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汉搭的车停在御厨房外面的院子里。他问轿夫,几点钟可以见到王上。轿夫对他当面打个哈哈,象那个英国海军司令一样。天真汉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把他们打了;他们也预备回敬,差点儿大打出手;幸好有个当御前侍卫的布勒塔尼乡绅走过,把他们劝开了。天真汉对侍卫说:“先生,我看你是个好人;我是小山圣母修院院长先生的侄子,杀了几个英国人,要跟王上说话。请你把我带到他屋里去。”侍卫遇到一个不识宫廷规矩的同乡人,大为高兴,告诉他觐见王上不能这么随便,必须由特·路伏大人带引。“那末,请你带我去见这位特·路伏大人,他准会把我引见的。”待卫答道:“要跟特·路伏大人说话,比跟王上说话还要难。让我带你去见陆军部秘书亚历山大先生,见了他就等于见了陆军大臣。”两人说着,就到亚历山大府上,可是进不去;秘书正和一位内廷的太太商量公事,来宾一律挡驾。侍卫道:“好罢,没有关系;咱们去找亚历山大先生的秘书;见了他就象见了亚历山大先生一样。”

天真汉不胜惊奇,只得跟着走;两人在一间小穿堂里等了半小时。天真汉问道:“怎么的?这里所有的人都不见客吗?在下布勒塔尼和英国人打仗,比到凡尔赛衙门里找人方便多了。”为了消磨时间,他把自己的恋爱故事讲给同乡听。可是时钟一响,侍卫要去上班了。两人约好第二天再见;天真汉在穿堂中又等了半小时,心里想着圣·伊佛小姐,也想着要见王上和秘书们多么不容易。

终于主人出现了。天真汉对他道:“我等了这么久才见到你,要是我也等这么些时间去迎击英国人,他们此刻尽可以称心象意,把下布勒塔尼一抢而空。”这几句话使秘书怔了一怔,说道:“你来要求什么?”——“我要求酬劳,我的文书都带来了。”他把证件一齐摆在秘书面前。秘书看了,说也许可以准他买一个少尉的缺。“买一个少尉的缺!因为我打退了英国人,所以要我出钱吗?我得花了钱,才有权利去替你们拚命。让你们在这儿消消停停的会客,是不是?大概你是说笑话罢?我要不出一钱,带领一个骑兵连。我要王上把圣·伊佛小姐放出修道院,准许我和她结婚。我要跟王上谈谈五万个家庭的事,我打算劝他们回心转意,拥戴王上。总而言之;我要替国家出力;我要政府用我,提拔我。”

秘书问:“先生,你是谁?说话这样高声大气的?”天真汉答道:“噢!噢!你没有看过我的证件吗?原来你们是这样办事的!我名叫赫格利斯·特·甘嘉篷,受过洗礼,住在蓝钟饭店。我要在王上前面告你一状。”秘书和那些萨缪人一样,认为他头脑有点毛病,没把他放在心上。

当天,路易十四的忏悔师拉·希士神甫,收到间谍的信,指控布勒塔尼人甘嘉篷袒护迂葛奴党,痛骂耶稣会士的行为。特·路伏先生方面,也收到好问的法官来信,把天真汉形容做无赖光棍,图谋火烧修道院,绑架姑娘。

天真汉在凡尔赛花园中散了一会步,觉得很无聊;照着下布勒塔尼人和休隆人的款式吃过晚饭,睡觉了;他存着甜蜜的希望,以为第二天能见到王上,准他与圣·伊佛小姐结婚,至少给他带一个骑兵连;王上也会制止对迂葛奴党的迫害。他正想着这些念头自得其乐,忽然公安大队的几个骑兵闯进屋子,先把他的双膛枪和大刀没收了。

天真汉一路怎样的诧异,读者不妨自己去想象。他先疑心是作梦,只觉得昏昏沉沉;过了一会,他突然疯劲发作,力气长了一倍,把车内两个押送的卫兵掐着脖子,摔出车厢,自己也跟着往外扑去;第三个卫兵过来拉他,连带滚下了。天真汉用劲过度,栽倒在地。大家把他捆起,重新扛上车。他道:“哼:把英国人赶出下布勒塔尼,落得这个酬报!美丽的圣·伊佛,你要看到我这个情形,又怎么说呢?”

他们把他的现金点了数,带他到都奈尔城门口,圣·安多纳街旁边的宫堡中去,那是约翰二世的儿子,查理五世修盖的。

终于到了公家派定的住处。卫兵们一声不出,象抬一个死人进墓园似的,把他抬进牢房。房内有一个保尔—洛阿伊阿派的老修士,叫做高尔同,已经不死不活的待了两年了。公安队长对老人道:“喂,我给你带个同伴来了。”随即把大锁锁上,牢门十分厚实,装着粗大的栅栏。两个囚徒就此和整个世界隔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