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我同德米特里的友谊,使我对人生、对生活的目的和关系有了新的看法。这种看法的实质就是:我确信人类的使命在于力求道德完善,这种完善是容易的,可能的,永远要进行的。但是直到如今,我只喜欢从这种信念中发现一些新思想,在道德和事业方面为未来草拟辉煌的计划;但是,我的生活依旧沿着平凡的、错综的、闲散的方式进行下去。

我和我所崇拜的朋友德米特里(我有时暗自称他为不可思议的米佳[1])常常交谈的那些合乎道德的想法,仍然只投合我的理智,而不投合我的感情。但是有那么一天,这些思想以那么朝气蓬勃的精神启示的力量涌上我的脑际,使我一想到自己浪费掉那么多大好光阴,就大吃一惊,立刻,就在这一秒钟,希望把这些思想运用到生活中去,并且决心永不改变它。

我认为这就是青年时代的开始。

那时我将满十六岁。教师们仍然来教我功课。St.-Jérôme监督我的学习,我迫不得已地、勉勉强强地准备考大学。除了学习以外,我的工作就是:独自毫无系统地胡思乱想;进行体操锻炼,打算变成世界上第一名大力士;有时漫无目标、毫无主意地在所有的房间里,特别是在使女室的走廊里游荡;或者照照镜子,不过照了以后,我总是怀着灰心丧气,甚至厌恶的沉重心情走开。我不但深信我长得很丑,甚至不能用在这种情况下的通常慰藉来安慰自己。我不能说,我长着一副富于表情的、聪明的、高尚的面孔。脸上毫无表情,五官极为普通,又粗,又丑;灰色的小眼睛,特别是当我照镜子的时候,与其说是聪颖,不如说是愚笨的。至于大丈夫气概,那就更缺乏了:虽然我身材不矮,按年龄说也是十分强壮的,但是我面部的轮廓柔和松弛、不分明。甚至也没有一点高贵的气度;恰好相反,我的脸和普通农民的一样,而且我也长着那样的大手大脚;当时,这使我觉得非常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