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自己的住所后,现桌上有一封信。波洛拿起信来,例整齐地将信剪开,后晗哈大笑起来。

“你猜是什么——说曹操曹操就到了。黑斯廷斯,看这个。”

我从他手中接过信笺。

信上印着“摄政门l7号”的字样。信上的字体直直的,看似很容易读下来,而实际并不好读。

信文如下。

尊敬的先生:

我听说您今早与警督来舍下。很遗憾,我没有机会与您谈话。加果您方便的话,请在今天下午任何时候光临寒含,不胜感激。

杰拉尔丁。马什敬上

“奇怪了。”我说道,“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见你。”

“你觉得她要见我就很奇怪吗?你可不够礼貌啊,我的朋友。”

波洛总是专找不是时候的时候开玩笑。

“我们马上就去,我的朋友。”他说着,小心翼翼地用手拂去帽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将帽子戴在头上。

简曾漫不经心地说杰拉尔丁也许会杀害她的父亲,我觉得这一想法很荒谬。只有特别没头脑的人才会这么说。我对波洛说出自己的想法。

“头脑。头脑。我们又该怎样理解这个词呢?用你的话说,简也许是兔子脑袋,这是一种轻视的含义。但想想兔子这种动物。它不断生殖、繁衍,不是吗?这在自然界是一种精神优越的标志。可爱的埃奇韦尔夫人并不懂历史、地理或是任何古典作晶。说老子,她可能会以为是一只获奖的小狮子狗。说莫里哀,她会以为是女士服装店。但说起挑选衣服,嫁大款,发大财,自行其事——她的成功是显然的。若是我从一个哲学家的角度,推断杀人凶手,那将是无益的。因为从哲人的角度,杀人动机是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但这也是很难断定的,因为皙人去当杀人凶手的还真不多。埃奇韦尔夫人无意说出的想法也许对我们有用,因为她的出发点是物质的,根据对人类最丑恶一面的认识而产生的。”

“也许其中确实有道理。”我也承认道。

“这正是我们需要的,”波洛说道,“现在我很想知道,为什么这位小姐急于想见我?”

“这是一个很自然的愿望。”我也找到了自己的根据,说道,“你刚才还说过,想在近处看特别的东西是很自然的愿望。”

“我的朋友,大概是你那天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吧。”波洛说着,按响了门铃。

我想起了那一天她站在房门口那一副受惊的面孔,我还仍然记得那苍白的面孔上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眼睛。那瞬间的一瞥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我们被让进褛上一间大客厅,过了不久,杰拉尔丁。马什来了。

我上次见到的那种紧张的神情似乎更加重了。这个修长、面色苍白的女子,加之那双大大的令人难忘的黑眼睛,很引人注目。

“波洛先生,您能马上就来真是太好了。”她说道,“很抱歉。今天早晨我未能见您。”

“您正在休息吗?”

“是的。卡罗尔小姐——我父亲的秘书,您认识的——坚持让我休息。她对我非常好。”

那女孩说话时带有一种奇怪的勉强的味道,令我觉得迷惑不解。

“小姐,我可以在哪些方面为您效劳呢?”

她犹豫了一下,接着说

“先父被杀之前,您曾见过他?”

“是的,小姐。”

“为什么呢?是他——叫您来的?”

波洛没有立刻回答。他好像在考虑什么。我相倍那是他聪明的算计。他是想让她接着说。他意识到,她属于急性子。她想立即知道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他是害怕什么吗?告诉我。告诉我。我一定要知道。他怕谁?为什么?他对您说了些什么?唉!您为什么不说话呢?”

我早就觉得她那种强作镇定的态度不自然了,很快就崩溃了。她身子向前弯着,双手在膝前不停地扭动。

波洛慢吞吞地说:“我和埃奇韦尔男爵之间的事是秘密的。”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的脸。

“那么,必定是关于——我是说,一定是关于——我们家庭的问题了。喋!您坐在那儿折磨着我。您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有必要知道的。有必要的,这点您清楚。”

波洛再一次慢慢地摇摇头,显得为难和困惑。

“波洛先生,”她突然振作起来,“我是他的女儿。我有权利知道——我父亲死的前一天究竟在怕什么?让我蒙在鼓里是不公平的。不告诉我——对他也不公平。”

“那么,您很爱您的父亲了,小姐?”波洛温和地间道。

她像被刺了一洋往后一缩。

“很爱他?”她小声地重复着,“深爱着他。我——我——”

突然她的自制力崩溃了,哈哈大笑起来。她仰到椅子上笑个不停。

“真是好笑,”她喘着气说,“这真是好笑,竟有人问我这个。”

她那种歇斯底里的笑声并非无人听见。门开了,卡罗尔小姐走了进来。她的样子很坚定、干练。

“好了,好了,杰拉尔丁。亲爱的,那样是不合适的。别,别,嘘,我一定不能让你这样了。别,别笑了。我是说真格的,立刻停止再笑。”

她那坚定的态度果然有效。杰拉尔丁的笑声小多了。她揩了揩眼睛。坐了起来。

“对不起,”她低低的声音说,“我以前从未这样过。”

卡罗尔小姐仍然焦虑地望着她。

“我现在好了,卡罗尔小姐。这真是傻透了。”

她的嘴角带着一种奇怪的苦笑,直直地坐在椅子上,谁也不看。

“他问我,”她冷冷地、用清晰的语调说道。“我是不是爱我的父亲。”

“我不知道是该撒谎,还是该说实话。我想该说实话。我不爱我的父亲。我恨他!”

“亲爱的杰拉尔丁。”

“为什么要装呢?你不恨他,因为他不惹你!你是世上少数的那几个他不惹的人。你只把他当作雇主来看,他和你的关系只是一年付你一些钱而已。无论他怎样发脾气,怎么古怪。你都可以不感兴趣——因为你不注意这些。我知道你怎么说。‘每个人都该容忍些事情。’你是乐观但无动于衷的,你是一个很坚强的女人。其实你有些不通人情。而且你可以随时离开这个地方。我却不能,我属于这个家。”

“真的,杰拉尔丁。我认为没有必要提这些。父女往往很难相处。不过我发现生活中说得越少越好。”

,拉尔丁背过身来,理她,波洛说。

“波洛先生,恨我的父亲,在他死了,才高兴呢!我可以自由了——自由、独立。我们都知道那个杀死他的人必定有充分的理由——充分的理由——证明那事做得对。”

波洛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小姐,要采用那种原则是很危险的。”

“绞死一个人就能让我父亲起死回生吗?”

“不能,”波洛淡淡地说,“但是可以免除其他无辜的人被害死。”

“我不明白。”

“小姐,一个人杀过人,就会再杀人——有时——杀再杀。”

“我不相信。不会的——一个真正的人不会这样的。”

“您是说——不是一个杀人狂吗?但是,会的。事实上是真的。现在巳杀了一个人——干那事前他也许会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但是——危险存在着——再杀个人也许容易多了。杀第三个人,可能只是稍微对危险有些疑心。于是逐渐地,杀人成了一种能带来艺术自豪感的东西——一种,专门技能。最后杀人几乎成了乐事。”

女孩用两手掩住面孔。

“可怕。可怕。这不会是真的。”

“如果我告诉您这种事又发生了呢?已经——为了保存自我——那个杀人犯又一次杀人了。”

“什么?波洛先生?”卡罗尔喊道,“又杀人了?在哪儿?是谁?”

波洛温和地摇了摇头。

“这只是举例而已。请原谅。”

“噢!我明白了。刚才我还以为真是呢——现在,杰拉尔丁,你那套无聊的话说完了吧?”

“我可以看出,您是站在我这一边的。”波洛说着,向她鞠了一个躬。

“我不主张死刑。”卡罗尔小姐轻快地说,“要不然的话,我一定站在您这一边。社会得有人保护啊。”

杰拉尔丁站了起来,用手理了理头发。

“对不起,”她说,“我想刚才的样子很傻。您还不想告诉我。为什么我父亲叫您来的?”

“叫他?”卡罗尔小姐根惊讶地说。

“您误会了,马什小姐。我不是不肯告诉您。”

波洛不得不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我只是在想,那次谈话本来是秘密的。您父亲并没叫我来。我是代表一个人来找他会面的。那位当事人就是埃奇韦尔夫人。”

“噢!我明白了。”

那女孩脸上露出一种特殊的神情。起初我以为那是失望,而后发现那是一种宽慰的表情。

“我真是很傻。”她慢慢地说。“我以为父亲大概顶感到自己有危险。我真傻。”

“波洛先生,要知道您刚才真吓了我一跳,”卡罗尔小姐说,“当您说到那女人又杀了一个人。”

波洛没理她,对女孩说;

“小姐,您认为埃奇韦尔夫人会杀人吗?”

她摇摇头。

“不。我认为不会。我不明白她为何要那样做。她很——晤,太虚张声势了。”

“我看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干,”卡罗尔小姐说,“我认为她那种女人毫无道德感。”

“不一定是她,”杰拉尔丁争辩道,“她也许只是来这见了他就走了,真正的凶手是过后进来的精神病人。”

“所有的杀人犯都是神经不健全的人——对于这一点我是绝对相信的。”卡罗尔小姐说,“是内分泌作用。”

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很窘地站在那儿。

“对不起,”他说道,“我不知道这儿有人。”

杰拉尔丁机械地给我们互相介绍。

“这是我堂兄,埃奇韦尔男爵。这是波洛先生。好了,罗纳德,你并没有妨碍我们。”

“真的吗?戴娜?您好,波洛先生。您是不是在为我们这个特殊的家庭秘密动脑筋呢?”

我竭力回忆往事。那张愉快而空虚的圆面孔,眼睛下面轻微的水泡,还有那一小撮胡子像汪洋大海中的一个孤岛。

不错!正是那天晚上与筒。威尔金森在套房用晚餐的人。

罗纳德。马什上尉。现在是埃奇韦尔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