蛰存兄:

来信并转巴金信,皆已如嘱转致,可释念。关于《萌芽》被禁事,巴金兄并无如何不快处。此间熟人据弟所常晤面者言之,亦并无误会兄与杜衡兄等事,因上海任何谣言,似乎毫无知之者,故无传闻,亦复无误会也。上海方面大约因为习气所在,故无中生有之消息乃特多,一时集中于兄,不妨处之以静,持之以和,时间稍久,即无事矣。刊物能想法支持下去,万勿因小故而灰心,环境恶劣则设法顺应其势以导之。即一时之间,难为另一方面友好所谅解,亦不妨且默然缄口,时间略长,以事实来作说明,则委曲求全之苦衷,固终必不至于永无人知也。弟于创作即素持此种态度,不求一时面面周到,惟老老实实努力下去,他方面不得体之批评,无聊之造谣,从不置辩,亦不究其来源,亦不亟图说明,一切皆付之“时间”,久而久之,则一切是非俱已明白,前之为仇者,莫不皆以为友矣,前之贬弟文为不值一文者,乃自知其所下按语之过早矣。弟以为从事文学者,此种风度实不可缺少,因欲此一时代所有成绩较佳,固必须作者有此坚韧性才克济事,想吾兄亦必以为然也。《现代》得兄努力,当年来之成绩,实使弟等钦佩之至。以弟之意,即书店环境不佳,无一稿费,友朋间犹应将此刊物极力维持,能写稿者写稿,负编辑责者耐烦负责,何况尚不至于如此为难。关于与鲁迅先生争辩事,弟以为兄可以不必再作文道及。因一再答辩,固无济于事实得失也。兄意《文逊《庄子》宜读,人云二书特不宜读,是持论相左,则任之相左可,何必使主张在无味争辩中获胜。

天津《国闻周报》希望得兄与杜衡兄创作,若能特为写一短篇作新年号用尤佳。兄若需款甚急,可于文章到时代为设法即日汇申。申津之间邮汇固不出三日外,亦不至于久待也。《文艺副刊》实亦亟盼为作文章。望舒若能写一法国文学现状之通讯文章,《国闻周报》必欢迎之至,去函时代一提及。

专颂

近安

十二月二十五日(一九三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