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中国对于俄国革命后的文学实在太隔膜了。我们只知道郭哥里,托尔斯泰,梭罗古布,或者更进一步知道一点布洛克,而不知道在俄国现代文坛上舞演的是一般新进的人们,如马牙可夫斯基,白德内宜,叶贤林(不久才自杀死的),乌歇乌·依万诺夫,谢芙伶女士等等,而现在来华游历的皮涅克先生,是这些著名的文学家中之一个。

说也惭愧!皮涅克先生这次到日本游历时,备受该地文学家和著名作家的欢迎,在日本的报纸上也多刊着介绍皮涅克的文章,引起了日本社会的注意。而在我们贵国呢?他来上海已经快一个礼拜了,除开我与他游了几次,考察一下上海的生活,其余的人几乎全都不知道,报纸上至今也没看见他的名字。这未免要使他感着寂寞罢!我呢?一因为怕犯赤化的嫌疑,二因为事忙,也就马马虎虎地不把他声张一下,仅仅偷点工夫陪他逛一逛,玩一玩。我知道这样是很对不起他的,但是中国的环境是如此啊!特别是我们中国的文学界!沉静,寂寞,灰暗,无生气,荒凉到不可言状……

皮涅克先生是俄国革命后一个很著名的作家,俄国批评界无论是赞成他,或是訾议他,但都一致承认他是天才的作家,在他描写革命的生活的手段上,实在许多地方为其他作家所不及。他具有精锐的视力,他的作品另具异样的风格,在俄国现代的文坛上,新进的作家中,只有乌歇乌·依万诺夫可以与他对比,因此,在俄国现代的文坛上皮涅克与乌歇乌·依万诺夫齐名。他的最著名的著作为《赤裸裸的年头》,《第三都城》,都是描写革命浪潮中的生活的长篇小说。我们在这两部著作中可以看出皮涅克先生的天才来,可惜在此一小短篇的介绍文中,我不能将他详细地介绍,读者诸君或者能在我所著的《十月革命俄罗斯文学》(陆续在《创造月刊》发表)一文中多得到一点关于他的概念罢。

皮涅克先生的名字在欧洲的文学界中已经是很普遍了,但是在我们中国大部人还是不知道。现在他来到上海了,给我们一个认识他的机会,不,给我们一个认识俄国革命后的文学的机会。我想,我们的文学社会太闭关了,几乎与欧洲的文学社会不通消息,一点儿联络都没有,这的确是一件可引为惭愧的事情。中国的文学家不但要著作些东西给中国人看,并应努力攀登上世界文学的舞台,与世界的文学打成一片。现在皮涅克先生,苏俄文学的代表,到上海来了,这实是我们与欧洲文学发生关系的机会,倘若我们始终置之不问,这不但要使他感觉寂寞,感觉中国文坛之寥落,并且证明我们对于苏俄文学毫不注意。

皮涅克先生年将三十,而已有了惊人的成绩,他的前途的伟大当然不可限量。我们尽管对于苏俄惊疑,然而它的文学的发达,比欧洲任何国的都猛进些,皮涅克先生就是苏俄的一个天才的作家。我们可不问皮涅克先生的信仰是如何,但我们立在文学的观点上,有与他认识的必要。

他这一次来华游历的目的,是要考察中国民众的生活,与中国的文学者见一见面。他向我说,他要将这一次来东方——日本和中国——旅行的印象,好好地报告与苏俄劳动群众。他的责任虽只限于个人的游历,但是游历的结果却关系非常之大,我以为我们千万不可使他仅在中国得了一点寂寞跑回莫斯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