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富翁迷惑不解地看着波洛。过了很久他才恢复常态。侦探狡滑地看着他。

“怎么样,事情又呈现出另外一种面貌了吧?”

“那是复制品?”

百万富翁弯下身来。

“您是否最初就有这个想法?您是不是从来就不相信罗歇伯爵是凶手?”

“至少,我对此有怀疑。”波洛平静地回答道。“我从来就不认为伯爵是一个抢劫杀人犯。这不符合他的性格特点。”

“那么说,他只是为了宝石?”

“这是不言而喻的事。我认为事情是这样的:伯爵知道了这些宝石的下落,因此就拟定了一套相应的计划。他编造了一段有关宝石的浪漫的故事,以便让您的女儿把宝石带在身边。他自己制造了一个非常相似的复制品,企图在适当的时机偷天换日,把原物弄到手。如果那样,您女儿一定要在很久以后才会发现这个骗局,也只有到那时,她才有可能去控告他。不过,我自己不太相信她会那样做。伯爵那里一定有您女儿的很多信件,是啊,他一切都做得很妙,可能他不止一次的干过这种欺骗勾当了。”

“您说的这一切都是当然可信的。”冯-阿尔丁不得不承认。

“首先,这种行为是同伯爵这个人的品格相一致的。”

“但事实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波洛先生?请您告诉我!”

波洛耸了一下肩膀。

“有人在伯爵之前已经捷足先登了。”

沉默了好一阵子。冯-阿尔丁的脑子在激烈地思考着。之后他以商量的口气问道:

“波洛先生,您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女婿?”

“从一开始。动机和条件都存在。每个人都自然地认为,在您女儿的包厢里的那个人是罗歇伯爵。起初,我也这样认为。有一次,您偶尔提到,说您把伯爵当成了您的女婿。这说明,这两个人的体形和头发的颜色有些相似。这给我提供了一条非常值得注意的线索。女仆不久前才到您女儿那里,凯特林先生的外貌她几乎说不清楚,因为,他不住在自己的夫人那里,而且也很少去看她。另外,火车上的那个人还尽量不让人家看到他的脸部。”

“您相信,是他杀的?”冯-阿尔丁悲痛地问道。

波洛站了起来,挥着手。

“不,不,我从没有这样说过。这只是一种可能——除此之外,别无他意。由于经济方面的原因,他现在已经陷于崩溃的边缘。此举是他的一条出路。”

“但是,他为什么要把宝石拿走?”

“是为了造成一种假象,让人觉得似乎这个案子只是一般的盗窃案。如果他不把宝石拿走,那么人们一开始就会怀疑是他了。”

“他是怎样处理这些宝石的呢?”

“尼扎有一个人,我们已经知道了一些他的情况,就是昨天在网球场上我指给您看的那位古玩商。”

他站起身来,冯-阿尔丁也同时站起来。冯-阿尔丁把手搭在小老头的肩膀上,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希望您能把杀害露丝的凶手侦查出来。”

“请您把事情包在赫库勒-波洛身上。”侦探以自豪的神态回答道。但是,当他走到大厅的时候,他的自信心又有点渺茫了。

“一切都进行得非常顺利,但是,毕竟我们还没有找到凶手。”他自言自语道。

在旅馆大门口他突然收住了脚步。一辆汽车驶到近旁。里面坐着卡泰丽娜-格蕾。德里克-凯特林靠近了汽车,似乎很想同女士搭话。一分钟之后,汽车开走了。德里克深深地叹了一口长气,回转身来正与波洛打了个照面。他不由自主地停了一下。两人相互凝视着,波洛平静而自信,而德里克却是满面烦恼而暴躁的神色。

“很可爱的女子,是吗?”德里克若无其事地说道。

波洛神态自若。

“正是。”波洛慢腾腾地说。“很可爱,甚至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子。”

“这样的女人现在可不多。”

德里克说这话时声音很低,仿佛是说给自己听。波洛点点头。然后他走到德里克的身旁,以一种德里克从未熟悉的声调说道:

“如果,我的话说得失礼,那么请您原谅我这个老头,凯特林先生。有一句英国谚语说:‘前缘未断,莫结新欢’。”

凯特林愤愤地看着他。

“见鬼,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话您听起来很刺耳。”波洛心平气和地说。“我也料到会是这样。为了您明白我的话的含义,请您转过身来,凯特林先生,您会看到另一辆汽车上也坐着一位女士。”

德里克猛然一回头。他的脸立即气得发红。“该死的米蕾。”他咀咒着。“我有时真想……”

波洛打断了他的话。

“您那是聪明的做法吗?”他严肃地问道。他眼里闪着一丝绿色的光芒。但是德里克没有看出这眼光里的警告信号。他如果是在气头上,就是丢掉自己的脑袋也在所不惜。

“我同她已经了结了,这点她知道。”

“可是,她同您是否也已经了结了?”

德里克嘿嘿地笑着。

“她现在正提防着,别让那二百万英镑白白跑掉。”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您去依靠米蕾好了!”

“您真能嘲弄人,亲爱的朋友。”波洛低声说。

“我真能嘲弄人?”德里克苦笑着说。“我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活得够了,波洛先生,我看女人都是一类货色。”他的面部突然现出无可奈何的神情。“都一样,只有一个人是例外,就是她。”他把目光转向卡泰丽娜的汽车驶去的方向。

“噢,您是说她。”

波洛说话的语调异常平静,而这只会更加激起这位年轻人的满腹怒气。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您是想说,我过的这种生活,而眼睛又盯上了这样一个女人,这是罪孽。您是想说,我的老婆几天前才被人杀害,现在正长眠在地下,我应该感到羞愧。”

“可是,这些话我连一句都没说过。”

“您是这样想的。”

“噢?”

“您说句真话,难道我就再不能把卡泰丽娜叫作我的心人吗?”

“这我可不能说。”波洛郑重其事地说。“当然,您的名声很坏,但正因为如此,才对女人有吸引力。相反,如果您具有高度的教养,一生中从来没有在忠贞的道路上走错一步,那您就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但是,德里克却没有再去听他讲些什么。他急忙吹去帽子上的灰尘,快步向米蕾的汽车方向走去。侦探还看到,这个舞女如何把一束异国的鲜花从窗口递出来。

回到家的时候,正看见他那仪表堂堂的仆人在忙着熨衣服。

“今天过得不错,乔治,虽然有点疲倦,但决不是乏味的。”他说道。

“是这样,先生。”

“凶手到底是谁?乔治,这仍然是个有趣的题目。有些凶手还是很有教养的人。”

“我听过,先生,我听说克里平医生是受人敬重的一位绅士,可是尽管如此,他还是把自己的夫人剁成了肉末。”

“你举的例子总是那么恰当。”

乔治没有吱声。电话铃响了,波洛拿起了话筒。

“喂!是,我是赫库勒-波洛。”

“我是奈顿。冯-阿尔丁先生想同您讲话。”随后就听出了百万富翁的声音。

“您是波洛先生?我只想告诉您一件事。女仆马松又到我这里来了一趟。她对我说,她现在几乎可以肯定,以巴黎上火车的那个人就是德里克-凯特林。她说,她可以立即就认出是德里克。但是,开始的时候她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现在她对此已确信无疑。”

“谢谢。”波洛说,“这样的话,就又把我们向前推了一步。”

他把话筒放下,站在电话机旁边若有所思地微笑了一会儿。乔治叫了他两次,他都没听见。

“噢,噢。”他心不在焉地嘟哝着。“你是想干什么来着?”

“您是在家吃午饭,还是到外面吃?”

“也不在家吃,也不在外面吃。”波洛说道。“我想到床上躺一会儿,再喝了杯菊花茶。我期待的时刻已经到来,要是这样,那我就有点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