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试图从博特那里打探出更多消息,可是他坚称已经把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了。“你知道的,马里尼喜欢亲自宣布他的秘密。”

我最终投降,不再纠缠他。整件事情隐隐散发着我最喜欢的悬疑推理故事的味道——身手敏捷的神秘蒙面少女将印度王公的红宝石,或是海岸防御计划书偷偷塞给特工,声音嘶哑地低语:“今晚的暗号是鱼子酱。”然后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像这样的故事,一开始读者都不能知道得太多,否则便会扫了阅读的兴致。那时,我还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情就像书本中的冒险传奇一样有趣,过程中却裣象环生。

我先光顾一家位于四十二街的照相器材专卖店,按照博特的要求买了一卷杜邦红外胶片和滤镜。有了这两件堪称现代黑魔法的神奇装备,即使在黑暗中,也可以取景拍摄口滤镜过滤了所有的可视光源,只透过不可视的红外线光谱。而这种特殊用途的胶片,可以使这种“黑光”能被肉眼看到。我猜马里尼是想会会红外线鬼魂。

回到我位于东四十街的公寓后,我测试了闪光灯,给我的康太时相机装好胶卷,把一些超大功率和普通的二号闪光灯灯泡一起装入手提箱。在手提箱中,我还发现了马里尼准备的其他装备,包括手电筒,灯黑,一盘麻绳,一些图钉——显然都是些抓鬼的必要工具。还有一夸脱的苏格兰成士忌,苏打水瓶,一套茶杯,还有一盒盒饭。看起来他要干个通宵,我意识到小睡几个钟头应该是我明智的开局。

正在我脱衣服时,电话铃声大作了。响了将近五分钟才停下。我把听筒摘下,然后爬上床。我需要至少十四个小时的睡眠,而离九点却只剩下四个小时,我只能充分利用这点儿时间。

闹铃的最大音量也几乎没能把我叫醒,在它声音渐弱,即将停止时我才听见。凭借着拿破仑般的意志力,我从床上爬起,闭着眼睛,摸索着走到浴室口站在花洒下,我深呼吸,然后把冷水开到最大。

一十分钟后,我离开家门,找了一家餐吧随便吃了些东西,而后步行至四十二街。正当我招呼一辆出,租车时,我想起了我和泰德的约会。药店旁边的所有公用电话亭都被人占用着。我走到中央车站,打箅使用莱克星顿大街拱廊下的电话亭。由于电话亭里容不下我和鼓鼓囊囊的手提箱,我只好把它放在外面。投入了一枚镍币,我拨了号码。

本来,我约泰德吃饭就目的不纯。我向他道歉,告诉他因为我要回剧院改我的剧本,所以我们的约会只能改期。

“印第安送礼者(特指送人礼物后.又收回的人。——译者注),”他说,语气中透着怀疑,“记者去的时候马里尼不在。打电话的时候你假装兴趣缺缺,然后马上飞到他的店铺里。事情都搞清楚了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我机灵地撒了个谎,笃定的语气让它听起来更可信,“他真的不在店里。这个礼拜他住在马戏团里。如果我能找到他,问出个所以然来,我会告诉你的。我发誓,骗你的话,我不得好死。”

“好吧,小子,”他不高兴地咕哝着,“但是如果你敢说话不算话,我就把你的头皮剥下来。”

泰德肯定和正义女神交情匪浅,因为这位女士马上就挽起袖子,找我算账来了。当我走出电话亭,想要提起我的箱子时,我的胳膊差点儿脱臼。之前箱子已经很重了,但是现在,它就像被钉在地上了一样。这古怪的万有引力现象令我困惑不已,又试了一次,这次我提起了它。但是这绝对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我这才看出来,这不是我的箱子。黑色的,和我的那个一样大,但是锁扣和我的不一样,而且更新一些。我飞快地四处张望,搜寻那个拿错箱子的家伙。没有人拿着类似的手提箱,我一边张望,一边意识到不小心拿错箱子的可能性不大。重量上的差异太明显了,马上就能发觉。这是故意而为的调包。估计是个小毛贼。但是到底为什么要把调包的假箱子里塞满废铁呢?为什么?

我轻轻一推,其中一个锁扣就开了。箱子没有上锁。我把它放倒在地上,里面发出哗啦哗啦的金属碰撞声凸我打开另一个锁扣,把箱子盖掀开了大概六英尺,马上又盖上了。如果我在箱子里发现一条成年毒蜥蜴或是人头收藏品,我都不会如此惊讶。和现在比起来,蒙面女贼和海岸防御计划署的故事都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站在一如往日、单调乏味的中央车站里,炽热的手里提着一个来历不明的箱子——里面装满了钱币。钱币的样子稀奇古怪,磨损严重,边缘卷曲,大小和两角五分的硬币差不多,颜色灰暗,呈现出脏兮兮的黄色。铜币?我飞快地抓出一枚,又合上箱子。虽然古旧破烂,我却仔细检查,期待看到“纽约世界展销会留念”或是“本代金币有效期至……”的字样,但是却什么也没有。

相反,硬币上铸刻着一张脸颊圆润,鼻子尖挺,十分熟悉的人像,长长的卷曲的头发上面戴着月桂树枝编成的花环。边缘题字磨损严重,写着:乔治三世,蒙神之恩。背面铸着一张花型纹饰的盾牌,纹型繁复,一见难忘——英国狮子,竖琴,百合花,还有铸造日期——1779年。如假包换的古币,英国革命时期的,面额大小我还不清楚。我只知道,箱子里装着一千多或者两干多枚硬币,而且那黄澄澄的颜色表明如果这些钱币是真的,那么只可能是足金铸造的。

我再一次飞快地环视整个车站。除了箱子里那令人膛目结舌的内容物和我脑子里的混乱的思绪,一切如常。小心翼翼地屏住呼吸,我再次打开箱子,把之前瞟到的那个半埋在金币中的小纸盒拿出来。除下捆在外面的橡皮筋后,我打开盒盖,希望在里面找到些东西可以解释这一切。但是没有,有的只是和箱子里一样的六枚钱币。

之前的小毛贼调包假设彻底被我推翻了。我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我敢肯定有什么事情出了差错,这就如乔治三世圆脸庞上的鼻子一样显而易见。难道真有人能够如此地心不在焉,没有即刻发现两个箱子重量上的差别,而且到现在仍旧浑然不觉?我强烈怀疑。但是如果调包是有意而为的——难道有人盗窃了钱币学会的收藏品?我同样怀疑。钱币学会不可能有那么多一模一样的兢品。

白痴般的荒谬想法令我心烦意乱,相机的丢失使我心乱如麻,我现在所面对的道德伦理问题——一个在我的日常行为准则中没有参考标准的问题,让我心浮气躁。我觉得我应该马上跑到晟近的警察局,大喊着:“看看我发现了什么!”如果我没有立刻因有重大作案嫌疑而被收监,那么我最少要接受一两个小时的盘问,给出我自己都不明所以的解释。他们会搜我的身,找到那把手枪——我同样是百口奠辩,同样被限制行动自由。我会想念马里尼和他的鬼屋。如果我没有立刻交送警察,结果也是一样的。

我决定既然那个怪异的古币商人精神失常到把他的货品随意乱丢,那么他可以等一两天再拿回他的东西。给他点儿教训。我真心希望有一天我能得到一个合理且平常的答案,某个人能够及时现身认领这些钱币。但是现在我断然不会在这里傻等,我有事情要做,有地方要去。

我猜想马里尼可能知道它们的来历,便把纸盒和里面的六枚金币放进我的衣袋。然后,我把箱子搬到角落,塞进一个离我最近的寄存柜中。我又来到街角的沃格林商店,买了手电筒、纸杯还有三明治口此后,我又在离四十三大街半个街区的轮船酒吧稍作停留,动作迅速地买了一夸脱的苏格兰威士忌。

莱克星顿大街和第三大街之问的小路中段灯光昏暗。我出了酒吧大门,走了二十英尺.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我正要转身,却太迟了。一个宛如克莱斯勒大厦般巨大的东西重重地砸在我的头上.我立刻眼冒金星,五彩缤纷的流星跳着急速而怪诞的舞蹈。随后眼前的景象开始摇曳闪烁,一个硬邦邦、平整整、似乎是水泥路面的东西轻柔地贴在我的舱上,很舒服。我昏了过去。

过了片刻,我醒了过来。我首先意识到的是我的头昏昏的,好像马上就要漂浮起来似的。我躺在距离道路十多英尺的一片阴影中。我慢慢地翻过身,迷迷糊糊地想要坐起来,感到有个方形尖利的物体抵着我的肋骨。我摸索着那个东西,触到了粗糙的纤维和金属按扣。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开。我坐起身,脑细胞启动,并慢慢开始运转。“手提箱,”我思索着,“霉运不散啊!这才是鬼缠身。”我摇晃着站起身,挣扎着稳住身体,把我所知道的污言秽语拼凑成恶毒却痛快的段落口我发出一连串的咒骂,而后蓦然停住。

我的手不向自主地摸索我的衣袋,搜寻着寄存箱的钥匙——但是一无所获。之后我发现这个手提箱是我的。

其他袋子被丢在从马路上看不到的地方。装有酒瓶子的那个仍然完好无损。我打开它,喝了两口酒当做急救,好使自己完全清醒。我走到路中央。半个街区以外,一辆出租车向我驶来,我一边等,一边又喝了一口,向他招手示意。我整理好手提箱和袋子,坐上车后,开口道:“中央车站.能开多快开多快。”

只有短短半个街区的路程,司机也全速驾驶,但是我们还是迟了一步。他等我查看寄存箱。看到门上捅着的钥匙时,不用打开柜门,我也知道,柜子里面空空如也。

我们把车停在四十四大街的河岸边时,已经比约定的几点晚了整整二十分钟。但是马里尼也没有比我早到多少。马里尼那修长而消瘦的身影从停在我们前面的一辆出租车中下来,站直身子。我离他太远,看不到他漆黑的眼睛里闪烁着的调皮光芒,或是唇边挂着的高深莫测的似笑非笑,但是我肯定它们的存在,因为每每他摆出那熟悉而优雅的降神架势,凭空变出几枚硬币——这回是支付出租车费,那表情总是挂在脸上的。马里尼身上并没有穿着戏院的斗篷,也没有粘贴弯曲的假胡子,更没有戴尖尖的锯齿边衣领,但是你仍然能够感觉到这些魔术师的招牌装束仿佛萦绕在他身边。可能是他自信满满的气质,也可能是他双手坚定流畅、协调优雅的动作,还可能是他低沉如磐、颇具催眠力的嗓音,在不知不觉中将你领入绝对安全却又不合逻辑的思维之路,而后,毫无预警地,弹开一个陷阱,令你置身于一个充满不可能的险峻断崖边。

他冲着出租车司机眨眨眼睛,转身向刚刚下车的我走来。

“又迟到了,”他说着,咧开嘴笑了。

但是我没有心情开玩笑。我指着我的司机。“你刚刚变的那个魔术,”我疲倦地说,“这人也想见识见识。六十美分,再加上小费。”

我蓦然转身离开,走向甲板的狭长低矮的快艇泊在码头的灯光下。一个戴着快艇帽的小个子男人走近我。

“马里尼先生?”他问道。

“不是。他马上就过来。回艇上去,我和他是一起的。”

他拎起我带来的袋子和手提箱,装上小艇。

过了一会儿,马里尼走下甲板,坐到我身边。他从衣袋中抽出一本塑封的马戏团节目单,撕下其中一页的边缘部分,快速地在上面涂画,然后递给我。

“给你出个新谜题,罗斯,”他说,“前几天在…本旧书上看到的。正因为古老所以才新鲜。两个杯子,一杯是水,一杯是酒,同样的容量。你从酒杯里盛一茶勺酒放入水杯里,搅拌均匀后,再取一茶勺混合液倒回洒杯里。那么现在,水杯里的酒比酒杯里的水多,还是正好相反,还是……”

“猜谜!”我呻吟着,“我的天啊!我也给你出个谜。”

马里尼仔细君着我:“哦,脸色有点儿苍白,不太高兴。出什么问题了?”

“问题?”我揉着脑后,摸索着可能骨折的地方,“噢,没有问题!除非你是指我挨了一闷棍,还丢了一大笔金块儿财宝。就这些。是谜题吧,你怎么解释?”

快艇呼啸着驶向漆黑的河面。将小纸盒递给马里尼,我从手提箱里拿出一架手电简,为他照亮。他打开盒盖,颇有兴致地凝视着盒子里的东西,拿出一枚钱币,手腕轻轻一抖,轻而易举地使金币消失无踪,又伸手去拿另一个。

“嘿!”我出声抗议,抢过盒子。

马里尼说:“抱歉。竹金币迅速而莫名其妙地再次出现,夹在他手指之间口“不错的钱币,”他说,“但是作为我顺手的魔术道具来说有点儿小,还有点儿沉。你什么时候开始收集稀有古币了?”

“今晚开始的。但是这可不是什么稀有货。这钱币到底是什么来头?值多少钱?你知道吗?”

“作为一个古币收藏爱好者,你太缺乏专业知识了,是吧?这是英国的畿尼币,一个畿尼合二十一先令,大约五美元。怎么——你晕船吗?”

“没有,”我虚弱地说,“我没有晕船,我只是在计算总值。”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指了指我的袋子口“那里面是什么?更多的钱币?”

“苏格兰威士忌,两个多余的手电筒,三明治……”我的声音渐弱。我回想着那个箱子的重量。

“手电简,三明治,无知古币收藏家的怪异行为,夜行衣,威士忌……你偷盗了博物馆吧。怒气冲冲的馆长回击,抓你个正着。你活该!要不就是……威士忌,还有吗?”

我突然意识到我这辈子终于有一回能把这个魔术大亨耍得团团转了。我充分利用这点。

“分类广告,”我说,“鬼屋,斯凯尔顿岛,瓦托斯上校,维瑞尔小姐,致命武器。我会公平交易,你要先坦白供述。”

“致命武器?竹他问道,“我不明白你的话。”

“这个,”我拿出博特给我的手枪,“不许有所保留,我要知道全部。”

他瞪着我,仿佛真的茫然无措。“更像入室行窃了。这是我放在店铺里的那把枪吧。你拿它出来做什么?”

“我还要问你呢!博特说你要他转告我带上这个。”

“我没有啊。”

我们争论不休,最终,待我向他说明了当时的情况后,他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博特太了解你了,罗斯。他利用了你的冒险情结,只是想确保你同意和我出来。”

“哈哈。你这家伙,”我闷闷不乐地说,“那个分类广告的玩笑又是怎么回事拿”

“哦,那个啊。那个可不是玩笑。是个广播节目。国家广播公司正打算开播一个叫做《幽魂时刻》的节目,他们需要在鬼屋、墓地一类的地方录制。丽我是这个节目的嘉宾主持。”

“你把鬼魂请出来,让他们对着话筒,说几句?”

“没错。如果这个鬼魂过于羞涩,还要加上音响效果。”

“太令我失望了。利欲熏心的重商主义抬起了头。没准儿可以推出一款新的早餐麦片,命名为‘幽魂吐丝’,再找几个有名的鬼魂代言一下。”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他说,“现在关于这些钱币……”

“不,你还没有说完。瓦托斯上校今天早上的神秘造访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我维瑞尔小姐的事情?斯凯尔顿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为什么向你求助?别想用广播节目的借口打发我!”

“我承认,不光是这点儿事。岛上有座鬼屋,我早就想见识一下了。在瓦托斯列的单子上,这房子排名前列。但是……”

“噢!”我话中带刺,“我猜他作为一名资深鬼怪专家,也接受了国家广播公司的聘请?”

社福岛上灯塔顶端的红色灯光向后退去。三区大桥上移动着灯火连接着沃得岛和雅士多尼亚,我们从桥下的拱形桥洞下转弯,驶向黑暗。

“是的。事实上,他们的确也聘请了他,因为他作为灵魂学者和作家的名声远播,也是任何你叫得出或叫不出名字的超自然现象方面的权威专家。他们理所当然优先考虑聘请他。但是他们想把这个沉闷恐怖的节目做得轻松愉快一点儿。他们没有拜读过上校的作品,当然不知道上校在其他方面还勉强说得过去的幽默感,在这档子事上完全不管用。于是他撂了挑子,说如果他们要做那档节目,应该来找我。于是他们听了他的。”

“所以他们邀请你到那座岛上去,吹捧一下那栋鬼屋,你还可以在国家电台和他的宠物小鬼插科打诨?我才不相信呢。”

“不是为了这个。斯凯尔顿岛上还有另一个灵魂学奇迹:拉波特夫人。”(我和马里尼在我们调查的第一起事件中,认识了伊娃·拉波特夫人和赫尔伯特·瓦托斯上校。该事件以‘死亡飞出大礼帽'为名,已经出版-作者注)

“哦,上校赞赏有加的那个灵媒。但是他不会邀请你去见她的。”

“不,他邀请我了,”马里尼点点头,¨如假包换。你有没有读过他的最新作品《现代灵媒》?”

“就是那个成为时下周日唯一谈资的那本书?没有。”

“你应该看看。这本书是很好的心理学研究材料——研究对象是它的作者。虽然他极力试图保持客观科学的态度,但是他求名过于心切,就使他的作品大打折扣口书中很大一部分是拉波特夫人的介绍。最后上校断言,凭借多年的调查研究,他确定她是一位名尉其实、顶尖出色的灵魂学者凸他甚至说一切灵魂学的研究都可以从她的降灵中得到答案。这可把他逼入绝境了,因为一旦她被证实是个骗子,那么……他可就真是孤注一掷了。”

“那么他请你去帮着鉴定一下?看来他对她的真实性确信无疑了。”

“不,恰恰相反。她现在的举止比往常更加诡异,令他开始怀疑。他需要客观的意见。”

我仍然不明所以,于是我这样说道:“如果拉波特夫人同意在一位职业魔术师眼皮子底下通灵,那么她也应该是货真价实的……”

“她可没有同意。至少我希望在事情有结果之前,她对我们的到来都一无所知。降灵术开始以前,瓦托斯会假托头痛离开现场,表演开始后,他会让我们经由阳台进入房子,上到二层。我们穿过他的房间,降灵术在客厅里表演,而我们就在正对客厅的楼梯上观察。我一戳你的肋骨,你就拍照片。上校说你应该把焦距调整为二十英尺,因为是红外胶片,还要再刨除四分之一英寸什么的。”

“看来他真的是迫切想要得到证据。我又不是猫头鹰,我只能凭借感觉和老天.帮忙来对焦了。这种情况需要广角镜头,但是在黑暗中,不能完成定时曝光。我没办法保证照片效果,而且如果拉波特夫人在我们抓到证据前有所察觉,那可就有好戏看了。你的朋友西格丽德小姐呢?她也来看好戏?”

“没错。她目前就住在那个岛上。她的母亲出身自斯凯尔特家族,她每年夏天都在那座岛上和琳达阿姨做伴。她父亲出差时,她就在城里的美国芭蕾舞学校学习。你一定听我提起过她的父亲,蒂姆·维瑞尔——时装秀界的领军人物。他今年与贝克大型联合制衣公司合作。”

“我今天看到她的时候,她显得心事重重。她在马戏花园找到你了?”

“是啊,她也不吃拉波特的那一套。那个女人的确不像从前那样令人信服了。西格丽德怀疑她觊觎斯凯尔特家族的财产,企图分一杯羹。”

“听上去有道理,”我说,“琳达阿姨的财产大约有多少?”

“一两百万吧。而且她是个迷信、容易上当受骗的女人。西格丽德说拉波特给她的阿姨下了套儿。虽然她还没有识破她的花招,但是这位年轻的小姐可是又固执又多疑。”

“这回又要表演什么?灵气,灵光,灵异板书……”

马里尼突然抓住我的手,一只长臂用力顶了我一下。

“你看见了吗?罗斯。”

斯凯尔特岛从我们的右舷掠过,向后退去。它与南北兄弟两座岛屿毗邻而卧,正居于地狱门大桥和长岛海湾的正中央。隐隐约约,我能够看到半英里之外.面积较大的里克岛上市立监狱发出的星星点点的昏暗光芒。北兄弟岛上灯塔的光线不时耀眼闪烁。只有斯凯尔特岛上漆黑一片。仅仅是水面上反射些许微光。

一个突兀的物体在我的视线中移动,挡住了仅有的微光。

“一艘游艇吗?”我询问道。

“我觉得是。但是我说的不是那个口你看岛的最高处。”

在岛的北端,一个黑黢黢的盒子一样的物体高耸伫立,庞大而厚重的轮廓让我想起了楠塔基特岛(位于好望角,以捕鲸业而闻名的。——译者注)新贝德福德(美国马塞诸塞州的城市。——译者注),平坦的屋顶上围着一圈装饰栏杆,使得房檐稍微看上去不那么突兀。成排的样式夸张的雕刻栏杆距离房顶上骨灰瓶似的小屋稍有距离。两座巨大的砖砌烟囱——一座已经部分坍塌,把这个曾经是“船长室”的顶楼小屋夹在中间,而样式略为简单、稍显破旧的围栏圈在外围,紧挨着嘹望台。整个建筑给人一种破旧不堪却又无比骄傲尊贵的感觉。

“瓦托斯告诉我,”马里尼贴在我耳旁悄声说道,“斯凯尔特小姐从来不允许任何人到那栋老房子里去,一直大门紧锁。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们很可能见到鬼了。”

“为什么?你看见什么了?”

“灯光。就在那个顶层的小房间里,在那儿!”

这次我看到了,一团微弱如鬼火般的光亮飘荡了一瞬,而后消失了。

我看了一眼我的手表,时间正好是九点四十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