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尼自己不能解开衣服,不得不让列瓦雷士帮助脱掉短外衣和皮鞋,又重新包扎了伤口,后来他觉得浑身发软和恶心,就躺在床上,盼望着睡着了会好一些,当列瓦雷士走出帐篷时,列尼突然睁开眼睛喊道:
“咱们把那些小家伙忘啦!”
“你说的是那些小狮子吗?”
“是的,我的头脑一直很乱,咱们应当把它们弄回来。”
“不行了,我把它们全都打死啦!”
列尼从床上坐起来,又问道:
“打死了?”
“是的,那时您还在昏迷中。”
“那为什么呢?”
列瓦雷士眼睛看着别处,等了一会儿回答说:
“用木棍打死,比让它们饿死少受点罪,不管怎样,这样还是痛快点!我比较了解这两种情况,而且都有体会。”
说完后,他象影子一样在门外消逝了。
列尼还在寻思着列瓦雷士讲的那句莫名其妙的话,但是,他困倦得马上紧闭了眼睛,头痛得要炸开一样,可是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几小时后他又醒来,觉得伤口疼痛难忍,嗓子也干得要命。
“菲利浦!”他喊了一声。
但是进来的是列瓦雷士。
“您要什么?”
“不,谢谢,菲利浦在吗?”
“我去叫他。”
列瓦雷士走开了。一种突然的狂怒压到列尼的心头上,他用拳头敲着床。
“又和密探一样!”他又从恐怖中醒悟过来。“啊!上帝啊!我怎么啦,他是怕我出事,才去找我的可是蜂鸟他真的看见了吗?”
仆人进来了,列尼围着被子坐着,用一只手捂着眼睛。
“菲利浦,给我拿点水来。”
“我拿来了,先生。列瓦雷士先生还嘱咐我,让我给您拿来咖啡。”
“他在哪儿?”
“在那边帐篷里,他还说,要是您睡着了,叫我别惊动您。”
列尼喝完咖啡,又躺了下来,头痛稍为好一点,头脑也逐渐清醒些。
他想:毫无疑问,当他一出去,列瓦雷士就跟踪上了,他一定是找了个借口,没有和其他同伴们一起去狩猎,然后悄悄溜出帐篷,跟在他后边走。当然,最后是值得庆幸的,可是列尼还是觉得不是滋味。列瓦雷士的行动使他感到不安,为什么他要跟踪别人呢?何况我已经表示:愿意一个人出去,如果没有发生狮子这件事呢?难道他就一直躺在树林里不出来,偷偷地盯一天吗?可能列瓦雷士认为:一个固执而又鲁莽的人在林子里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因此才跟着暗中进行保护。
“我不需要有人当我的保姆。”列尼生气地自语着。“不管怎样,他也应当把危险的事先告诉我呀!”
他懊恼地吸了口气,他恼的是:他所以得救,多亏是翻译的行动诡秘,这又正是列尼不喜欢他的地方。
傍晚时刻,打猎的人们全都回来了,一听到他们的声音,列尼就克制着周身的疼痛,站了起来,菲利浦帮他穿好了衣服,他厌烦地应付着同伴们的盘问,除了尽快地应付过去,又有什么办法呢,也许,列瓦雷士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他们了。他暗想道:
“有意思的是,他跟踪我的事不知说了没有?”
列尼来到帐篷时,已经开晚餐。全体队员正热烈地谈论着狩猎时常争论的问题。
“我告诉你们,如果不是阳光刺眼,我不会打不中的,”施切格尔说。
“啊,马泰尔先生!”杜普雷喊道,“你考察得怎么样?您的手为什么扎上绑带啦?出什么事啦?”
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列尼,只有列瓦雷士一个人继续呼着东西。
“我……我在过一道小溪时摔了一跤,”列尼急忙回答说,“没有什么!”
列瓦雷士抬起了双眼。
“您的胳膊没有脱位吧?”
列尼难堪的脸都红了。
“不,没有……没有什么事。因为我头痛得厉害,所以就先回营房来了,考察的事只好明天再说了。”
“在太阳光底下曝晒过度,就是这样。”麦尔尚用一种天真的声调说,眼睛看着列瓦雷士。“我早就提醒过你,大热天要特别当心。”
话题一下转到中暑上。列尼便借口头痛回到自己的帐篷,躺下来,可是他睡不着。通过蚊帐上的小洞,看着帐篷的顶子,让那些找不出答案的问题折磨着他自己。
他为什么也撒谎?不明白。他为什么染上了这种可怕的毛病?为什么这样狡猾,还找各种借口?-他根本不需要隐瞒!在基多,曾经说过一次谎,那完全是另一回事。当时他是偶然地为别人保守秘密,而现在是列瓦雷士为他保密了,这是他们自己造成的,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所有这些,都象荒谬的无端的恶梦,象疯人说呓语一样。就是全南美洲都知道他遇险碰上了狮子,那又有什么呢?一头猛狮向他扑来,列瓦雷士救了他的命,不就是这么回事吗!还有,为了救他,列瓦雷士不顾自身安危,在他射击时,大概与狮子近在咫尺。如果他不能把狮子一枪打倒,他自己也要遭殃。可他是如何报答列瓦雷士的呢?迫使对方保持缄默,好象他不愿意让这位勇士获得应有的奖誉似的。因此列瓦雷士哑口无言,与他保持默契,虽然在这个人面前列尼一向有一种优越感,但是,他深深感到,他欠列瓦雷士的情份太多了。
第六章
列尼肩膀上的伤口很快就养好了,关于美洲狮的事件也就忘掉了。但是,难为情的感觉使列尼感到慌乱和不安,因为这次救他性命的人正是他所厌恶的人。列尼的目光每次接触到翻译的时候,他都感到心慌意乱。“我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在他看来我太没有心肝了。”他感到内疚,“本来嘛,人家救了我的命,而我连要报答人家的想法都没有。”
两个月过去了。探险队异常紧张地沿着尚无人探索过的帕斯塔萨河的一条支流缓慢地向前推进。这条支流是希瓦罗族人抵挡可怕袭击者的主要屏障。一来到这里,有些脚夫就逃之夭夭了,剩下的人也都是提心吊胆。有一天,风从远处传来一阵鼓点声和跳舞的喧闹声,脚夫们就吓得缩成一团,浑身打颤,小声嘀咕说:“哎呀!显神灵啦!”
在这令人窒息的潮湿空气里,要想越过瀑布、丛林和沼泽地是十分艰难的。一天傍晚,探险队把营地设置在河岸多石的斜坡上,位于无法通行的树丛和沼泽地之间。第二天一大早,列瓦雷士经请示,同意他和“脚夫队长”-一个机智的曾受过洗礼的土人,一道出去。这个人和列瓦雷士的关系很密切,象一条忠实的猎狗似的,紧跟着翻译,寸步不离。列瓦雷士出去了几乎一整天。他回来后,会同麦尔尚进到探险队长的帐篷里。午饭后,杜普雷使宣布:“有重要通知。”
原来是,列瓦雷士带回来一条令人惊慌的消息:河对岸有一支希瓦罗部族,在举行一个为青年人参加战争的仪式。开始,他们先吃斋,后来就要相互鞭打,而当仪式进行到跳舞和狂饮到烂醉的时候,这个部族就会产生一种非常危险的好战情绪。
“正因为他们在我们前边,”杜普雷继续说:“我们要继续前进,势必会惊扰他们。但眼下看来,在这里也有危险。列瓦雷士先生坚持劝告我们返回上周我们离开的宿营地,并在那里一直等到他们的庆典活动结束。麦尔尚医生支持他的建议。他们的警告是完全可以理解的。但我作为一个老兵,觉得他们多少夸大了危险性。我们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所以我认为返回原地的理由是不充分的。然而,为了防止与野人发生冲突,我准备采取一切合理而又谨慎的措施。因此,我决定,我们要在这里停留一周,尽量不暴露自己,以便我们日后畅通无阻地继续前进。”
他象小学教师那样用严厉的目光向青年人扫了一眼。
“恕我冒昧地指出,先生们,这段被迫的休息,将使你们获得充分的时间去整理已搜集到的资料。此外,我还应该提醒大家:必须克制自己,避免和野人发生任何冲突。麦尔尚和列瓦雷士先生将向大家介绍当地的一些风俗习惯。我们既然在这里,就要给予尊重。我当然知道,这些风俗习惯是和冒昧无知,荒谬可笑的迷信联系着,但是,这些无知的土人却十分信奉这些东西。马泰尔先生,我责成您负责监督执行各项防范措施。”
杜普雷讲完话就走了,麦尔尚也随着出去了。他们离开以后,贝蒂容就哈哈大笑起来。
“好家伙!多么吓唬人的话呀!注意,先生们!我向你们宣布一条重要通知。”
他跳起身来,学着队长的腔调,装份起那种以势压人和一本正经的面孔。
“这是冒昧无知人的荒谬可笑的迷信……你算了吧!德•范,不然我现在就揪你的耳朵教训你,我无法揪你的胡子,因为你的胡子还短……你们这些因愚昧无知而惊慌失措的人(请原谅,列瓦雷士先生)。弄得我们不得不囚困在泥潭里,一直到那个赤身裸体的骗子巫师念念有词,捉神弄鬼完了。永世长存!阿门!”
施切格尔对这一讽刺嘲笑报以热烈的掌声和嘶哑的憨笑。
“这样的决定是蛮有味道的。”洛尔蒂说,“不过意思不大。如果我们每次都象列瓦雷士先生所预见的那样,一遇到令人讨厌的土人喝醉了酒,或者……就停留。”
“而且他们还光着屁股跳萨拉班达舞。”德•范支持他的意见。
吉奥梅从嘴里抽出雪茄,轻蔑地哼了一声。
“我亲爱的德•范,自然这是当着列瓦雷士先生的面抬举那些人。您别忘了,任何一个穷光蛋,不管是白人或是有色人,都和他格外亲近。难怪说我们当中有些人就是属于那个社会阶层的。”
列瓦雷士丝毫不动声色。他手中的雪茄冒出的一缕轻烟在平稳地徐徐上升。列尼默然地站起身来,坐在他的身边。翻译的嘴唇轻轻地紧缩起来,发白的鼻孔抽动了一下,就此而已。这时门外传来一句平静而清晰的声音,使贝蒂容感到负疚似地抖动一下身体。
“我也感到亲近。任何一个穷光蛋都比文明人强。”
麦尔尚犹如狮子般的大头和结实的肩膀示威似地伸进了帐篷。他径直朝贝蒂容走去,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这是一只有力的手,但和麦尔尚自己那魁梧的身体相比,这只手就显得太小了,它是温柔的、宽厚的,有着细长的手指和女人般娇嫩的皮肤;对一个漫不经心的人来说,它象是一只软弱无力的手,实际上它象钳子那样有力而令人感到吃惊。
“我认为你是一个正派的人。”麦尔尚说。
贝蒂容的脸唰地红到耳根子,大声地驳斥道:
“这是不公正的,老伯!您喜欢列瓦雷士,所以您才支持他那一套胡说八道。而我们只得囚在这块发臭的沼泽地里,活活地喂蚊子……”
“若不喂蚊子,那就让希瓦罗人活活地把我们干掉……我们这样做是完全正确的。”
“怎么能干掉呢,医生。”德•范开了腔,“我们又不是贵族女子中学出来的,我们难道还对付不了那一小撮土人吗?即使他们向我们进攻又有什么可怕呢?”
“你们所指的‘土人’是指什么人呢?”麦尔尚婉转地问,他没有放开贝蒂容的肩膀,象钳子似的抓着它,“是指一跺脚就可以吓跑的基多混血儿吗?还是指那些被巫师毒辣的酒浆激动起来、浑身充满杀气的林中好斗的居民?”
“我不懂,什么叫毒辣的酒浆。”吉奥梅说,“我看就是普通的葡萄酒也就足以使一些白人的头脑不清醒了。”
贝蒂容挣脱开麦尔尚的有如锁链般的手指,一跃而起。
“这可太卑鄙啦!难道我们就不能象正常人那样来安排生活吗?”
“算了吧,我的孩子!”麦尔尚又把手放到贝蒂容的肩膀上,这回却是温柔的,“我们别争了。”
“那么就是说,”德•范插话道,“粗野的土人毕竟是土人,不管他们在哪里,不管他们是黑种人或是红种人,也不管他们是开化的或是不开化的,我和贝蒂容两个人,就是空着肚子也足以对付他们一打人!”
“你们哥俩能对付半百吗?”
“让我说一句,医生,”洛尔蒂反驳道,“您昨天不是给我们讲过吗,这些野人是散居的,总共也没有几个家族。”
“我给你们讲的是库拉拉依河下游查巴罗族的情况。而希瓦罗族比他们的发展水平高,这里有一套战鼓信号系统。您可知道,一发出信号报警,他们一下能集中多少斗士?”他转向一直保持沉默的翻译,提出了这个问题。
列瓦雷士吃力地张开嘴唇。
“我说不准。大约能集中二百到三百人吧。”
“而我们只有九个人,”麦尔尚看着吉奥梅说,“总共才九个人,能对付得了吗?孩子们!”
大家都默不作声。列尼首先说了话。他的声音由于憋了一肚子气而有些颤抖和嘶哑。
“既然队长叫我负责监督遵守安全措施的情况,我就该了解,我们究竟应该提防什么。现在是不是让列瓦雷士先生给大家介绍一下希瓦罗人的风俗习惯?”
翻译缓缓地将目光从列尼身上转到麦尔尚身上,他们三个人心照不宣,是可以互相信赖的,随后他非常清楚和毫不口吃地说:
“我想,我们不应该让他们看到,尽量不要喧哗。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开枪。但主要是趁我们的脚夫还没有看见它时,就得把这只鸟弄走。”他指了指洛尔蒂带来的那只鸟。
“炮筒子”一听就炸了:
“把这只鸟弄走?我还打算拿它做个标本呢。这种鸟我从来没见过,而且……”
“这种鸟,我倒是见过。”麦尔尚锁紧眉头说,转身对列瓦雷士,“这是对的。这是一种神鹰吧?是哪一种呢?是叫尸鵟吧?”
“不,比尸鵟更厉害,是蛇鵟。”
“是专吃蛇的?”
“是的,您知道吗,一旦他们的妇女发生了什么意外,我们就倒霉了。”
麦尔尚打了一声口哨,认真地观察那只鸟的漂亮羽毛,随后看了看列尼那沉着的、聚精会神的脸。
“您要知道,传说这种鸟有多种魔力,说它能保护族人不被蛇咬;能带来死者的信息和迷住活着的妇女的灵魂:开始使她们浑身痉挛,而后患歇斯底里病死去。这样以讹传讹,越传越离奇。”
“简直是一派胡诌!”洛尔蒂打断了话头,“我应该消灭我的宝贝,因为列瓦雷士先生的神经不正常,麦尔尚先生又相信那巫婆的鬼话……马泰尔!我简直……”
列尼一声没吭地站起来,提起那只鸟就走出帐篷。洛尔蒂发疯似地紧跟着要追出去。但那只柔软的手一把抓住了他,将他摁坐在那里,想反抗也无济于事。使他手腕上留下了一块青紫的痕迹。
“瞧,这样好些。”麦尔尚用那种对三岁小孩子说话的腔调作结论说。
“您把鸟弄哪去了?”洛尔蒂看列尼回来便喊叫起来。
“在它的脖子上系了一声石头,丢到河里去了。十分遗憾,没有别的办法,只好如此。”
“马泰尔先生,”洛尔蒂气愤得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我要求决斗!”
“我不是决斗士,”列尼回答,“您不满意,就去找队长说理去。我只能执行他的命令。”
“而且”麦尔尚用异常短促的话补充了一句,“这个星期里谁要开枪射击,谁的脑壳就要有吃枪子的危险。我也不是个决斗士。”于是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挂在腰带上的手枪。
洛尔蒂脸色苍白,站起身来。
“我建议到外边新鲜空气里把我们的雪茄抽完。我愿意和那些品格高尚的人相处,讨厌和那些随波逐流的冒险分子和胆小鬼来往。”
吉奥梅、施切格尔和德•范跟着洛尔蒂也走出去了。贝蒂容犹豫不决,迟迟未动,德•范走到门口转过身来,带着责备的口吻说:“你怎么啦?要留下吗?”
于是,贝蒂容向麦尔尚投以恕罪的、无可奈何的目光后,便跟着他们走出去了。
“一群白痴!”麦尔尚抱怨地说了一句,接着打了一个呵欠,仿佛就要进入梦乡了。
“真还是一群孩子,”他认真地继续说,“队里就剩下我们三个人了。夜里,我们要轮流值班。脚夫就别算在内了-他们一见希瓦罗人的影子就吓得魂不附体。队长患的是轻微的痛风症,到早晨就会好的。您,马泰尔,对贝蒂容最好管严点。其实他是个不坏的小伙子。主要是幼稚,再加上有一帮坏朋友。一定要让他摆脱洛尔蒂的影响。您想是不是这样?”
列尼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
“您别问我啦,医生!我想到的只有一点,我是被一群猪猡包围着。”
列瓦雷士苦笑了一下,抬起眼睛望着他。
“您还能盼什么?”麦尔尚顶了他一句,“听我说,您可不要装傻!”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温柔起来,列尼哈哈大笑了。
“好吧,老伯,我尽量不装傻。”
第二天黎明时分,列尼突然惊醒。麦尔尚正摇晃着他的肩膀。洛尔蒂的吊床空了。
“他走了。贝蒂容跟他一块去的。他们随身带走了枪。”
列尼和麦尔尚默默相视着。
“列瓦雷士也不见了。”
“他在值班。他们正是从他身边溜过去的,马泰尔……”
“是吗?”
“若是这两个家伙再弄回一只神鹰来,你打算怎么办?”
“还把它沉到河里呗,我有什么别的办法呢?反正我也不能把他们同神鹰一块沉到河里去!”
麦尔尚严肃地看了列尼一眼,一句话没说,就到队长帐篷里去了。
一个小时后,那两位喜欢早晨散步的人回来了。他们放下枪,坐下来吃早饭。杜普雷严厉地质问他们,但他们俩异口同声地咬定,硬说是扑蝴蝶去了,带枪是为了以防万一。然而他们和德•范扯起来,谈得兴高采烈。正在他们谈笑风生、兴致勃勃的时候,列瓦雷士走进来了。他面色苍白,神情异常。他一口饭也没有动,似乎他没有觉察到向他投来的鄙视的目光。德•范说,列瓦雷士“脸都吓白了!”
列尼整整绘制了一天地图。夜里,在他值班的时候,杜普雷来到他的跟前。
“您去睡吧!我来值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