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跋向来算是小品文,而序和跋又收入正集里,显然是大品正宗文字。这是怎么的呢?文士的事情我不大明白,但是管窥蠡测大约也可以知道一二分,或者这就是文以载道的问题罢。字数的多寡既然不大足凭,那么所重者大抵总在意思的圣凡之别,为圣贤立言的一定是上品,其自己乱说的自然也就不行,有些敝帚自珍的人虽然想要保存,却也只好收到别集里去了。题跋与序,正如尺牍之于书,盖显有上下床之别矣。是说也盖古已有之,但如尼采所说世事转轮,则按时出现既不足奇,而现时当令亦无须怪者也。
我现在编这本小集,单收序跋,而题跋不在内,这却并不是遵守载道主义,但只以文体区分罢了。我是不喜欢讲载道的,即使努力写大品的序,也总难入作者之林,其结果是虽非题跋亦仍是小品耳。我写序跋或题跋都是同样的乱说,不过序跋以一本书为标的,说的较有范围,至于表示个人的私意我见则原无甚差异也。
全稿共有七十五篇,今选取其五十三,分为两部,其第一分皆自作题记,有三十六篇,悉留存,第二分存十七篇,皆为人作序跋,大抵涉及民俗学及文学者,其中恐多外行之言,兹选虽志在谨严,殆仍难免,读者谅之。
中华民国二十三年二月十八日,周作人记于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