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间,金莺小姐又觉得刘东新刁滑得可爱了。一会儿装呆,一会儿装鬼脸,一会儿又针锋相对地猜透别人家的心事,一会儿又高谈到国事、政治、法律……

“我觉得这次事变,原则上我并不反对”,听听,东新突然又说到三月间那次政变了。似乎象有些政治烦闷的金莺小姐,霍地立起了两耳。“不过,是的,我反对一批投机分子因之奔入我党,把‘党力’损坏了。”

“党力,唔!”苗秘书无所谓地回答。“唔!党力!”

“而且,我决不庇护那些激烈分子。”东新又继续说。“那些人被杀,是罪有应得,我在省府当秘书长时,第一受他们压迫。但我容纳他们,他们的办事精神是不错,这我要说句良心话的。然而他们以一致的言论,严厉的锋芒,无情的批判,来压迫每一个委员,我早知他们是有取败之道的。……”

金莺小姐对这话觉有十二分同感,不禁吃的笑出声来。

“密司沈,你笑什么?”刘东新又说,“我以为一个人最要紧是自由。

“密司沈,你以为对吗?……每一个人,有每一个人的自由意志。他们呢,竟把自由意志消灭了,言论是刻板的。我想,在他们底下,你想说一句自己要说的话是不可能的。这还够得上称做“人’吗?同样,我在政治上,也赞同自由主义的。”

“唔……”苗秘书还是沉默着。

“总而言之,统而言之,我是个自由主义者,我赞成三民主义的统治。老苗,你以为如何?……我在学校里对学生是这么说,你以为我有反动嫌疑吗?”

“不,不,决不。”苗秘书终于辗然地笑着说了,“我知道你是个自由主义者,彻头彻尾的自由主义者。不过我以为,你在学校里尤应该提倡自由。”

“你说什么?”金莺小姐半嗔半喜地说。“我不是个自由主义者。但是拜老师一层呢,我爸爸确实允许过再进学校去读书去,你想,就进刘先生那一个学校去,好不好呢。”

“好极了!好极了!”刘东新拍着手:“欢迎之至!”

“哈!哈!”金莺小姐在二人高叫声中笑弯了腰,灯光下的黑影子也在地上弯了过去,“那么,一年半载,我毕了业,我就是个法学士了,是个女律师了。我做了女律师,专办人家离婚事件,无论你老师也好,无论苗秘书也好,你们如其要离婚,都可到我的律师事务所来。”金莺小姐说着,便把手掩住脸,象喝了酒,刺了喉,喘不过来似的咳嗽。

“那么你一定是个恋爱的反动派!反动派就得逮捕。沈小姐,你就暂作一会法警,将苗秘书逮捕了去如何?”

“逮捕了去,放到哪儿去呢?放到……”

“放到法国太太身边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三个人都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