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愈之先生所主持的复兴后的《东方杂志》,可算是最有精彩的定期刊物中的一种,最近该杂志准备出“新年号”,发出一批“征求答案”,记者也承该志寄下一份,里面的建议颇饶趣味,大意谓“在这昏黑的年头儿,莫说东北三千万人民在帝国主义的枪刺下活受罪,便是我们的整个国家,整个民族,也都沉沦在苦海之中。沉闷的空气窒塞住每一个人,大家只是皱眉叹气,捱磨各自的生命。”在这种状况之下,梦境中大概也只有痛哭流涕,但该志提醒我们:“我们对现局不愉快,我们却还有将来;我们咒诅今日,我们却还有明日。”所以他们建议“在这漫长的冬夜里”,“让我们大家来做一回好梦”,并“打算把这些梦搜集起来,在《东方杂志》新年号发表”。不过平常的梦是胡乱做的,这次他们要求的梦却限定两个范围做一下:(一)“梦想中的未来中国是怎样的?”(二)“个人的生活中有什么梦想?”指定范围做梦,却是一件不容易的差使!

记者草此《漫笔》时,这本梦卷还未交出,但不妨先提出谈谈。本刊年来对于政治经济财政军事教育等等方面都在原则上或计划的轮廓上粗贡大意,记者个人对于第一部分的梦,其大势所趋,想读者已可猜想得出。简单说起来,我们所梦想的未来中国,是个共劳共享的平等的社会。所谓“共劳”,是人人都须为全体民众所需要的生产作一部分的劳动;不许有不劳而获的人;不许有一部分榨取另一部分劳力结果的人。所谓“共享”,是人人在物质方面及精神方面都有平等的享受机会;不许有劳而不获的人。物质方面指衣食住行及卫护等等(包括医药卫生),精神方面指教育及文化上的种种享乐。政府不是来统治人民的,却是为全体大众计划,执行,及卫护全国共同生产及公平支配的总机关。在这个梦里,除只看见共劳共享的快乐的平等景象外,没有帝国主义者,没有军阀,没有官僚,没有资本家,没有男盗,没有女娼,当然更没有乞丐,连现在众所认为好东西的慈善机关及储蓄银行等等都不需要。因为用不着受人哀怜与施与,也用不着储蓄以备后患。

讲到区区所梦见的个人生活,当然是梦见我自己无忧无虑欢欣鼓舞的做这样共劳共享的社会中的一分子,在全国生产大计划中担任我所能做的一部分的工作。在那个梦境里,我不怕有业时尚有内顾不了和后顾不了之忧,我不见有愁眉哭脸的无告同胞使我如坐针毡,精神上感觉无限的痛苦,却可在无忧无虑欢欣鼓舞中尽我能力对大众作尽量的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