字险句,内容贫乏,变成了形式主义。如果把这些都归罪于贾岛的影响,我以为这是不公平的。各个时代诗歌流派的优缺点,主要的应该从各该时代的历史条件和社会背景中寻找根源,前人不能为后人担负什么责任。贾岛的创作态度是很严肃的,这一点直到今天仍然值得我们学习。假若有人片面地和表面地模仿贾岛,以致产生了坏诗,这怎么能叫贾岛负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