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卫冈探长从马里尼手里接过书和那张纸,比对着。一时间,四下里寂静无声,除了游艇随着波浪起伏摇晃,河水拍打船体的哗哗声。古旧的船体不时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好似有个愤怒的女妖被囚禁在里面。
“水深一百零八至一百二十英尺时,”马里尼说,“潜水一小时,上浮过程需要停歇四次——分别是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和二十五分钟。书中的图表也用醒目的粗体字注明,在这样的深度,最多停留时间不能超过三十五分钟,除非情况特殊。如果你往回翻几页,就会发现上面写着,对于一个潜水近一个小时的人来说,即使下潜深度只有六十公尺,十五分钟的减压时间也是远远不够的,更不用说他下潜的深度是这个的一倍了。”
“是的,”葛卫冈说道,“可你怎么能确定这张表是被篡改过的?我们可不能把布鲁克的话当真。他可能故意不给佛洛伊德足够的减压时间。而且就算这张表是被改过的,也可能是他自己改的,这样,佛洛伊德不会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可是,如果他知道五十七分钟是正确的减压时间,那么他就不会承认他仅仅给了他十五分钟,对吧?此外——”
葛卫冈打断他,对布鲁克说:“你不是一个水下作业的行家吗?你怎么会没有注意到这张表是被做过手脚的?回答我。”
埃拉好像稍稍缓过神来了,恢复了些元气。“你不会想让我把几十页的数据都装在脑袋里吧?你能把近三年的所有重大案件的统计数据都背下来吗?”
“探长,你能不能看一眼这面墙?”马里尼安抚地插嘴说,“之前,那页用打字机打出的纸就钉在这里。你能注意到,和图钉的数目相比,钉眼儿多出了好几个。”
葛卫冈瞅了一眼,点点头。“没错,但之前钉在这里的可能是任何东西。”
“今天你脑子不好使,是吧,探长?好吧,你不承认。我们手里有一份,或者说半份埃拉遵循的图表。”
葛卫冈双眼圆睁。“那串密码!”他爆出一句。
马里尼露齿一笑。“没错。”他拿出我打的那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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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里尼魔法小屋即将揭晓答案。在打图表的时候,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先打出所有项目名称,然后再把数字填入相应的栏框里。‘深度,英尺,英寻,每平方英寸压力值(磅)’,还有‘从下水至开始上浮共用的时间’。色带上的这些词语无法解读,是因为色带循环使用后,图表的最后一部分与之重叠。但是‘停留深度值’(Stoppagesdiffertntdepths。)——我们能猜个大概。还有‘上浮所用时间以分钟计’(Totaltimeforascntinminutes。)之后的数字也吻合。108-120是以英尺为单位的深度值;18-20是以英寻为单位;48-531/2表示的是每平方英尺所承受的压力值。可从这里开始,这些数字就和图表对不上了。‘直到15,15到30’等等这些,应该这么看:5分钟,5到10分钟.10到15分钟……但如果你参照78页的图表,水深值为60至66英尺的那一栏——完全吻合了。有人用60英尺的减压时间替换了108英尺的数值!而且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恶意行为。史无前例的凶器一一台打字机!”
“使用毒药和打字机行凶!”葛卫冈接口道,“女人的行凶手法。拉波特完全有可能知晓有关减压病的一切。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可以,因为一直谈论着寻宝和潜水,而且布鲁克也像个喷泉似的,普及潜水知识,拼命为自己的发明拉赞助。这里到处都有这方面的参考书,这里有,佛洛伊德的房间里也有,”他面向布鲁克说道,“现在,你承不承认你移动了佛洛伊德的尸体?”
“没有,我当然没有。在没有辩护律师在场的情况下,我什么也不会说。就这样。”
“亨特,”葛卫冈吩咐道,“你跟着布鲁克——像连体婴儿一样盯紧了——直到收到进一步指示。我们回那房子里去吧。”
他脚步匆匆地走出门。我听见一直站在外面、看着潜水员和助手们工作的布兰迪说道:“探长,他们在水下有所发现。他们正在放绳索下去。”
“是什么?”葛卫冈询问。
拿着对讲机的人说了声“划艇”,然后就对着话筒讲,“好了,安顿,你也应该上来了,在下面呆了很久了。我们先把你带到三十公尺的深度,停留五分钟,二十公尺十分钟,十公尺十五分钟。”
水面冒出的气泡渐渐向我们移动。布兰迪和亨特用力拉拽着绳索,钓起一艘尚在滴水的划艇。他们把它悬在船舷边,让水流干净。
马里尼指着划艇底部穿透的三个小圆洞,“这个就是神秘人Y留下的弹孔,”他说,“兰博没有向任何人开枪.他射穿了划艇!”
我们乘坐着警用快艇向岸边慢慢靠近,葛卫冈一言不发,但是我可以听到他脑袋里的齿轮转动的声音。我们上岸后,朝着房子走去。他和马里尼并肩而行,我和布兰迪跟在他们后面,亨特像膏药一样粘在布鲁克身边,走在最前面。
“证据一来就来一大堆,”葛卫冈低声说,“多得要命。我可以以谋杀琳达的罪名拘捕阿诺德,考虑到那些胶囊,也可以逮捕拉波特,还可以是布鲁克。他的说辞太没有说服力了。按照布鲁克的说法,拉波特是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唯一知道佛洛伊德要潜水的人,那么我也可以把调换时间表的罪名扣在拉波特头上。这样,两起谋杀都可能是她干的!之后,埃拉处理了尸体,把信送出去,因为他害怕自己背这个黑锅。”
“探长,在你把他们都关起来以前,你还记不记得我曾说过拉波特可能真的不知道她给琳达的那粒胶囊是有毒的?”
“当然记得,但是你现在不这么想了吧?”
“你有没有考虑过这种假设意味着什么?”
“我可没时间。那就意味着——¨葛卫冈突然停下脚步,我差点儿撞到他身上。“那就意味着,有人本想毒死拉波特一却误杀了琳达。”
“就是这样。毒杀并不是万无一失的手法——只有在侦探小说中才可行。故事中,凶手将士的宁涂在葡萄上,或是将颠茄碱溶在马丁尼中,因为只有毒杀目标嗜好这些东西,那么他的目的就达到了。但是,在现实生活中,这种手法就好像头上套着木桶在尼亚加拉瀑布上空走钢丝一样危险。即使某人平生从不吃葡萄,或是滴酒不沾,也可能中招,成为替死鬼。”
“每次通灵之前,拉波特都会吃一粒胶囊,然后进入一种麻醉的催眠状态,”葛卫冈沉思着,“有人把氰化物掺进她小药瓶中最上面一粒胶囊里,这样,她就会在通灵时突然翘辫子。是这样的吧?”
“她却以为胶囊里装的是糖,给了琳达。挺有启发性的,不是吗?”
“一定是这样。还是布鲁克干的。他发现她篡改了时间表,让他背黑锅,于是寻机报复。她杀了佛洛伊德,他本想干掉她,却误杀了琳达。”
“现在,你知道了凶手真正的目标是谁了,你最初的嫌疑人阿诺德怎么样呢?”
探长看上去吃了一惊。“你考虑得真周全,是吧?他有足够的杀人动机。他想阻止拉波特,不让她得到斯凯尔顿家的财产。据我观察,他除掉佛洛伊德是为了独吞那八百万宝藏。维瑞尔小姐也有相同的动机,她可能知道琳达把遗产留给了她。至于兰博——”
“等等,”马里尼说,“西格丽德想阻止拉波特拿到钱,根本用不着杀掉她。即使她想采取极端手段,只要干掉琳达,自己继承遗产就好了。”
“嗯。有道理。可事实不正是这样吗?”
我们回到房子时,西格丽德,阿诺德,兰博,盖尔和瓦托斯正坐在露台上喝酒。穆勒站在他们身后,紧盯着兰博。我们刚进门,就遇上往外走的格瑞姆。
“马里尼,你的电话。”他叫着。
马里尼穿过客厅,走向图书室,关上了房门。
马洛伊上尉交给葛卫冈一份报告。“这些人都声称前天晚上佛洛伊德上西天时,自己在睡觉,而且睡得很熟。他们还都是分房睡的,谁也没有不在场证明。莫菲来过电话了,”马洛伊递给探长一张字条,“这是他口述的。我觉得这正是我们想要的。2213房间的住客登记的相关情况。乔治·桑德斯。一直都不见踪影。莫菲正在采集那间房间里的指纹,侦讯夜班职员。得到口供后,他会在第一时间联系你。”
探长读罢字条,抬起头,一脸风雨欲来的表情。“看他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说道,“马洛伊,我要你去——”他瞅见我站在一旁,支着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便大吼一声:“走开。”
我退到房间的另一端,却仍然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在马洛伊耳旁低声吩咐着,马洛伊聚精会神地听着,点点头,小跑着离开房间。
葛卫冈踱到图书室门前,推开了房门。
我们听见马里尼仍在讲电话。“好的,就这么做吧。”听筒被挂上,发出叮咚一声响。
“给谁打的?”葛卫冈询问道。
“猫,”马里尼哼着歌剧小调,“是那只猫!”他走出房间,吹着歌剧《围嘴》中的调子。
探长冲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用食指播着电话号码盘。他用手捂住听筒,压低了声音,说了一两分钟就挂断了。他放下电话,走到门廊下站住了脚步。
“该死的!”他咒骂道,“《电信报》一定是雇了个密探。他们今天在头版头条登出了天花板上的足迹和水下宝藏的相关消息。”他看了我一眼,好像第一次见到我一样。“还有,”他冲马里尼嚷道,“你得想办法阻止这一切,城里所有半瓶子醋的侦探都想在这案子里插一脚。这报纸开始发售时,总部就有大麻烦了。费罗·万斯一直缠着他的朋友——地方检察官,想负责这起案子,说它就发生在他的后院里。你还不知道吧?艾勒里·奎因也劝说他老爸按手这案子,他好掺和进来,马洛伊还说刚才看到阿尔奇·古拉德文开着快艇,环绕小岛,查看情况。尼洛·伍尔夫也盯上了那八百万。如果你仍然瞒着我,我就——”
马里尼摇了摇头。“探长,我怀疑。你的威胁一点儿效果也没有。这些侦探先生们像蛤蚌一样,在完全查明事实真相前,不会透露半个字的。”
“也有些人嘴巴松得像——”
身后的电话突然尖利地响起来,他消失在门后。这次没有压低声音,他说的话透过门传了出来。“什么!该死的!警卫官,你现在去给华盛顿打个电话。我在这儿等着。我要和F.B.1.的艾德·斯坦斯博瑞通话,”他伸出头,叫道,“格瑞姆!”
格瑞姆走进房间,关上了门。
“F.B.I.,我现在想知道他又碰到什么麻烦了?”马里尼说道。
马里尼好像真的很疑惑不解,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活该,”我说,“你也会对神秘电话的内容好奇?那我也要打一个了,就是为了吊你的胃口。”
可马里尼没有上钩。一直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直到葛卫冈从房间里出来。
“案子结了,探长?”马里尼看到他脸上的笑容,问道。
“再有半个小时我就能结案了。从城里刚刚传回了一些我想要的消息。这次,轮到我保密了。希望你喜欢。”
“探长,祝贺你。你知道,如果你也揭开了X的身份,那么就再好不过了。”
“你凭什么认为我没能揭开他的身份呢?”
“因为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如果你想会会这位先生,我想我现在可以安排一下。罗斯,来吗?”
他朝门外走去,葛卫冈盯着他的背影,他却头也不回。我不想错过好戏,就也跟了上去。
我们没走多远,葛卫冈就追了出来。
“等等,该死的!”
马里尼停下脚步,回头轻声说:“你带着那个打火机吗?我可以给你演示那场火是如何燃起的。只有一个条件。你得派人看住了拉波特,直到我们回来。吩咐你的手下盯紧了。好吗?”
“都已经安排好了。我告诉马洛伊……”
话才说了一半,马洛伊上尉就从房子里跑出来。“探长,找到了!”他大声宣布道。
“很好。叫格瑞姆继续跟进。”
马洛伊点点头,快步离开了。
“这会儿真忙啊。”我们继续前行,马里尼评论着。
“是啊,”葛卫冈回答说,“你什么都没看出来呢。”
很明显,这就是他所透露的一切信息了。马里尼放弃了尝试。
一到老房子,葛卫冈就跑上了眺望台。“立奇,有什么情况?”
“一切正常,连个访客也没有。”警探回答说。
“好。继续坚守,”葛卫冈回头对马里尼说,“可以了?”
马里尼开口道:“罗斯,能借我你的领带用用吗?”
他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令我怀疑不已。“领带?”我说,“你自己的呢?”
“没什么。我就是喜欢你的那条。而且我现在需要的是像你的那样的针织领带。”
他的这番话本应令我产生戒备之心,可那时我却没有留意。在那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我的大脑一时间有些跟不上。我解下领带,递给了他。“这可是一个金发美女的馈赠,”我说道,“你得小心点儿,知道了吗?”
“罗斯,你出去,”他说着,显然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站在地下室的窗户外面。你可以透过窗户看着我们。探长,我们走。”
他们走进正门。
马里尼提到的小窗户就在客厅的一扇窗户的正下方,与地面齐平。客厅窗户的百叶窗棂脱落了一枚钉子,还少了一块儿玻璃,两只又圆又亮的小眼睛透过缝隙盯着我。我捡起一块石头,丢了出去。随着一阵老鼠爪子的抓挠声,那双眼睛消失了。
那扇地下室的窗户虽然缺了窗框,却仍然焊着结实的铁栏。我双膝跪在地上,低下头,向里面窥视着,不一会儿,就见马里尼和葛卫冈走进地下室。马里尼在地板上散落的碎片残骸中搜寻,从翻倒的书箱中拾起一本卷角的书。“是大主教兼神学博士休·布莱尔写的《训诫书》,”他说,“斯凯尔顿船长一定背离了他的信仰。”
他扯下几页纸,在地上搭起了一个帐篷似的结构,并在上面和周围小心地堆积更多的纸,旧椅子上的木条,和其他易燃的零七八碎。
“你大概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他说,“请把打火机给我。”
葛卫冈递给他。他摆弄了一会儿,就把它放在地上,离那堆纸和木头稍有些距离。他用拇指旋动滑轮,一小簇火苗燃起。他站起身,慢慢地退到我所处的窗户旁。转过身,透过铁栏看着我,拿出一样惨不忍睹的东西。那是我的领带,或者说曾经是我的领带,被他拆了一半,线的另一端穿过房间,系在打火机上。
“我会找你算账的。”我恶狠狠地朝他咆哮着。
“你能学到一招绝妙的打火机戏法,这点儿代价不算什么,”他咧着嘴笑,“你看,这是魔术师的看家本领。线绳。这个打火机,火苗最大时,可以持续燃着15分钟左右。哈特,你拉动你的领带。轻一点儿。一点儿就可以——大约一英尺左右。”
“这就是为什么琳达的爱斯柯围领会在这间地下室里的原因了,对吗?”
“这解释了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发现它。”
打火机在地板上移动了六英寸左右,正好滑到那堆纸的下面。不一会儿,那簇微弱的火苗渐渐长大并蔓延.纸烧着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和哈特进入这房间时,并来看到任何火光。火焰很小,又被盖在那堆助燃物的下面,自然不会被发现。”
“好吧,”葛卫冈不甘心地说,“这倒是可以解释围巾的问题。但到底是谁设下这个机关的?时间根本不够从这里回到另一栋房里,而事发时所有人都在那儿。”
泊船口传来一阵摩托艇引擎的轰鸣声,吸引了葛卫冈的注意。马里尼从火堆中拽出打火机,动作迅速地扑灭了火苗,疾步追随早已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的探长。我刚想站起身,跟过去,一个声音从我身后传来:
“探长在这儿吗?”
我转过身,和盖尔医生打了个照面。他一脸兴奋,气喘吁吁的样子。
我说:“在,这边走。”说罢,便领着他绕过房子。当我注意到他手里拿的东西时,惊讶得下巴差点儿掉下来。盖尔没有等我缓过神来,就顺着摩托艇的声音奔去。我紧跟在他后面。
马里尼商店里的柔体店员——博特正从快艇上走下来。我认出了昨晚送我们来这里的快艇驾驶员,还看到一个矮个子,身材健硕的陌生男人,下巴很长,一副外国人的长相。身上的西装好像太小了,紧紧地裹在身上,神情紧张得像小猫一样。
葛卫冈瞥见我们走近,刚想走开,却看到医生手里拿的东西,蓦地停住了脚步。
盖尔说道:“看看这个。我就知道总有一天我会在这个岛上寻到宝藏。”
他放下一个样式熟悉的黑色手提箱,按开锁扣。掀开盖子后,我听到快艇驾驶员惊叹道:“我的老天啊!”
还是那个箱子,也还是那些畿尼币——满满一整箱。使者号的宝藏。
“你从哪儿搞到的?”葛卫冈声色俱厉地问。
“我在昨天晚上神秘怪客驾艇逃离的地方搜寻,希望能找到脚印,脱落的衣扣或者烟蒂什么的。就发现了这个。离河岸大约三四十英尺远,藏在一片灌木丛中。”
葛卫冈抓起一把金币,审视着。他跪在潮湿的石头上,毫不在意裤子被弄皱弄脏,仔细察看着手提箱。盖尔突然毫无预譬地投下一颗重磅炸弹,见我们大吃一惊,得意地笑了。
“如果这些金币真的出自使者号,那么历史学家就可以揭开一桩发生于一百五十年前的丑闻,乐趣无穷。肯定是有人骗过了英格兰银行。这些金币全是假的!而且仿造得并不高明。”
“嘿!”探长合上箱子盖,好像里面爬满了瘟疫致病菌,“你说过哈特昨晚拿的那些是真货!”
“那些是真的。他也说过,那些金币是单独装在一个小纸盒里的,是不是,哈特?”
“是的。”
“我记得很清楚。我怀疑,这些假货就依照那几枚仿造的。我想,只要我们稍加比对,就能发现那些伪币上的磨损和划痕都和这六枚一模一样。用这六枚真币制造模具,然后重复铸造。铜质的,外面镀了涂层,好令它们看起来金光闪闪,”他稍作停顿,而后又丢下第二颗炸弹,“但并不全是。诺瓦克先生从水下捞出的军用盘子,大水罐和其他东西,令我困惑不已。”
葛卫冈不假思索地脱口道:“那么,那些也是假的了,是不是?”
“哦,不,”葛卫冈自信满满地摇着头,“那些都是真的,而且确实出自使者号。令我在意的是1824年——我查阅了我做的一些笔记——曾有一支打捞队利用潜水钟对使者号进行打捞作业。一个愣头小伙儿从钟罩下游出,进入了使者号的船舱,发现了一只韦奇伍德的大水罐,一个锡盘,两把叉子,还有一颗纽扣。我不相信有如此的巧合。”
葛卫冈仍愣愣地瞪着盖尔医生,马里尼趁机开口说:“这使我想起了曾经有四位魔术师也表演过类似的魔术。他们让观众为他们每人抽选一张牌,看上去好像是随机抽取的。四个人却轮流拿到黑桃A。观众中也有抱有你这种想法的人——”
探长回过神来,问道:“那么1824年以来,这些餐具保存在哪里?”
“发现者的曾孙的私人收藏,”盖尔回答道,“我刚刚给他打了电话。一周前,小偷光顾了他家,偷走了这几件藏品。104大街警察局的侦探勘查了现场,并保证如果有这几件东西的下落,一定会通知他,但是他们好像不抱太大希望。从那以后就没下文了。你有问题?”
马里尼说道:“医生,如果精神病行业不景气,你就去找葛卫冈探长,就说是我推荐你去的。他一定会雇用你。”
“我猜想关于这件事,马里尼,你其实一直都心知肚明?”葛卫冈语气中透出明显的挖苦。
“不,恐怕不能那样说。我要感谢盖尔医生,他把零散的线索串联在一起。”
“的确如此。我们一回到那边的房子里……”葛卫冈瞥见那个站在博特身旁,一直烦躁不安的腼腆而黝黑的男人,突然停住了话音,问道:“博特,你要为我们介绍你的朋友?”
“不用他,”马里尼说;“我有幸亲自担此重任。葛卫冈探长,请允许我介绍——神秘人X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