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会有根有据的猜想到,玛克斯的卧房绝不辱没漂亮哥儿的身份。六年之间,少校为他自己,同时也为了佛洛尔,把卧室布置得一年比一年舒服,没有一个小地方不是漂漂亮亮的。但他的设备不过是伊苏屯的一套:上颜色的地砖,好看的糊壁纸,桃花心木的家具,四边金漆的镜子,红边的纱窗帘,有顶盖有帐帷的床,正如内地的家具商替有钱的新娘布置的,当时算阔气到极点,但通俗版画上触目皆是,平凡得很,巴黎的零售商娶亲已经不要这种床了。还有一样骇人听闻的东西在伊苏屯喧传一时,就是楼梯上铺着草席,目的当然是减轻脚声;所以玛克斯半夜三更回来绝不吵醒人,罗日也从来不疑心逍遥团骑士的夜间作业有他的客人参与。

那天八点光景,佛洛尔披一件上等棉料的粉红细条子睡衣,戴一顶镶镂空花边的睡帽,脚上穿一双鞋口钉兽皮的软鞋,轻轻推开玛克斯的房门,看见玛克斯睡着,就在床边站定,自言自语的说起话来:

高台儿子的话才说完,就有人怪声嘘叫,原来法里沃出名是个吝啬鬼。

玛克斯,巴吕克和三个同党,听了西班牙人的咒骂哈哈大笑。

玛克斯问:“你的车子很轻吧?”

玛克斯铁青着脸,朝着法里沃举起狠巴巴的拳头;巴吕克知道这一拳打下去不仅打着法里沃一个人,赶紧像老鹰捉小鸡似的把法里沃提过一边,轻轻地对玛克斯道:

玛克斯醒来说道:“咦,小佛洛尔,你来啦?”打仗的时候局势千变万化,军人都养成一种习惯,无论怎样出其不意的惊醒,头脑总是清楚冷静的。

玛克斯道:“这又不难罗……”

玛克斯道:“我们好心帮忙,你那该死的车子几乎把我一块儿拖下去,你倒说出这种话来谢我们!……你是什么地方人?这样不识好歹!”

玛克斯道:“喂,好家伙,别泄气。咱们一同到塔底下看看车子怎么上去的。我们帮你出把力。——巴吕克,你来么?”又凑着法朗梭阿的耳朵嘱咐:“我们一到上面,你就得留心招呼,山脚下不能有人。”

玛克斯穿过人堆,挨到西班牙人身边问:“什么事啊?”

玛克斯听完粮食贩子的诉苦,问道:“你没有记错么,车子可是的确放在这儿的?谢天谢地,伊苏屯一向没有贼。”

玛克斯一边下坡一边说:“等会再谈。”

玛克斯一本正经说道:“小姐,事情重大,莽撞不得。你先叫人端咖啡来,我在床上一边喝一边想一想该怎么办……你九点钟再来,咱们再谈。眼前你只装没有事儿。”

玛克斯一本正经的走近马去,从那边一抬头就能望到塔的底基;看热闹的人都站在下面。众人跟着玛克斯走过去,正合乎促狭鬼的心意。

法里沃,玛克斯,巴吕克和帮口里另外三个人,爬上土丘。玛克斯和法里沃一边冒险登山,一边留神察看,坡上竟没有一点车子过的痕迹,也没撞坏什么。法里沃以为当真有鬼,吓得魂灵出窍。几个人到了上面细细一看,事情的确离奇。

法里沃答道:“很轻!……这些笑我的人只要脚上给我大车压一下,包他们再也不会觉得鸡眼痛。”

法里沃气得发抖,回答说:“我那个地方的人吃了亏永远不会忘记。我的车给你坐了去见魔鬼……除非……”他忽然和顺得像绵羊,“除非你愿意赔我一辆新的?”

法里沃愣住了。高台儿子对他说:“大概小客店的老板都不怕入地狱,家里供着魔鬼;魔鬼看你把车子丢在街上,不寄放到店里去,有心给你一个警告。”

法里沃咕噜道:“还没有呢!可是我很高兴知道我的大车值多少钱。”

法里沃听到这句笑话,脸色顿时冰冷,仿佛要成交一笔生意似的。

法朗梭阿嚷道:“可有人粗心大意把车子放进口袋啊?”

巴吕克道:“这不是下去了么?”

巴吕克道:“大家在身上找一找吧!”

四下里哄起一片笑声。法里沃赌起咒来。西班牙人一赌咒,表示他火气已经大到极点了。

又矮又干瘪的法里沃,奇丑的相貌颇像西班牙的王公大臣。火辣辣的眼睛仿佛钻子钻出来的,跟鼻子离得那么近,倘在那不勒斯,倒像一个念咒作法的巫术师。矮子动作安详,缓慢,严肃,看上去性子和顺,人家也叫他老实的法里沃;但除非是粗心大意的人,有眼光的自会看出他的和顺跟麸皮面包般的皮色底下,藏着格累内达农民的半摩尔血统的性格,只是没受刺激才显得懒洋洋的很冷静。

佛洛尔道:“好!让我去请问他。”

佛洛尔听着心里一惊,丢下玛克斯替他烧咖啡去了。过了一刻钟,巴吕克急急忙忙赶来报告大头目:

他趁粮食贩子发愣的当口,伸出结实的胳膊握着车辕子推了几步,没松手先提高嗓子叫一声:“底下小心啊!……”底下倒是毫无危险;群众由法朗梭阿提醒了,又是好奇心切,都退在广场靠后面望得见山顶的地方。大车滚下来粉身碎骨,不知变了多少块,情景着实好玩。

他回答说:“嘿!你要肯赔我这辆破车,绝不算浪费罗日老头的钱!”

他们到了平地,才走近第一批哄笑的群众,玛克斯便拉着法里沃上衣的纽扣说道:“行,法里沃老头,我送你一辆出色的大车,只要你给我二百五十法郎;可是我不担保新车也能爬上塔去。”

不出五分钟,玛克斯穿好衣服下楼,装着闲荡的样子踱到塔底下,看见已经挤满了人。

一听这话,所有的人都抬起头来,菜市上顿时乱哄哄的像造反一样。个个人指着飞在土丘上的大车,七嘴八舌闹成一片。

一句话提醒了玛克斯,他立刻哈哈大笑,回答法里沃说:

“这不是我的马么?……”法里沃指着牲口回答;他的马鞍辔俱全,就在二三十步以外。

“车子明明在这儿的……”

“车子怎么弄下去呢?”西班牙人说着,小黑眼睛第一次露出害怕的神气,似乎永远不会变色的瘦黄脸也发了白。

“法里沃找他的大车了!……”

“昨天夜里是不是又捣乱了?”

“强盗!流氓!”法里沃叫起来,“大概就是你们把大车弄上来的……”

“就算我不小心打烂你的车子,你说话也糟蹋了我,咱们俩扯直了。”

“唔!是的……不过我说的是咱们跟老混蛋的事。你好奇怪,从来没和我提起他的家属……现在家属来了,准是来找咱们麻烦的……”

“别胡闹!”

“倘若车上套着马,会不会给马拖着走开呢?”

“你还睡着,我走啦……”

“你别走,有要紧事呢……”

“他回家多晚,已经三点半了!要不是人强马壮,怎吃得消这样的玩意儿!看他身体多棒,这好宝贝!……不知昨天夜里又干什么来着。”

“不过我看你的车子真是轻得出奇,”玛克斯指着塔说,“要不然怎么会飞上土丘呢?”

一个不是逍遥团帮口里的人说:“啊!玛克斯,你碰到对手了!”

“再见了,奚莱先生;你帮我的忙,我还没有谢你呢,”粮食贩子说着,跨上马,在众人喝彩声中走了。

一个车匠跑来瞧了一眼粉碎的大车,对法里沃叫道:“车轮上的铁箍,我给你收着。”

一根车辕子笔直的插在地上,像一株树。西班牙人的话直刺到玛克斯心里,他站在那儿面色发白,闷闷不乐。关于法里沃的大车,伊苏屯城里谈论了五天。高台儿子说得不错,大车应该是跑码头的:整个贝利地区传遍玛克斯和巴吕克开的玩笑。西班牙人觉得最难堪的是,过了八天三个州府的人还当他作话柄,所有的闲话还拿他做题目。但法里沃为了泄愤而说的狠毒的话,也引起人对玛克斯和搅水女人发表了各式各种议论,在伊苏屯是交头接耳的说的,在布日,华当,维埃尔仲,夏多罗,是敞开着喉咙说的。玛克桑斯·奚莱熟悉地方上的风气,自然猜到这些话只会越传越难听。

他想:“人家说话是拦不住的。啊,这一下算我做错了。”

“喂,玛克斯,”法朗梭阿抓着他的胳膊说,“他们今天晚上要到了……”

“谁?”

“勃里杜他们!我祖母才接到她干女儿的信。”

玛克斯咬着法朗梭阿的耳朵说:“告诉你,孩子,这件事我细细考虑过了。我跟佛洛尔都不能出头露面和勃里杜娘儿俩过不去。要他们离开伊苏屯,只能由你们奥勋家的人打发。你先研究一下两个巴黎人。等我把他们打量过了,明儿晚上高涅德店里再商量怎样对付,怎样使他们跟你爷爷闹翻……”

巴吕克和法朗梭阿回到爷爷家,看他们的朋友走进对面屋子,巴吕克对表兄说:“今天玛克斯被西班牙人打中要害了。”

玛克斯在外边干事的时候,佛洛尔虽然受过情人嘱咐,一肚子火气还是按捺不住,不管对他们的计划有利还是有害,先对可怜的单身汉发起威来。约翰–雅各一触犯女佣人,所有的照顾体贴以及他最喜欢的那套肉麻的亲昵,马上取消。这是佛洛尔对主人的惩罚。平日娇声娇气,加上或多或少的温柔的眼风,说的一些体己话儿,什么我的小猫咪啦,我的大哈巴狗啦,心肝啦,肉儿啦,一下子全听不见了。只有一个又冷又斩截的“您”字,尊敬之间带着挖苦的味儿,像尖刀一般直刺到可怜的罗日心里。这“您”字等于开仗的信号。佛洛尔不再侍候罗日老头起身,不再替他拿衣服,凑合他的意思,用一切女性都会表现的那种欣赏不置的神气瞧着他,那种欣赏表现得越俗气,越讨人喜欢,嘴里说着:“哎唷!你好鲜嫩啊,真像一朵玫瑰!——真的,你精神好极了!……我的约翰,你真漂亮!”总之,佛洛尔不再在罗日起床的时候装疯作傻,说些野话叫他开心,而是让他一个人穿扮。万一罗日叫唤搅水女人,搅水女人就在楼梯底下回答:

“唉!我一个人不能同时做几桩事呀,又要给你弄中饭,又要在房里服侍你。难道你长了这么大,还不会自己穿衣么?”

那天老头儿要剃胡子的热水,就碰到这一类钉子,他想:“天哪!我什么地方得罪了她呢?”

佛洛尔叫道:“范提,给先生提热水上去。”

老头儿觉得佛洛尔的脾气已经发到他头上来了,迷迷糊糊的问道:“范提……范提,太太今天怎么啦?”

佛洛尔·勃拉齐埃要她的东家,要范提,科斯基,玛克斯,个个人称她太太。

范提哭丧着脸回答:“大概您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被她发觉了。先生,您这是不对的。我是个老妈子,您可以骂我不应该管您的事;可是您尽管像圣经上那个国王一样,找遍天下也找不出一个像太太这样的人……她走过的每个脚印,您都该扑在地下亲吻才对……真的,您伤她的心就是伤您自己的心!她眼泪汪汪,难过死了。”

范提丢下东家走了。可怜虫失魂落魄倒在靠椅上,两眼朝天,像无缘无故发愁的疯子,连剃胡子都忘了。这低能的家伙只对爱情有知觉,佛洛尔的忽而亲热忽而冷淡,好比把他的肉体突然从赤道搬到两极。他精神上受的折磨和生病没有分别。世界上只有佛洛尔能给罗日这种影响;因为只有在佛洛尔面前,罗日软心的程度才跟愚蠢的程度相等。

佛洛尔站在房门口说:“怎么,还没有剃胡子?”

罗日冷不防吓了一大跳,又不敢抱怨,惨白而狼狈的脸顿时涨得绯红。

“中饭开出来了!好在没人奉陪,你尽可以穿着睡衣拖着软鞋下楼。”

佛洛尔不等他回答,说完就走。让老头儿一个人独吃是折磨老头儿最凶的惩罚。他喜欢一边吃饭一边聊天。罗日走到楼梯脚下,心里紧张,触动了黏膜炎,来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啊!咳啊!”佛洛尔在厨房里说着,不管主人听不听见。

“哼!没人操心,老混蛋倒也撑得下去。要他咳出灵魂来,恐怕还比我们迟一步呢……”

搅水女人一发火,就是这样对待罗日。可怜虫在堂屋里郁郁闷闷坐在饭桌的一头,望着他古老的家具,古老的图画,神气好不凄惨。

佛洛尔闯进来说:“哼!领带都不戴一条!你这种脖子叫人看了舒服么?比火鸡脖子还要红,还要皱得厉害!”

“我什么地方得罪了你呢?”他大着胆子抬起眼泪汪汪的大绿眼睛,望着佛洛尔冰冷的脸。

佛洛尔道:“你自己做的事还不知道?真会假惺惺!……你的妹子阿迦德跟你,照你父亲说来,好比我和伊苏屯塔一样毫无关系,——她带着一个没出息的画画的儿子从巴黎来了,来看你了……”

罗日听着大为诧异,说道:“我的妹子和外甥到伊苏屯来?……”

“好,好,你假装奇怪,表示你没写信叫他们来,是不是?这种把戏真叫作白线缝黑布,骗得了谁?放心,我们绝不打搅你的巴黎客人;等不到他们进来,我们先滚蛋。玛克斯和我从此一去不回了。我要当你的面把遗嘱撕做两半,听见没有?……你把家私给你的亲人去吧,我们不是你的亲人。你等着瞧吧,三十年没见面的人,从来也没见过你一面的人,看他们爱你的钱还是爱你的人!看你妹子能不能代替我!只晓得吃斋念经的酸老太婆!”

罗日道:“就为这个么,小佛洛尔?妹子也好,外甥也好,我一概不见……我发誓,他们要来的消息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明明是酸老太婆奥勋太太出的鬼主意……”

玛克斯在门外听见罗日老头的回答,突然闯进来用主人的口气问:

“什么事啊?……”

玛克斯和佛洛尔有约在先,逢到事情他总站在罗日方面。

罗日当下巴不得他来解围,忙说:“我的好玛克斯,我可以赌神发咒,这消息我是刚刚听到,我从来没写信给妹子。我父亲要我答应一个子儿都不给她,宁可捐给教会……再说,我绝不招待阿迦德,也不招待外甥。”

玛克斯答道:“亲爱的约翰–雅各,你父亲错了,勃拉齐埃太太更其错了。你父亲有你父亲的理由;他死了,他的仇恨也得跟着一笔勾销。妹妹总是妹妹,外甥总是外甥。你为你自己,也为着我们,正应当客客气气招待他们。你想,外人要怎么说呢?……该死!我已经背了不少好名声,差一点没说我们把你软禁啦,你失去自由啦,我们撺掇你和承继人作对啦,骗你的遗产啦……嘿!再要听见第二句糟蹋人的话,我不滚蛋就不是人!难听的话一句就够了。好,吃饭吧。”

佛洛尔又变得像鼬鼠一般和顺起来,帮着范提摆刀叉。罗日老头对玛克斯佩服极了,拉着他的手走到窗洞底下,轻轻说道:

“啊!玛克斯,我便是爱亲生儿子也不会像爱你这样。佛洛尔说得好,你们两个便是我的亲人……你人格高尚,玛克斯,刚才的话都说得很对。”

玛克斯趁此截住他的话,说道:“你该好好款待你的妹妹和外甥,可是处置财产的办法绝不更动。这样,你服从了父亲,也堵住了众人的嘴……”

佛洛尔声音高高兴兴的叫道:“两个小宝贝啊,红烩野味快凉了。”又笑嘻嘻的招呼约翰–雅各:“来,好人儿,给你一只翅膀。”

老头儿听着这一句,马脸上死灰般的颜色褪下去了,往下直挂的嘴唇浮起一副鸦片烟鬼式的笑容;但是又来了一阵咳呛,皇恩大赦和罚入冷宫的刺激一样猛烈。佛洛尔站起身子,从肩上扯下小小的开司棉披肩,裹着老头儿的脖子当领带,说道:

“你蠢不蠢,为着一点儿小事急成这样!……戴上吧,老糊涂!还是从我心口拿下来的,包你舒服……”

佛洛尔看见罗日那个差不多秃顶的脑袋没有戴帽子,特意去拿黑丝绒便帽;罗日趁她不在,对玛克斯道:“你瞧她多好!”

玛克斯答道:“又好又漂亮;不过性子急一些,心直口快的人都是这样。”

或许有人责备我的描写太露骨,认为搅水女人性格中那些真实的成分,做书的人应当放在暗角落里才对。可是这一幕反复搬演,各有巧妙不同的戏确是一个典型,不过这儿表现得粗俗,真实的程度极尽丑恶罢了。上下三等所有的女性,假使为着某种利害关系,离开了服从的本分,抓到了大权,都拿得出这一手。她们和大政治家一样,觉得只要达到目的,一切手段都行。在佛洛尔·勃拉齐埃和公爵夫人之间,在公爵夫人和有钱的布尔乔亚妇女之间,在良家妇女和享用奢华的外室之间,差别只在于所受的教育和所处的环境。搅水女人表现得泼辣无赖,换了贵族太太就变做别扭呕气。在每个社会阶层上,挖苦的笑话,俏皮的讥讽,高傲的冷淡,假哭假笑,无理取闹,效果都和这位伊苏屯的埃佛拉太太粗俗的谈吐一样。

玛克斯滑稽突梯,讲着法里沃的故事,引得老头儿哈哈大笑。范提和科斯基在走道里听着,也笑开了。佛洛尔更是乐不可支。吃过中饭,约翰–雅各开始看报,那时家里订着《立宪报》和《邦陶尔戏报》。玛克斯趁此把佛洛尔带到房里,问:

“你是不是有把握,自从他指定你做承继人以后,没有立过别的遗嘱?”

她回答说:“他连纸笔都没有。”

玛克斯道:“他可以嘴里念出来,叫公证人代笔的。即使他现在没有做,也得防他这一着。咱们一方面要殷勤招待勃里杜娘儿两个,一方面赶紧把所有的押款变成现钱。公证人巴不得我们调动,好多挣几个钱去吃喝。公债天天上涨;我们要征服西班牙,帮斐迪南七世摆脱国会;明年行市说不定会超过票面。眼前市价是八十九法郎,拿老头儿的七十五万本钱买进公债准是一笔好生意!……不过得想法要他写上你的名字。那么不管怎么样,这笔钱反正捞进了!……”

佛洛尔道:“这个主意好极了!”

“再说,既然五万利息需要八十九万资本,现在只有七十五万,咱们叫老头儿向外边借十四万,为期两年,先还一半。两年之内,咱们可以在巴黎收到十万,这儿拿到九万,那就万无一失了。”

佛洛尔道:“我的好玛克斯,没有你,我们怎么得了呢?”

“明天晚上,我们见过了巴黎人,在高涅德酒店聚会,我会想法就叫奥勋他们打发巴黎人走路。”

“你多聪明,我的天使!真的,你是个招人疼的好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