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爵士从朱利叶斯身边擦过,急忙弯腰看这个倒下的女人。

“心脏病,”他机警地说,“突然看见我们想必使她休克。

白兰地——快,不然她会从我们手中溜走。”

塔彭丝调过头说:“不在这儿。在餐厅里的酒瓶台架里。

沿过道走过去,二楼。”

詹姆斯爵士和塔彭丝拾起范德迈耶太大,把她送到床上。他们把水洒在她的脸上,但是没有结果。律师用指头摸她的脉博。

他咕哝着说:“无法预言的局面。我希望那位年轻人能快点把白兰地拿来。”

就在这时,朱利叶斯又走进房间,手中拿着一个装有半杯酒的玻璃杯。他把杯子递给詹姆斯爵士。塔彭丝抬起那女人的头,律师想方设法往她那紧闭的双唇之间喂一点酒。

最后,那女人虚弱地张开双眼。塔彭丝把玻璃杯递到她嘴边。

“喝了它。”

范德迈耶太太顺从地喝了。白兰地使她苍白的两颊恢复了血色,她奇迹般地恢复过来。她试着坐起来——接着呻吟了一声又倒了下去,她的手放在身体的侧面。

“是我的心脏病,”她低声说,“我不该说话。”

她两眼紧闭又躺了下去。

詹姆斯爵士的手指放在她的手腕上有一分多钟,然后他点了一下头,把手指缩回来。

“现在她会好起来。”

他们三人走到一边去,站在一起低声交谈。大家都感到扫兴。事情明摆着,想问这女土,眼下是不可能的。他们暂时给难住了,束手无策。

塔彭丝讲述范德迈耶太大如何表示愿意揭开布朗先生身份之谜,如何同意去查明简?芬恩在何处并把结果告诉他们。朱利叶斯对此表示祝贺。

“那很好,塔彭丝小姐。好极了:我想,对这位女土来说,十万英镑在早晨和晚上都一样美妙。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没钱她是不会说的,当然啰!”

这种看法当然是很有判断力的,塔彭丝感到一些安慰。

“你说的话是对的,”詹姆斯爵士思索着说,“不过,我应该承认,我禁不住希望在我们进来的时候没有打断谈话就好了。那是无法避免的事。现在只有等到明天早晨。”

他向前走去看着床上那无生气的人的轮廓。范德迈耶太大闭着眼睛静静躺在那儿。

他摇了摇头。

“好的,”塔彭丝说,她想尽量高兴一点,“我们得等到早晨,就这些,但我认为我们不应该离开这套公寓。”

“留下你那位聪明的男孩值班怎样?”

“艾伯特?假若她又苏醒过来,引人上当艾伯特是拦不住她的。”

“我想她不会不要美元而匆匆离去。”

“她可能会。好像她很害怕‘布朗先生’。”

“什么?真的那么怕他?”

“是的,她东张西望,还说甚至墙也有耳。”

“也许她的意思是指录音电话机?”朱利叶斯饶有兴趣地说。

“塔彭丝小姐是对的,”詹姆斯爵士轻声地说,“要是为了范德迈耶太太我们不应该离开这里。”

朱利叶斯盯着他。

“你以为布朗先生会追击她?从现在起到明天上午。那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忘记你自己提到的录音电话机。”詹姆斯爵士毫无表情地说,“我们碰上一位非常难对付的对手。我相信,如果我们谨慎行事,就会把握好机会让他落人我们手中。

但是我们不能疏忽大意,要慎之又慎。我们有一位重要的证人,不过她应该受到保护。

我想建议,塔彭丝小姐去睡觉,你和我,赫谢默先生,应该轮流守夜。”

塔彭丝想马上拒绝这个建议,这时她碰巧看见躺在床上的范德迈耶太太两眼半睁着,脸上有一种又恐惧又恶毒的表情,话到嘴边但没说出来。

那会儿,塔彭丝感到纳闷,范德迈耶太太昏倒和心脏病突发会不会是骗局,不过她仍记得那张脸死一般的苍白,所以她很难相信这种假设。她再看时,那种表情像变魔术似的消失了。范德迈耶太太像以前一样静静地、一动不动地躺着。姑娘想她一定是梦见了这一张脸,但是决心提高警惕。

“嘿,”朱利叶斯说,“我想,无论如何我们最好采取行动离开这里。”

其余二人同意他的建议。詹姆斯爵士再次摸了摸范德迈耶太大的脉搏。

“非常令人满意,”他降低嗓门对塔彭丝说,“休息一个晚上以后她会完全恢复的。”

塔彭丝在床边犹豫了一阵。那种紧张的面部表情,既让她大吃一惊,又留给她很深印象。范德迈耶太太抬起眼皮。

她像是在挣扎要开口说话。塔彭丝弯下身去。

“别——离开——”她仿佛不能说下去,含糊不清地说了类似“想睡觉”的话。接着她想张开嘴再说。

塔彭丝把身子弯得更低,但只能听见呼吸音。

“布朗——先生——”说话的声音停住了。

但是半睁半闭的眼睛仿佛仍在发出极度痛若的信息。

姑娘感到一阵冲动,很快地说:“我不离开这房间,我要整夜守着。”

在闭上眼睛之前,她脸上闪过解脱的表情。显然范德迈耶太大睡着了。但是她的话让塔彭丝内心深感不安。那低声咕哝的话是什么意思。“布朗先生?”塔彭丝紧张地回头看。大衣柜在她眼前赫然耸现,像是不祥之兆。衣柜大得足以藏个人在里面……塔彭丝为自己胆怯感到羞愧,她打开衣柜门往里看,当然没有人:她又弯腰往床底看,不可能有藏身之处。

塔彭丝像往常那样摇摇肩膀。真是荒唐,会感到神经紧张:慢慢地她走出房间。朱利叶斯和詹姆斯爵士在低声交谈。詹姆斯爵士向她转过身来。

“请从外面把门锁上,塔彭丝小姐,把钥匙取出来。这样任何人都没有机会走进那个房间。”

他的态度很有吸引力,给二位留下很深印象,塔彭丝为“神经紧张”而羞愧的心情减轻了一些。

突然,朱利叶斯说:“喂,塔彭丝的聪明男孩在那儿。我想我最好下去安慰他,让他尚未成熟的心安定下来。他是个好样的小伙子,塔彭丝。”

“顺便问问,你是怎么进来的?”塔彭丝突然之间问了一句,“我忘记问了。”

“昭,艾伯特在电话上找到我。我跑去找詹姆斯爵士,于是我们就直接来这儿。那男孩为我们留心守候着,他还担心你可能出了什么事。他一直在公寓的门外听,不过什么也听不见。不管怎样,他建议用运煤的电梯把我们送上来,而不是按铃。果然,我们到了洗具存放室,径直走来就找到了你。

艾伯特还在下面,这个时候他一定急得乱跳。”话一说完,朱利叶斯很快地就走了。

“听着,塔彭丝小姐,”詹姆斯爵土说,“你比我更熟悉这个地方。你说,我们在哪儿可以有个地方休息?”

最后她说:“我以为范德迈耶太大的小客厅更舒适。”接着她带路到那里。

詹姆斯爵士赞同地看看四周。

“这很好,现在,亲爱的年轻女士,务必去睡觉,而且好好地睡一会。”

塔彭丝坚决地摇摇头。

“我不能睡,谢谢你,詹姆斯爵士。我可能整个晚上都会梦见布朗先生!”

“但你会很快疲倦的,孩子。”

“不,我不会。我宁可不睡——真的。”

律师让步了。

几分钟后,朱利叶斯回来了,他消除了艾伯特的顾虑,还十分慷慨地奖赏了他的服务。

他看不能劝塔彭丝去睡觉,便果断地说:“无论如何,你得马上搞点吃的东西。哪儿有储藏的食品?”

塔彭丝指给他看,几分钟后他拿来了一个冷的馅饼和三个盘子。

吃饱之后,姑娘对自己半小时以前的看法嗤之以鼻。金钱的诱惑不可能失败。

“现在,塔彭丝小姐,”詹姆斯爵士说,“我们想听听你的冒险经历。”

“行。”朱利叶斯跟着附合。

塔彭丝带着几分自鸣得意的心情叙述了她的冒险经历。朱利叶斯偶而插进钦佩的赞叹:“好呀!”

她说完之后,詹姆斯爵士才开口,他轻声说:“干得好,塔彭丝小姐。”他的赞扬使塔彭丝高兴得满脸绯红。

朱利叶斯说:“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什么原因促使她想溜走?”

塔彭丝说:“我不知道。”

詹姆斯爵士沉思地摸摸下巴。

“房间里乱七八糟。看来她逃事前没有仔细考虑过。几乎可以说,她从某个人那里收到一个突乎其来的警告。”

“从布朗先生那里,我想。”朱利叶斯轻蔑地说。

律师不慌不忙地盯着他看了一两分钟。他说:“为什么不是?请记住,你自己有一次被他击败。”

朱利叶斯气得满脸通红。

“当我想到如何像头羊羔顺从地把简的照片拿出来交给他的,我简直气得发疯。哎呀,如果我重新拿回这张照片,我会将它紧紧抓住不放!”

“这件偶然事件可能很少发生。”律师毫无表情地说。

朱利叶斯坦率地说:“我想你是对的。无论如何那张照片是我要回来的原件,你认为她可能在哪儿,詹姆斯爵士?”

律师摇摇头。

“这没法说。至于她到过哪儿,我有过很好的设想。”

“你有这样的设想吗?在什么地方?”

詹姆斯爵士笑了一笑。

“在你晚上冒险的地方,伯恩茅斯疗养院。”

“那儿?不可能。我问过。”

“不,亲爱的先生,你问过是否有叫简?芬恩的人到过那儿。听着,如果那位姑娘被送在那儿,很可能会用一个杜撰的名字。”

“真有你的,”朱利叶斯喊到,“我从来没有往那方面想过!”

“也许医生也参与了此事。”塔彭丝说。朱利叶斯却摇摇头。

“我认为不会这样。我一下子就喜欢上这个医生。不,我很有把握霍尔大夫是好人。”

“你是说霍尔吗?”詹姆斯爵土问,“那就奇怪了——真的非常奇怪。”

“为什么?”塔彭丝问。

“因为今天早晨我碰巧遇见他。我认识他断断续续有好几年了,今天早晨我在街上碰见他。他告诉我,他住在梅特罗波尔饭店。”他转身对朱利叶斯说:“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他进城来吗?”

朱利叶斯摇摇头。

“奇怪,”詹姆斯爵土沉思,“今天下午你没有提到他的名字,否则我会建议你带着我的名片到他那儿去进一步了解情况。”

“我想我是个笨蛋,”朱利叶斯以一种不寻常的卑谦态度说,“我应该想到改名换姓的手段。”

“你从树上摔下来以后怎么可能想到其它的事?”塔彭丝大声地说,“我相信换了任何其他人会马上被摔死。”

“嗯,我想不管怎样,现在没事了,”朱利叶斯说,“我以为已控制住范德迈耶太大,那就是我们所要做的。”

“是的。”塔彭丝说,但是她的声音中缺乏信心。

三个人沉静了一会,逐渐睡魔开始袭击他们。突然家具发出嘎嘎声,窗帘微微沙沙作响,这时塔彭丝一下跳了起来大叫起来。

“我能感觉到布朗先生现在就在公寓里某个地方,但我没有办法。”

“当然,塔彭丝,他怎么能够在这里?这扇门开着通向大厅。任何人从前门进来我们都会看见和听见。”

“我无能为力。我感觉到他现在就在这儿!”

她恳求地看着詹姆斯爵士,他严肃地回答:“由于你感觉上的差别,塔彭丝小姐(我对那事的感觉也一样),我不明白,如果另外有人在这公寓里,我们怎么不知道。”

他的话让塔彭丝感到有所安慰。

“熬夜总是使人有点神经质。”她承认。

詹姆斯爵士说:“是的。我们所处的环境好像人们在开巫者降神会一样,如果有通灵之人在场,我们可能会得到奇妙的结果。”

“你相信招魂术吗?”塔彭丝眼睛睁得大大的问。

律师耸耸肩膀。’“毫无疑问,其中有些真理。但是大多数的证词没有通过证人席的检验。”

时间一分一秒就这么过去了,晨曦初现时詹姆斯爵土拉开窗帘。他们看见太阳冉冉升起照耀着沉睡的城市,能看见这种景色的伦敦人为数不多。随着光明的来临,过去一夜的那种恐怖的胡思乱想显得荒唐可笑。塔彭丝的情绪又恢复正常,“好哇!”她说,“会是很美好的一天,我们将找到汤米,还有简?芬思。所有的事情都会很完美。我要问卡特先生,我是否能成为一位女爵士!”

七点钟塔彭丝自愿去沏茶。她拿着装有一个茶壶和四个茶杯的托盘回来。

“另外一个茶杯是给谁的?”朱利叶斯问。

“囚犯的,当然啦,我想我们可以那么称呼她吗?”

“给她送茶好像是昨晚一种令人扫兴的结局。”朱利叶斯思索着说。

“是的,是这样,”塔彭丝承认,“但不管怎样我这就开始,也许你们两人一块来,以防她向我扑来或发生任何事情。你们瞧,不知道她醒来后情绪怎样?”

詹姆斯爵士和朱利叶斯陪着她走到门边。

“钥匙在哪儿?啊,当然啦,在我身上。”

她用钥匙开门后停了一下。

“假使她己逃跑掉?”她喃喃自语着。

“完全不可能。”朱利叶斯肯定地回答。

但是詹姆斯爵士一言不发。

塔彭丝深深吸了一口气走进屋里。她看见范德迈耶太大躺在床上时松了一口气。

“早安,”她愉快地说,“我给你送茶来了。”

范德迈耶太大没有回答。塔彭丝把茶杯放在床边的桌上,走过去把窗帘拉开,当她转身时范德迈耶太大仍然躺着一动也不动。突然一阵恐惧攫住她的心,塔彭丝跑到床边。

她摸着范德迈耶太大冰冷的手…她永远不能说话了…另外两个人听见她的喊声很快走过来。范德迈耶太太死了——想必已经死了好几个钟头。

显然她是在睡觉时死去的,“这真是倒霉透顶。”朱利叶斯绝望地大叫。

律师比较冷静,但是他露出了怪异的眼神。

“如果运气如此,只好听之任之。”他回答。

“你不认为——但是,嗯,那是根本不可能的——没有人能进来。”

“不,”律师说,“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进得来。而且她就要说出布朗是谁,而她却死了。这仅仅是巧合吗?”

“但是怎样——”

“是的,怎样!那是我们应该查清楚的。”他站在那儿不说话,轻轻模着他的下巴,“我们应该查清楚。”他轻声地说。

塔彭丝这时感到她是布朗先生的话,她不会喜欢这几句话的语调,朱利叶斯朝窗口方向看去,“窗子是打开的,”他说,“你认为——”

塔彭丝摇摇头。

“阳台只到小客厅那儿。昨晚我们就在那儿。”

“他可能溜出去——”朱利叶斯提示说。

但是詹姆斯爵士却打断了他的话。

“布朗先生的方法不会这么简单。现在我们应该派人去请医生来。不过在此之前房间里还可能有对我们有价值的东西吗?”

三人匆忙地搜寻了一番。壁炉中的灰烬说明,范德迈耶太大在逃跑之前一直在烧文件。虽然他们也搜寻了其他房间,但是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留下。

“瞧,那儿,”突然塔彭丝说,她指着墙上一个小的老式保险柜,“那是装珠宝的,我想,不过也许里面还有其它东西。”

钥匙就插在锁上,朱利叶斯很快打开了保险柜的门搜寻了一番。

“怎么啦?”塔彭丝不耐烦地说。

过了一会儿,朱利叶斯把头从保险柜缩回来关上保险柜的门后说:“什么也没有。”

五分钟后,被匆忙请来的一位敏捷的年轻医生到了。当他认出詹姆斯爵士后,显得很恭顺。

“心力衰竭,或者服了过量安眠药。”他用鼻子闻了闻,“空气中有一种像三氯乙醛的气味。”

塔彭丝记得她曾经打翻的玻璃杯,她很快走到洗脸架那儿。她找到了范德迈耶太大曾经倒过几滴药水的小瓶子,曾经装有四分之三药水的小瓶子,现在已经空了。