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成为受人关注的焦点,X低下头,不自在地移动着两只脚。
葛卫冈恶狠狠地冲他吼道:“你叫什么名字?”
X怯懦且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紧张兮兮地瞄了一眼马里尼,而后回答说:“NembeselekEngolul.Elbeseltematortcnetemet——”
“你的审讯会遇上些麻烦,探长,”马里尼插嘴说,“除非你会讲匈牙利语。”
探长脸上的表情清楚地说明他不会。就连英语好像也离他而去了。
马里尼朝着博特笑了笑。“你问清楚了吗?”
“问清楚了。有一个匈牙利威尔令人会讲英语。我们总算问清楚了。”
“匈牙利威尔令人?”葛卫冈的言语能力突然恢复了。
“没错,”马里尼说,“匈牙利比较特殊的一个民族。是他留下的那些脚印。博特,你能演示一下吗?”
博特点点头。“我想可以。但在这儿不行,地面太滑了。”
他用拇指捅了捅X,向船库外走去。马里尼紧随其后,一边走一边回头向身后的葛卫冈、盖尔和我做着补充说明。
“那串足迹本来是为了拉波特通灵准备的灵异现象。可是,这准备充分且神秘莫测的豪华大餐却没能成功端上昨晚降灵会的饭餐桌。她女佣的名字——你还记得吧——叫做丝沃波达。
“也是匈牙利人,虽然不是威尔令族。X是她的哥哥,名叫桑多尔·丝沃波达。那写字板上留下的‘D.D.H.’的字样给了我启示口拉波特留给琳达的那句暗语:‘今夜,家将至。’我和瓦托斯上校立刻就明白了,她指的是丹尼尔·道格拉斯·豪姆(英语中,“家”和“豪姆”皆为Home。——译者注),六十年代英国一位震惊世界的灵媒,他的悬浮术可是非同一般。就连那位著名的物理学家威廉·克鲁克斯都曾经发誓,当豪姆悬浮(豪姆最为着名的悬浮术表演是由丹拉文伯爵报道的,发生在1868年12月l3日的伦敦的艾斯利公馆。丹拉文伯爵、查尔斯·雏尼还有地主克劳福德都在场。降灵会在三层举行,窗户距离地面七英尺四英寸。丹拉文的记录如下:“我们听见豪姆走进膈壁的房间,听见窗户被打开的声音。而后,豪姆就直挺挺地站在我们的窗户外面,拉开窗+子,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我站起身,关上窗户,我注意到窗户敞开不到一英尺,不知道他是怎么挤进来的。他赶身说:‘过来看看。’我跟着他,他叫我站得稍微远一点儿,然后先把头从缝隙中伸出去,动作飞快,身体几乎是水平的,而且很僵直地穿过。之后,他再次进屋,从脚开始,后来我们就回到了另一个房问。”)在距地面两英尺高的地方时,他的手可以在他脚下来回划动。琳达肯定知道这个人,拉波特为了博得琳达和兰博的好感,打算召唤他的灵魂,表演一次悬浮术。灵媒招灵媒的鬼魂一史无前例。在漆黑一片的房间里,天花板上响起阵阵脚步声,打开灯后,发现脚印,证据确凿,再加上写字板上的留言——你还能不相信吗?很遗憾没能成功实现,否则,罗斯就能拍到很不错的红外照片了。博特,准备好了吗?”
那个能把自己从里面翻过来的男人点点头,和X面对面站在房子旁边的草地上。他们掌心对掌心,紧紧握住对方的手。桑多尔抬起右脚,踩在博特的大腿上,低吼一声,一欠身,站了上去。博特伸直手臂,高举过头顶,X双手撑稳后,缓缓倒立,双脚抬过头顶,拱起后背。博特小心翼翼地向前迈了一步,而后第二步,第三步,就这么让X纹丝不动地维持着那漂亮精准的倒立姿势,穿过了草坪。
“一个杂技演员!”葛卫冈的语气就好像是园丁提到日本金龟子一样。
“很优秀的一个,”马里尼笑道,“你可能已经猜到了——X是位专业人士,能够从敞开的小窗钻出去。你真的应该常去看看马戏,探长。你失去了童心,这很糟糕。马戏团是很好的学校。匈牙利成尔令人是这次大巡演杂技演员中的明星,今年的舞台重头戏。桑多尔表演的节目是从一个踏板上弹起,翻几个跟头,然后立在一根被同伴扛在肩上的三叉柱子上,再连翻三个跟头——”(见2l页马戏团节目单。——译者注)
马里尼止住嘴,观望着。博特发出一声闷吼,大跨一步,倒立在上面的搭档向后倒去,落下时翻转身体,双脚着地,像一个橡皮球一样,弹跳两下。
“这方法并不是拉波特想出来的,”马里尼继续说道,“她是从一个很可能是杜撰出来的古老的关于霍迪尼的故事中借鉴的。据说,他曾经利用刚才演示的手法表演,并且成功超越了豪姆那闻名天下的窗外悬浮术。他事先让两名杂技演员偷偷溜进漆黑的降灵室。这两个来自波士顿的男孩子在九十年代组建了一支杂技队,在英格兰旅行,也是用这个惊人绝技削减了房租。他们选中了一位颇为迷信,至今仍相信小妖精和鬼怪传说的房东太太作为捉弄对象。他们租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就找到她说:‘你应该感到羞耻,斯塔布斯太太。租给我们一间鬼屋!我们要搬走。我们不能待在这里——至少不能花这么多钱,住这种房子。’‘闹鬼?’这位老实的太太可能这么问。‘没错。我们一夜都没合眼。有东西整夜都在天花板上走来走去。看!’他们指着天花板上一串串来来回回的赤足脚印。”
“拉波特的另一位帮手是谁?”探长狐疑地对着博特皱皱眉。他刚刚把手绢掉落在脚下,又用一种常人看来难度颇高,对他却简单易行的姿势捡起来。他身子向后仰,弯成一个圆形,用嘴衔起手绢。看他的动作,我的后背一阵抽筋。桑多尔这时显得高兴多了,笑着做了个后空翻。
“我怀疑布鲁克是她杂技小组的另一位成员。”马里尼回答说,“他的年纪不小,可也没有他假装的那么老。而且他身材健硕,走路也像杂技演员一样一步三弹,是不是,博特?”
“是的,”博特直起身子,“丝沃波达说他曾经在1915年与巴恩上校一起在嘉年华巡回演出中登台表演。我想见见他。我曾是那一届演出中的柔体术表演嘉宾,可我不记得团里有名叫布鲁克的杂技演员,除非他是那个为了躲避警察、在俄亥俄州威拉德退团的家伙。他还是个兼职扒手。”
“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葛卫冈说道,“你从这个威尔令苦修僧的口中问出了什么吗?他离开马戏团后,发生了什么?”
博特一磕脚跟,立正站好。“Q94号侦查员报告,”他说,“布鲁克昨天下午在四十二号大街接他。他开着一艘摩托艇。丝沃波达——”
“时间?”葛卫冈插嘴问道。
“两点。丝沃波达谎称在周四晚上的演出中扭伤了后背,并以此为借口翘了班。拉波特答应付给他一百美金。他们上岛后,把摩托艇停靠在船房那里,然后布鲁克划船去游艇上,把拉波特接过来,排演了一番。”
“之所以选择顶楼的那个房间,是因为其他房间的天花板都太高了。”马里尼做了补充。
“他们卸掉了几条窗板,好让丝沃波达能从那里爬出去。他们本来盘算着让他以这种方式结束他在降灵会上的表演,从小窗户爬出去,灯亮以后,天花板上布满脚印,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从三点到五点半,他们一直在这里,练习天花板行走术,为晚上的演出做准备。为了让人们认为他们一直待在游艇上,拉波特和布鲁克特意开着游艇,回到了那所房子。丝沃波达本应等到天黑后再出来,在预定的时间偷偷溜进屋。但是,八点一刻的时候,布鲁克匆匆忙忙地开着摩托艇进城去了。布鲁克不懂匈牙利语,于是让拉波特写了张字条,告诉丝沃波达他接到一个电话,必须进城一趟,但是会按时回来参加降灵会的。他不知道布鲁克迸城干什么。然后好戏就开始了。
“布鲁克大约离开半小时以后,丝沃波达听见大门传来一阵巨响,有人破门而入。接着,缓慢而沉重的脚步声顺着楼梯传来。桑多尔可不喜欢这出戏。在他的故乡,人们仍然相信狼人和吸血鬼的存在。他飞身钻出窗户,攀上屋檐。吸血鬼径直来到三层。看到有手电的光亮,桑多尔估计来者不会是什么不死妖怪,就壮着胆子看了一眼。结果差点儿从房顶上摔下去。他看到一个个子高高,肤色苍白的男人扛着一具僵尸——一具女人的尸体。不管有没有手电筒,他都确信那是个吸血鬼了。你真应该看看他说这段话时的那副样子。”
我望着葛卫冈。阿诺德的供述在这里等到了确证。
“别管他的样子了.”葛卫冈说,“继续说吧。”
“吸血鬼来去匆匆,等他离开后,丝沃波达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翻进房间,只看了一眼尸体,然后就走出了房间。他刚走到二层走廊上,就听见大门再次被打开的声音。信不信由你。我觉得这家伙看了太多的恐怖电影。不管怎么说,由于所有的房门都锁着,他只得又退回到三楼,再次钻出窗户,像只老鼠一样,屏息不动。那家伙在房间里逗留了将近十分钟,不停地来回踱步。最终,他匆忙离开了房间。丝沃波达支起耳朵,等待着大门再次关闭的声音。但是毫无声息。他看着手表,又等了十分钟,才听到那家伙从地下室的门离开了。他和拉波特、布鲁克也是从那扇门进来的。”
“他们有钥匙?”葛卫冈问道。
博特点点头。“马里尼让我问过了。有,布鲁克有。”
“继续吧。”
“等等,博特,”马里尼插嘴说,“你有没有计算过时间,探长?”
“有。我觉得匈牙利人不会数数。八点四十五分布鲁克离开。半小时后,也就是九点十五分,阿诺德现身。这与他的供述相吻合。但是他没有马上回去,而是花了十分钟在房间里打转,再用了十分钟在地下室里——设置打火机的点火装置。完事后,应该是九点三十五分了。但是又有证人证明他在九点二十分就已经在那所房子里了。”
“是的。探长,这就是我所想的。博特,他有没有注意到围领?”
“注意到了。他在房顶上又等了五分钟,以确保情况稳妥,然后爬进房间,又看了一眼尸体,想知道德库拉到底做了什么。他注意到衣服上的围领被撕了下来。你应该听听他是怎么描述她脖子上的牙印的——他认为他的确看到了。”
“我们看到的光亮就是他的手电发出的了。”我说出我的想法。
“没错。他听见你们的船的声音,真是大喜过望,以为布鲁克回来了,那他就能离开这个活见鬼的岛。但是当船靠近房子后,他看到船上有三个人,害怕是布鲁克带来了警察,设下圈套,让他背上谋杀的罪名。他再次爬上楼梯,这次是真的紧张不安,他刚爬上主楼梯顶端,博瑞斯·卡洛夫和贝拉,卢勾斯(两人都是恐怖电影演员。)就闯进了地下室,”博特冲着马里尼咧嘴一笑,“你和罗斯。你们在一层的走廊里乱转,他差点儿吓出心脏病,为了躲避你们的手电光线,他就平躺在地上。后来,你们在大门口和另一个家伙碰面——从他的描述中,我猜是瓦托斯上校——你们三人都进入了楼梯脚下的大房间。丝沃波达才从地板上爬起身,溜向他的那扇窗户。这时——我仍然觉得他看了太多电影——一只大蜘蛛爬到了他脸上。他对那东西可是深恶痛绝——就连小的都害怕。他想伸手拍死它,却把手电掉在了地上,滚下楼梯口手电简滚到楼梯下面时,二层的楼梯他刚爬了一半。他第三次回到房顶上,此时,你们发现了尸体和火情。他说,哈特把头伸出窗外时,他张嘴就可以咬下他的耳朵。”
“杂技演员也不好当。”马里尼解释说。
我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想到如果那时我不是俯视,而是抬头仰视的话,那么我一定会重重地挨上一拳。丝沃波达本来就肌肉发达,再加上被吓得失控,出拳的力道可想而知了。
博特继续说道:“你们全都冲下楼去救火时,他才最终离开那房子。这时候,他心惊胆战,一心想赶快离开这座该死的岛。但是他知道布鲁克还没有把摩托艇开回来,就决定去那边的房子,试图和拉波特取得联系。他到达那里时.灯光刚刚熄灭。他没有进屋表演他那套把戏,只好在外面徘徊,等待降灵会结束。大概过了十分钟,他偷偷穿过露台,想透过窗户看看房间里的情形,灯却突然亮了。他听见屋里传出哈特的声音。他刚藏进灌木丛,又有一个人从船库的方向匆匆走过来。落地窗打开了,那个白脸吸血鬼走出来,把那人迎了进去。”
“这人就是你了,盖尔医生,”马里尼说道,“博特,之后他找到了船?”
“是的。他透过窗户,瞥见了布鲁克,知道他已经回来了,就四处寻找小船。他在岸边徘徊,四下寻找。下着大雨,他又没有手电,但是花了差不多十分钟,他发现那条船就停在那里,”博特用手指着,“我们来时,他已经指给我们看了。船房附近有片突出的陆地,船就泊在那里。”
“我就是在那儿发现畿尼币的!”盖尔医生朗声说道。
“嗯,”葛卫冈咕哝着,“布鲁克心里还藏了不少事情。”
“事情就是这样了,”博特讲完了,“布鲁克把钥匙留在了船上,丝沃波达发动了小船,直奔纽约城的方向,之后,把船扔在了一百三十号大街。他今天下午照常表演,做三重空翻时失误了,险些摔断了脊背。我找到那里时,他正打算溜之大吉。他以前就这么干过,要是被另外五个匈牙利威尔令人逮到,就有他好受的。他搞砸了演出。”
“我现在就要搞砸一两场演出,”探长语气严肃,“跟我来。”他突然转过身,大步流星地朝另一栋房子走去。我们急忙跟在他身后。起初我们都一言不发,只顾着低头看着脚下崎岖的小路。薄暮渐渐笼罩大地,一轮红日坠落天际,藏于曼哈顿那高楼林立的轮廓之后。
“你是指布鲁克?”我们走到地势稍微平缓的草地上时.马里尼发问。
“他是其中之一。我现在脑子里有很多想法,说出来的话,你一定会大吃一惊的。”
“希望如此.”马里尼真诚地说道,“还有一两件事情我迫切想知道答案。案情渐渐明朗了,作案动机和手段也很明显,但是——”
“凶手是谁你心里有数,对吧?”葛卫冈望着他。
“是的。我今天早上就告诉你了,但是在你追问我答案以前,我能不能——”
“我也知道了。”
“哦,”马里尼眨眨眼睛,“我明白了。很好。知道作案动机了?”
“我能想到一个,但是没这个必要。”
“嗯。但是如果你的结案报告合情合理,滴水不漏,检察官会更满意,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应该讯问一个知情人——而这个人在谋杀案中你甚少有机会讯问——就是死者?你要抓住机会。琳达是被误杀的,凶手的目标本来是拉波特——现在她还活着。也可能已经死了。”
“你认为——”
“如果凶手就是我们怀疑的那个人,他很可能再次下手,纠正他的错误。是的,我希望你在开始审讯她以前,傲一件事情。”
葛卫冈点点头:“这就是我让布兰迪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的原因。这样她才能保住性命。是你吗,格瑞姆?”
我们登上露台,一个身影匆匆从船房的方向跑来,绕过房子。格瑞姆的声音响起:“是我,长官。”
葛卫冈探长贪婪的目光牢牢地钉在他提着的一个袋子上。他一把从格瑞姆手中夺过袋子,径直进了客厅。马洛伊、西格丽德、盖尔医生和奎恩都在那里。葛卫冈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穿过房间,走到桌子旁,追不及待地打开袋子。我和马里尼也想凑过去,他却冲我们挥挥手,赶我们走。
“这是我的东西,”他说,“你们离——”
一时间,我还以为他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惊讶得张大了嘴,好像看到了一只双头怪兽。
“该死的!”爆发出的一声怒吼几乎掀翻了屋顶。
他弯下身子,有些狂乱地查看着箱子里的东西。很快,一抹微笑划过他的嘴角。马里尼举着~根烧了一半的火柴,本想点燃叼着的烟卷,却一动不动聚精会神地注视着他,好像试图用他那魔术师眼中射出的X射线,穿透箱子的侧面,搞清楚箱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不过,他看上去并来成功。这次.好像是葛卫冈给马里尼发了一把的A。
格瑞姆在探长的耳旁飞快地说着什么,声音很轻,却透着激动与兴奋。他的一席话,令探长脸上的欣喜转变为狂喜。他听着格瑞姆的讲述,瞟了我一眼,笑得更加意味深长。这家伙不仪发出了一手的A,还有一串人头牌。
格瑞姆报告完毕以后,葛卫冈合上箱子盖,说道:“马里尼,你准备好最后的决胜局了吗?”
马里尼终于在火柴烧断之前,点燃了香烟。他摇了摇头,“没有,我还没有准备好。”他转身对西格丽德和盖尔说:“请你们回避一下好吗?谢谢。”
他们走进了图书室,关上了房门。马里尼又说:“有一个问题,我想先听听拉波特的回答。”
“可以,”葛卫冈对着他纵容地笑了笑,挥挥手,那样子好像是他慷慨捐赠给大英博物馆两间新展厅,而且厅内展品丰富,“我不介意。格瑞姆,把她带来。”
“等一下,”马里尼叫住了他,“她在哪儿?”
马洛伊回答道:“在她的房间里。正发脾气呢,因为布兰迪也跟进了房间。”
“其他人呢?”
“阿诺德到厨房去了,家庭会议,海德森太太要知道她应该准备多少晚餐。瓦托斯在他的房间里躺着——说他的头仍然很疼——布鲁克也在他的房间里,亨特盯着他。穆勒在楼下,看着兰博在吧台灌黄汤。”
“很好。你介不介意我们在拉波特的房间里问她话?如果格瑞姆可以在阳台上,监视她的窗口,我会非常感激。”
这回轮到葛卫冈为难了。但他还是耸耸肩膀,说:“格瑞姆,照他的话做。”
“博特,你带着我们的神秘人X。”马里尼走上楼梯。
他先来到拉波特的房间,推开门,说道:“布兰迪,能请你站在房间门口吗?”
布兰迪正坐在窗台上看报纸,听了这话,匆匆起身,出了房间。拉波特夫人坐在一把安乐椅上,背对着窗户,尽量地远离布兰迪。她对我们怒目而视,刚要开口说话,却又猛然合上了嘴,不发一言。X走进了房间。
“我想,你们是认识的,对吧?”马里尼随意地说道。
拉波特的头刚要做出表示否定的动作,桑多尔的嘴里就爆出一串匈牙利语,听上去像是在道歉。拉波特的一双黑眸瞪着他,气得快要发疯了。她突然打断他的话,语气尖厉,我想不管是何种语言,都不可能是什么赞美之词。
马里尼没有给葛卫冈开口的机会。“一个问题有了答案,”他说,语调比平时高很多,“还有一个。你不会喜欢这个问题,但是我想你还是要回答。你应该猜到了,我们已经知道那些脚印是用什么方法、在谁的帮助下留下的了。我们也知道你这样傲的目的何在。我们还知道瓦托斯的特制椅子并不能对你伪造灵异现象造成障碍,因为你在房间里有两个帮手,另一个是布鲁克。我知道你们是怎么在那块儿木板上写字的了。你用的不是普通的粉笔,而是—跟削尖的铅笔。布鲁克将笔尖扎穿质地粗松的袋子,写下了留言。这样写出的字迹,笔画颤抖,正像是灵异留言了。蜡封,绳结,还有前面都是用来误导别人的:傻瓜知道得太多,就不能好好思考。
“另外,我们找到了佛洛伊德,我们也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我们知道是谁移动了他的尸体,伪造了信件,企图造成他仍活着的假象。我们找到了一个手提箱,里面装满了1779年的伪造畿尼币,而那些文物是出自使者号,却是偷来的。关于这些,你有没有想说的?”
拉波特只是望着他。她的双肩挫败地垮了下来,两只眼睛却炯炯有神。
奇怪的是,马里尼好像对她的态度很满意。“我们知道的不止这些,”他继续用强而有力的话语向她开火,“有些事情你也还没有意识到。导致斯凯尔顿小姐死亡的毒药是装在你给她的胶囊里的。那不是什么莨菪碱——也不是糖,而是氰化物。不过——”他拉着长音,“我相信你真的以为胶囊里装的是糖。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新的表情取代愤怒,占据了拉波特的脸庞——恐惧。恐惧迅速扩张,最后凝固了。
“有人想毒死你,拉波特夫人,”马里尼小心翼翼地说道,“而不是琳达。你一定知道这个人是谁。你侥幸逃过一劫,但下次你就不会那么幸运了——凶手仍然逍遥法外。我想你最好把你知道的统统告诉我们。”
马里尼停下来,等待着。拉波特呆若木鸡,双眼扫视了一圈,而后就死死地盯着马里尼的脸和头顶。一时间,她不发一言。就在我觉得她不会开口说话时,她的嘴唇有了动作。
“我——”她没有说下去。
马里尼身后的窗户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爆裂的声音近在咫尺。
我听到拉波特的尖叫声,同时注意到窗户玻璃被穿透了一个圆洞,锯齿状的裂痕如射线般向四周延伸。
葛卫冈声如惊雷,“来人,关上灯!”
我看到了开关,就扑了过去。
“格瑞姆!”葛卫冈嚷着,“到底在哪儿——”他推开窗户,又响起一声枪响,他闪身躲到一旁,“马洛伊,从那边走。快!”
马洛伊可能低下身子,朝着门口跑去。我被撞了一下,疼得倒吸了一口气。
我听到窗框碰撞的声音,之后瓦托斯高亢激动的声音响起:“他要逃了!”从阳台上传来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上校矮小的身影从窗外掠过,向着阳台楼梯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该死的傻瓜!”葛卫冈骂道,“他会被——”但是,枪声没有再次响起。葛卫冈翻过窗户,我紧跟其后。格瑞姆仰面朝天地倒在几英尺外,毫无声息。探长和我扶着阳台栏杆,向下望去。灯光从客厅宽大的落地窗透出,映亮了窗外的地面,瓦托斯就在那里。他停下脚步,从脚下捡起了一件东西,转身面向树丛。他手中的东西发出一声巨响,喷出一股火焰。
他开了两枪,收了手。葛卫冈翻过了栏杆。
“他刚才就在那棵树上,”瓦托斯匆匆开口,“他滑下来,扔下手枪,就朝那边逃走了——”
就在这时,从瓦托斯瞄准射击的方向,枪声再次在黑暗中响起。我和葛卫冈飞身扑倒在地,而瓦托斯却向后踉跄倒退了半步,慢慢倒下。葛卫冈开枪反击。
逃跑的脚步声清晰可闻。葛卫冈曲身射击,犹如赛跑选手冲出起跑线,越过一动不动地躺在昏黄灯光下的瓦托斯,朝着树林追去。
我晚一步走到瓦托斯身旁,只见他胸前被深色的液体浸染。我从他无力的手中抽出枪,也追了上去。
葛卫冈的枪再次鸣响,此时,我发现我们正沿着通向船库的小路奔跑。一个暗影跑在我们前面,突然他停住脚步,两道火舌朝我们射来,人影一闪,隐没于小路旁的树影中。我手中枪响,强大的后坐力震疼了我的手掌。
我听见身后脚步声传来,马洛伊的声音扬起:“他往船房逃了!”
我迈开长腿,一路狂奔,把葛卫冈甩在身后,他喊道:“罗斯,快跑!卡特没有枪!”
我竭尽全力。但是我并没有告诉过葛卫冈我的枪法很糟糕。离船房还有不到二十公尺时,我又看到了我们的目标。他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穿过空地,朝着木质台阶奔去,那下面十公尺就是停船码头了口他身手敏捷,很快跑到了台阶边沿——仿佛表演施展D.D.豪姆的悬浮术般,一眨眼就不见了,好像马里尼手中的五角钱币一样,凭空消失了!
我拼尽全力跑完最后几码。在台阶边沿停下脚步,一束
强光从下面射上来。在我脚下的木板上,盘着一条绳子。卡特站在台阶下面,手里拿着一把手电,指着躺在他前面的一个人。
“伟大的印度绳套,”他说着,“希望你们喜欢。”
葛卫冈气喘吁吁地在我身边停住,观望了一下,走下台阶。
卡特抬起头。“探长,抓到他了。我就知道他会往这边跑,就在台阶上拉了条绳子,看他跑过来就拉紧。他翻了一个很漂亮的跟头,只是落地失误了。”卡特的语气中毫无怜悯之意。
葛卫冈跪在地上。闪光的手铐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锁紧了。那人动了一下,呻吟出声。
“有你好受的,”葛卫冈狠狠地说,“查尔斯·兰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